第162章 第162章
寂静的大殿之上, 响起燕娇这沉冷一声。
她嗤笑了一声,“洪大人, 怎么不说了?”
这位洪大人曾是杨忠义门下, 现在是正五品的工部郎中。
洪大人沉默一瞬,蹙着眉头,心里转了好几个弯儿, 如今太子虽是女子, 但也的确是皇帝的子嗣。
这可如何是好?
“臣以为,太子是储君, 便是女子,也可当得帝位。”
洪大人猛地看向说话之人, 这位从来不上朝的二皇子怎么来了?
燕娇挑起一边眉毛,笑道:“既是二哥也如此说, 不知还有哪位爱卿觉得本宫不可称帝啊?”
二皇子耸耸肩, 一只手玩着另一只袖子, 甩来甩去,看得一众大臣眼皮直跳,这位二皇子虽残了, 但好歹是个皇子啊, 竟还真的不争不抢起来了!
二皇子也懒得理这帮人, 在他看来,这简直太好了, 谁当皇帝都行,就是燕茁那厮不行,好在那厮没了, 这位殿下呢, 是他唯一一个妹妹啊!
妹妹当皇帝, 也挺好!
二皇子最喜欢排戏,平日在府中找了不少戏班子研究他的新本子,看到这位殿下,他突的就有了主意,要排个九妹妹女帝成长之戏。
定能场场爆满!
二皇子心里的主意,燕娇并不知道,她的目光沉沉落在那些敢怒不敢言的大臣身上。
“臣以为,殿下得位不正,有弑父之嫌!”
又是那位洪大人。
“哦?”燕娇一手撑着下巴,笑问道:“洪大人,有何证据啊?”
洪大人咽了口口水,抬头道:“陛下身边的柳总管,还有陛下的暗卫,都是亲眼所见……”
燕娇摆摆手,柳生生从一旁走出,跪在地上道:“奴才亲眼所见,是如妃娘娘杀了陛下。”
“这……不可能!”
“如何不可能?”燕娇问道:“难不成你们真觉得先帝宠爱如妃,还是觉得先帝与如妃鹣鲽情深?”
洪大人道:“先帝宠爱如妃,我们人人皆知,如妃又怀有龙嗣,怎么可能刺杀陛下?”
他说着,一手指向柳生生,“你这奴才,简直大胆!定是你
为人收买,在大殿之上胡言乱语!”
燕娇敛了笑意,冷冷看着他道:“洪大人是说本宫收买了柳总管?呵!洪大人是杨忠义的人,那不知金庙、金院之事,你知道多少啊?”
洪大人一愣,“什么金庙、金院?”
“看洪大人的样子是不知此事了。”她眸光扫过那些低眸敛足的大臣,“你们之中,有多少人在十几年前去过金院,又有多少人去过金庙,你们……肮脏而污浊,污了这朝堂,染了这大晋。”
她越说到后面,声音越重,有些大臣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燕娇看向洪大人,“洪大人,你曾是杨忠义门下,不曾耳闻杨忠义与先帝所行之事吗?”
洪大人这官途并不太顺,爬了好些年,才不过是个七品官,只在余王造反时,他誓死不从,坚定反对余王登基,各处奔走,写檄文,在士子心中,这位洪大人甚是高风亮节、忠心耿耿。
也因此,皇帝回朝之后,给他升了职,做了工部郎中,但他这人实实在在与杨忠义不同,就是当七品小官那么多年,也从未想过走杨忠义的门路,杨忠义也知他其人,并不重用。
是以,对杨忠义所行之事,他的确不知。
洪大人愣愣地看着她,又看向自己身侧的同僚,一瞬之间,他只觉有些天旋地转,好似有什么东西破茧而出一般。
“来人,请齐妃入殿。”
众臣议论纷纷,这齐妃不是疯了吗?
不等他们多说,就见一个嬷嬷扶着齐妃走上殿来,而齐妃整个人虽是打扮了一番,但行为举止,仍是可看出其疯癫模样。
齐妃一手揪起头发,将发尾放在嘴里,不住咬着、嚼着,一会儿又开始拍起手,身旁的嬷嬷怎么也拉不住她,只得不住好言劝着,然后攥着她的手。
直到齐妃走到阶前,猛地抬头看向燕娇,整个人就又疯狂了起来,手指着燕娇,“是你!孟芹!你个贱人,你死了也不让本宫安宁,你的那个孽种,早就该死了,为什么杨忠义下的毒没毒死你那个孽种!”
众人一听这话,纷纷提起一口气,齐妃虽是疯了,但她却从殿下的相貌中看出了皇贵妃的影子。 这般,就有些微妙了。
“还有你,陛下都一剑刺死你了,你还来找本宫做什么?本宫是人,你是鬼,活该!
本宫就是看不惯你,你该死,该死!”
这话一出,满朝哗然,这这这,皇贵妃是先帝杀的!
众人将目光移向燕娇,燕娇也不睬齐妃,只看向她身侧的嬷嬷,说道:“梨嬷嬷,本宫母妃之死、还有杨忠义向本宫投毒一事,你都在此,向着诸位爱卿说上一说,原原本本,一字不落。”
梨嬷嬷看了眼众大臣,又看了眼身侧的齐妃,叹了一声,跪地道:“是,殿下,皇贵妃确为先帝所杀,此事皆由山阴林氏而起……”
梨嬷嬷是从齐妃娘家跟进宫中的,在宫中这二十多年,她看着自己的主子从天真烂漫的少女,变成步步为营的宠妃。
她本什么都不想说,奈何皇帝死了,齐妃也疯了,她想保住命,想保住齐妃的命,她就得完完整整、全部说出来。
众人听她说完,久久不能回神,皇帝喜欢臣妻,林氏不从而坠湖身亡,皇贵妃因此而死,而杨忠义为了斩草除根,不,更为了除尽皇室子弟,在太子幼年时,便下了毒。
此等狠辣心肠,人神共愤!
“不止本宫,二哥的断臂,八哥的断腿,皆是因他,还有本宫那些死了的兄长,也是被杨忠义所害。”
二皇子听到这儿,猛地抬起头,目光落在齐妃他们身上,那只完好的手紧紧攥成拳,这个齐妃明知杨忠义的阴狠毒辣,却不言语。
只怕她也没想到,杨忠义会对燕茁的腿下手,而她与杨忠义狼狈为奸,也只得忍气吞声,燕茁与他母妃一般,为夺皇位而杀老八,却没想到自己死在太子手中,简直活该!
二皇子想通这些,只觉畅快,但想到杨忠义不见了踪影,又微微蹙起眉头,若是抓住杨忠义,他定要他也尝尝断手之痛!
“至于你们说本宫无先帝之诏书,那本宫倒是问一句,欲夺臣妻,又害贤臣,与臣子共建金庙金院,谋财而买卖女子、侮辱女子之人,可堪为君?”
燕娇将一份名册扔在阶下,“此乃太傅大人历经数年得到的当年金院一案,所有参与其中之人,本宫不是先帝,不会因己私而饶过他们,只要有罪,无论多少年,他们都该受罚。”
她缓缓走下来,“他们只需交上些银子,就有大臣将他们放了,钟大人便是其一,而你们之中,也有枉顾国法之人,本宫也会一一惩治,绝不姑息!”
/> 有的大臣身子一颤,险些摔倒,燕娇轻轻扫过那几人,又朗声道:“杨忠义做事隐蔽,但他曾是谢家家臣,才能将林氏引入宫中,也只有他才能轻而易举伪造信件,陷害谢氏,从家臣一步步变成丞相。”
秦苏和鲤鱼听到这些,心中剧震,这样的人,是怎样恶毒心肠!
“你们还要证据吗?”
洪大人满头是汗,嘴唇发抖地看向燕娇,“殿下所说,臣……”
他只觉脑子发晕,半晌说不出一个字。
燕娇看向谢央,冲他柔柔一笑,然后道:“若你们不信,那就由山阴谢氏之人来说。”
一众朝臣又是一惊,山阴谢氏?竟然还有山阴谢氏?
谢央缓缓走出,他的身姿如松般好看,众人都知他是出自延续千年之久的真正世家。
只是,这世家其实不止乌东谢氏。
“吾乃山阴谢氏谢央,吾父谢玄逸,吾母林氏。”他缓缓道:“岳临为吾所杀,灭门之仇,不可不报,而杨忠义亦是陷害之人,先帝不公、不察,与杨忠义同流合污,实在不堪为君!”
燕娇道:“如此种种,你们可还有疑问,可还觉得本宫需要那样人的一纸诏书?”
一众大臣皆不敢言,这先帝所行所作,无论种种,皆实为不耻。
先帝更是亲手杀了殿下的母妃!
且这先帝也不是殿下所杀,乃是被他强行侮辱得来的如妃给杀了!
燕娇见他们不敢言,轻轻扬起唇角,“既如此,朕为帝,尔敢不从?”
这一声,恍若天边惊雷,沉沉砸在大殿之上每一个角落,砸在每个人心中,又随风而传向殿外,传向远边。
众臣皆在恍惚之中,还没回过神来时,就见秦苏上前,第一个掀袍跪地,“臣等参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秦苏昨日没回府中,那下巴上露出点点青色胡茬,但那张俊脸依旧端的如玉如璋。
燕娇眉心一动,她想,若是秦苏蓄起了胡须,她敢说,朝中这些大臣蓄胡须,没有一个比他美!
她缓缓别开目光,目光扫过之处,群臣皆跪,无人敢抬头看她一眼。
因皇帝和杨忠义的罪行被揭露,无人再敢置喙,便定十一月初一,太
子登基大典。
至于杨忠义,则全国通缉。 燕娇看向鲤鱼和秦苏,问道:“可记住那些大臣的面容了?”
鲤鱼点点头,“记下了,这些人心里有鬼,都神情慌乱不已。”
燕娇点点下巴,道:“那就从他们查起,看看杨忠义会不会和他们接触。”
谢央给的名册是真,但是名字却不全,她在殿上说那些话,也是想让那些人自乱阵脚,果不其然,有些蝇营狗苟之辈就慌了,那这些人就是杨忠义手下帮忙做事的。
杨依依知道了她的身份之后,便出了宫,不久后,杨忠义带着一家就消失了。
燕娇想到这儿,蹙起眉头,“杨忠义手下应还有一支军队。”
众人一愣,又听她道:“他部署了这许多年,加之皇帝宠信,他手里握有城外大营的兵权。”
“北安和卢清他们应是快到城外了,若他有军队,那岂不会撞上?”秦苏道。
燕娇眯起眸子,摇了摇头,“老狐狸现下跑去了哪儿,我们都未可知,但他定知晓北安和卢清率军回京。”
鲤鱼忙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做?”
燕娇沉吟片刻,一扬眉梢道:“或许……我们还可引他出手。”
鲤鱼和秦苏一怔,对视一眼,孟不吕在二人身后,听到这话,上前一步,问道:“殿下要如何做?”
燕娇抬眸看向他们,轻声道:“先让北安和卢清按兵不动,大军居城外,他们二人来本宫登基大典。”
“这……”秦苏迟疑一声,随即道:“殿下要引蛇出洞!”
燕娇点点头,“不管怎样,你们先查着那些大臣,一个都不落,待杨忠义归案之时,我要将他们一网打尽!”
几人都有些振奋,连忙道:“是!”
在殿外探出个脑袋的张浔德闻言,砸吧砸吧嘴,他不过醉了一夜,竟发生了这么多事,啧,皇帝死了,他和张家可真要被殿下死死捏在手里了!
他弱弱举起手,问道:“那……殿下,我能做什么?”
燕娇侧过身子,从孟不吕身侧望过去,一手撑着下巴,笑了一声,“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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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她起身扫了扫衣摆,往殿外走去,经过壶珠时,只听得到她的吸气声,余光看到她脸颊泛红。
她摇摇头,往宫门的方向走去,鲤鱼看着她走的方向,有些纳闷,“殿下这是要去哪儿?”
“许是去找太傅吧。”孟不吕随意说了一句。
秦苏看了眼孟不吕,又看向鲤鱼,说道:“怀安王请辞,应是去见怀安王。”
孟不吕闻言,笑道:“有理,看来秦小君很了解殿下嘛。”
他一双眼落在秦苏身上,半晌叹了一声,摇摇头往外走。
自他知道表弟变成表妹,这两天都有些飘在云上似的,表妹恢复了女装,就变得更漂亮了,有许多郎君喜欢也是正常,只是不知,有那么一个谢太傅,日后表妹的皇宫里,能进多少个皇夫呢?
燕娇刚出宫门,待上马车时,打个个喷嚏,险些滑了一跤,她揉揉鼻子,“哪个人嘀咕我?”
她拢了拢身上的狐裘,端端正正坐好,一路往裴府而去。
她能明白,裴寂那样的人重情重义,最后能称病不入宫,拒不理皇帝求救,已是让他备受折磨,而现在又知皇帝无数罪行,让他更加难堪。
皇帝提拔了他,他便觉得自己的一条命是皇帝的,可最后他还是背叛了皇帝。
另一方面,他又觉得自己这些年都在为那样一个人做事,手上沾满了那么多的人血,有的就是他都分不清,是有罪还是无罪。
皇帝想除一个人,只需用他这把刀,只要有些证据,他就信而不疑,以至到如今,他不觉自己是个好官,是个真正意义上想为民而生的官。
既是不配,便不该留。
燕娇叹了一声,马车停好,她便稳稳下了车,随着迎出来的管家一路往裴府中走去。
裴寂的功夫是到处游走学来的,没什么章法,但也是他天资聪颖,学了这略有些杂的路数,也能融会贯通,有这一身好功夫。
燕娇被引到他院子时,他正在练武,管家道:“王爷每日这个时辰都会练功夫,殿下稍候。”
燕娇点了点头,刚要往后退开坐着,就见裴寂看过来,他脸上尽是汗珠,阳光映衬下,闪着些许微光。 “殿下?”
裴寂有些诧异,刚刚听到声响,
以为是下人来给他送茶,还想着怎么比往常早,却不想是她。
这是他第一次见燕娇穿女装,早就觉得殿下长得美,可她换了女装,还是让他有些惊叹。
她就那样站在树下,那发上的扇子珠花与枝头的雪似相连一起,她那样娇娇的人儿,巴掌大的小脸笼在狐裘之中,睁着那雾蒙蒙的眸子看着他。
他眸光微闪,喉结缓缓滚动,半晌,问了一声:“殿下怎的来了?”
管家见他停下动作,省得自己开口,赶紧同他们施了一礼,便退了下去,吩咐小厮给他们沏茶来,就在院门外待着了。
燕娇收回目光,看向裴寂,笑着从袖中拿出他的辞表,“怀安,你可是怨怪本宫?怎的先帝故去,你便请了辞?是不愿做本宫的怀安王吗?”
听她唤自己“怀安”,裴寂心里一震,又听她说这一番话,脸上一红,急急解释道:“不是,我……臣只是……”
“怀安,你为官,是为了何人?”
裴寂眸子大睁,手微微有些发颤,又听她问:“你是为了皇帝,为了你那个王爷之位,还是为了天下的百姓?”
“自是天下百姓!”裴寂脱口而出。
燕娇一笑,“既是为了天下百姓,那本宫为帝,你怕什么?”
裴寂双拳微微捏紧,随即松开,深吸了口气道:“我不曾怨怪殿下,殿下是真正的帝王,殿下与先帝不同,只是……我、我不配,不配为怀安王,我杀了那么多人,我都不知是该杀,还是被人利用,我更不知,我这些年来所作所为,真的是对吗?”
燕娇见他垂下头,轻轻叹了一声,果然,裴寂是这样想的。
她朝前走了一步,脚步踏在那层层白雪之上,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她走到裴寂身前,轻轻拉起他的手,将辞表放在他手中。
她的声音如落雪般轻盈,“裴寂,何谓黑白?就像我那外祖,也不全然无一丝可取之处,他利用了子女,可最后,为了我娘报仇赴死。他不是个好官,可南蛮入京之时,他却愿意舍生取义、誓死不从。有些人可能本就不该用好与坏来分辨,亦如你裴寂,纵使你手上染了不少人的血,可你一直守着你的道,为着你的业。你该做的不是逃避,而是如有冤假错案,你该为他们平反。”
裴寂身子一僵,又听她道:“裴寂,
有人告诉我说,他们死了,活着的人要记住他们,不能让他们白白死去。”
她看着裴寂手渐渐将那辞表捏紧,心里忍不住松了口气,初见时的裴寂是温和的,可他真的温柔吗?其实并不,他只是有些笨拙得让人心疼。
“从前,你没有遇到一个真正的伯乐,怀安,从今往后,我愿做那个真正的伯乐。”
裴寂猛地抬起头,眼中微热,眼前的姑娘像是一团火,他从来都觉得是他要为世人拿起刀,可如今,却有一人如此愿意护他。
“怀安,人活一世,先爱己,后爱人,你也值得被爱,你爱众生,那天下百姓,也愿护你。”
燕娇离开裴府时,裴寂看着手中的辞表,愣愣出神,脑中不断回想着这句话。
***
十一月初一,是燕娇登基之日,亦是她及笄之日。
因恢复女子之身,又要称帝,所以将两件事都放在了一天。
她正看到久久不曾见到的北安和卢清,扬起唇角一笑,又看到那位称病一个月的怀安王回到朝中,心里松了口气。
“正身。”
头上传来沉沉一声,燕娇背脊一直,回过头来,抬眸偷偷瞧着谢央。
为她加礼冠的是谢央,谢央是帝师,此事由他来做,也是应该。
谢央为她起了小字,他拂过礼冠,轻声道:“帝,小字‘庭玉’。”
燕娇想要抬头,想多瞧瞧他,这小字是谢央藏着掖着不让她知道的。
但她莫名的,就好像明白了什么。
谢央垂眸看着这位大晋的第一个女帝,她那身玄黑礼服加身,甚是威严而尊贵。
她会像一只展翅的大鹏,飞向更高的天际,他突的就想将带有自己的东西融进她的名字里,就将他刻进她的骨血、刻进她今后的人生一样。
庭玉,谢庭兰玉。
“礼成!”
礼官唱罢,而变故陡生,从正前宫门处涌进大批士兵,当先的正是杨忠义、杨忠信兄弟俩。
燕娇眸光微动,一甩大袖,冷冷看向他们。 “殿下是弑父篡位之人,又陷害老臣,实在天理难容!”
燕娇嗤笑一声,“杨忠义,你陷害忠良,背
主求荣,残害皇子,证据确凿,你还想抵赖吗?”
她这话一落,孟不吕和秦苏、鲤鱼就将那些个大臣麻花似的绑了一串,孟不吕踢了当先那人一脚,这几个大臣“哎哟”几声,一个个倒在殿前。
“杨忠义,你个老不死的,这些人可都说出来了,那金庙、金院看似是岳临所建,实则都是你在背后操纵,而你的那些银子,我们也从你的别院挖出来了,还狡辩什么?”
杨忠义眯起眸子,扫了这些大臣一眼,“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是吗?杨忠义,你真以为天衣无缝,无人可知?岳临死后,你想重构此网,便与这些人联系,各样信件,朕这里都有!”
燕娇从袖中掏出那些信件,又道:“还有你残害皇子一事,人证、物证俱在,你才是最该死之人!”
杨忠义冷冷一笑,竖起手掌,“多说无益!”
顿了顿,他猛地放下手掌,“杀太子,封爵!”
他这话一落,身后的士兵便朝着燕娇冲来,这群士兵早前是余王的人,后被他收为己用,又加之有皇帝的一队亲卫,人数不少。
他哼笑了一声,“燕艽,要怪就怪你同你那个爹一样,生性多疑,没有魏北安和卢清他们的军队,我看你能撑到几时?”
燕娇闻言,挑眉一笑,“哦?是吗?”
杨忠义看她神色不惧,心下一紧,刚要开口,就听见如天雷之声滚滚而来,他回身望去,却见魏北安、卢清所率的军队皆围在外。
他心里一沉,他不能让燕艽登基,他也早知燕娇一个月没放大军入城,却没想到,竟是她早有算计!
杨忠义猛地捏起拳头,“杀!给我杀了他!”
“杨忠义,你早就前路走尽,你——逃不掉了。”
杨忠义很谨慎,这些大臣他一个没有去联系,但燕娇也知,杨忠义不会逃,他这样的人,一生都为功名利禄,最后一步,也会破釜沉舟。
她只要松一个小口子,杨忠义便会铤而走险,果不其然,她今日等到了他。
“杨忠义,朕不是先帝,亦不是你,你猜错了朕!”
说罢,燕娇一扬衣袖,魏北安和卢清抽刀而向天,两人所率大军士气高涨,冲到杨忠义的士兵身后,而这些士兵早就心里打
鼓,早就不敌。
不过多时,杨忠义的人就已溃散,孟不吕先飞身而下,朝杨忠义而去,“杨忠义,你杀我祖父、杀我父亲,今日,我就取你狗命!”
杨忠义功夫不如孟不吕,身边只有杨忠信护着,但杨忠信被几个士兵拦着,根本无法去帮杨忠义。
“兄长!”杨忠信大叫一声。
杨忠义被孟不吕刺中一刀,他抬头看向孟不吕,“小儿,他们都死了,老夫送你给他们陪葬!”
他待要化掌,却隔空射来一箭,直直贯穿他的手掌,他忍不住大喊了一声。
杨忠义朝上面望去,见那位太子漠然的看着自己,而她身旁立着的那人,如玉风姿,手握弓箭。
他怎么就忘了,谢家的那个小儿与谢玄逸十足的像,怪不得他愈看谢央的身影愈熟悉,他竟是谢家子!
竟是谢玄逸的儿子!
谢央冷冷望着他,又拉开弓,杨忠义记得那个小儿射箭极好,他瞥向自己被贯穿的手,脚下一移,就要躲在孟不吕身后,却不想孟不吕反身一剑,直直将剑刺进他胸腹。
杨忠义猛地吐出口血,孟不吕扬起一边唇角,侧过头看着他,手下一转,将那剑提出,又接连砍了他十几刀,最后只留了他一口气,将他琵琶骨贯穿。
这是陛下让他做的。
他虽纳闷,但还是依殿下所说做了,待他将杨忠义整个人提到燕娇脚下时,他只觉畅快。
“陛下!”
燕娇垂眸看着那个如断了气一般的杨忠义,他想动着手,却抬不起来,口中鲜血喷涌,整个人狼狈不堪,那不是那个老谋深算的杨忠义。
孟不吕捅了他十七刀,每一刀都极狠,但也都避开致命位置。
她吸了口气,往一旁望去,谢央的手垂下,那一箭未发。
她说:“我将欺负你的人扣下了。”
谢央握着弓的手微微一颤,猛地看向她,那时壶珠被救之后,他趁着她醉,问她会不会为他这般。 现在,她在告诉他答案,不,是那时就说了,她的回答是:“会”。
他轻轻扯起唇,喉头微哽,“好。”
他微微抬起弓箭,杨忠义害怕得抖起来,临到死,他也终于知道怕了。
“不、不要……”
谢央拉着弓,这一刻,他仿似看到了父亲母亲,看到了管家和阿云。
杨忠义这样的人,不配活在世上!
在他还未射出箭时,有一人的脚狠狠踩在杨忠义的肩膀处,待解了气,抬头道:“太傅请!”
燕娇愣愣得看着那位二皇子擦了擦额上的汗,甩着空荡荡的袖子,甚是神气地走到谢央身后。
谢央没什么神色,在杨忠义阵阵痛苦的喊声中,将箭射出,一箭射中他的左眼,一箭射中右眼,最后射中他的眉心。
杨忠义死了。
杨忠信被擒,所有跟杨忠义进宫的士兵皆被俘,交由魏北安和卢清。
登基事毕,也将歹人捉住,整个杨家被抄,涉事之人全部处死!
燕娇看着已平静的皇宫,那一场风波渐渐被大雪覆盖,她拢了拢衣襟,看向一旁的谢央。
她问:“我曾想看江南小桥流水,看大漠的沙,看塞北的雪,可我终将困在这一方小土,画地为牢,谢央,你愿意和我一起吗?”
谢央身子一颤,缓缓侧过头看向她,喉中有些发涩,过了许久,才道:“我幼时家破人亡,十岁入乌东,二十岁入仕,如今位居太傅,皆为向仇敌扬剑,此后余生,我为你收剑而立。”
燕娇扬唇而笑,那在栏杆上的双腿摇摇晃晃起来,“好!”
谢央看着她笑起来的样子,心头一暖,看着她那双水润的眸子,心里一动,就要俯身靠过去。
燕娇却似不知道般,一下子站起了身,打了个哈欠,“时候不早,央哥儿早些休息。”
说罢,她飞一般往帝王殿跑去。
因她称帝,不喜先帝立的轩辕殿名字,将殿名改做了“帝王殿”。
谢央看着她逃似的背影,摇头叹了一声。
但他万没想到,第二日群臣就以后宫空悬为由,要为她选男宠,而她竟挑起小眉头,很是想要欲欲跃试似的。
他嗤了一声,燕娇汗毛一竖,连连摇头,“不可不可!”
而她这话一落,好些年轻官员面露忧伤,谢央眸子一紧,就见那个李家郎君表现得最为明显!
因着这一事,谢央早早就将谢
氏父母和祖母请进了京城,自己则谢府和皇宫两头跑,竟是连太傅都不做了,直接在后宫一待。
见着兄长这模样,谢宸有些受不了,但他转转眼珠,一抬屁股,往孟府跑去,跟孟惜说他可以做上门女婿。
兄长都这么做了,他怕什么?
谢氏父母看到这兄弟两个,只觉头皮一紧,谢氏祖母倒是吃吃喝喝,在京城过得逍遥快活,也时常入宫,给燕娇讲驯夫之道。
燕娇听完,摸摸鼻子,只觉老夫人厉害极了,可她看着凡事都亲力亲为的谢央,心道:好似她也不用驯啊!
谢央入后宫后,为她打理各种事务,不过后宫的确空悬,其实也没什么打理的。
听说裴寂知道此事,时常嘲讽他:“甘居后堂一方天地。”
这二人素来不和,但又有惺惺相惜之感,裴寂这么说,也多是打抱不平。
她也笑嘻嘻这样问着,谢央瞧她一眼,随即揣手入袖,笑言:“女子可做得,男子又怎么不能做得?如此这般,我觉甚好。”
燕娇微微一怔,眼中有些热。
谢央又做好了一个圆嘟嘟的小珠花,斜斜插在她头上,随后望向帝王殿的方向,嘴角含笑。
她为帝王,可开太平盛世,世间清平。
而男女无异——
作者有话说:
完结啦!撒花花!一会儿更番外!
这本我真的很喜欢,喜欢娇娇身上那股劲儿,从来不低头、不服输,她知道这世道对女子不公,便会拼尽全力去做,也爱她对身边的亲人朋友的呵护,我也喜欢谢央,虽然小气吧啦,但真的很温柔,他喜欢就去喜欢到极致,比如对娇娇,坚持的就会一直去做,他还有着与娇娇一样,与世俗不同的观念。我也喜欢裴寂纵是凄苦,也要执剑保护天下,北安少年将军,坦坦荡荡,胸怀天下,秦苏狡黠又重情,但他又是会把情很好藏在心中的,与其他几个小伴读不同,鲤鱼可可爱爱,以君子之念克己,但他学君子之路,还远呢哈哈哈。卢清是最直的,心思铮明瓦亮的,和他交朋友真的很开心哇。接下来还想说说女性角色,因为是女扮男装,也是第一次写这种类型,有的时候不知道除了燕娇之外,其他女性角色该怎么写,但我很喜欢孟惜即便被家族捆绑,她也依然敢对燕娇说出真话,也喜欢她面对流言蜚语
,也依旧自信动人,喜欢陈悦宁喜欢就是喜欢,不爱就是不爱的那种干干脆脆,安阳呢是唯一一个爹之前有很大权力,但从来很低调的姑娘,她没有像杨依依那样,就像一朵静放的兰花,在等待有缘人采摘,但被孟不吕这小子得巧了哈哈哈,念荷笔墨不多,但是我喜欢她从底端不断向上,在还未打破世俗枷锁时,她就要做一个女商人,怀春为情所困,也算是敢爱敢恨,她喜欢的是那个太子,而不是燕娇,她身上会嫉妒,有着每个人都有的缺点,但直到最后,她也不会背叛自己的心,正和邪她永远分得清。我想借燕娇从太子到女帝,写出男女无异,女人可以做的,男人也可以做;男人可做的,女人也可做得,希望没有刻板印象,如:男人做家庭煮夫就是没出息,女人就得相夫教子,我觉得只要你开心,你愿意,你可以追逐任何你想追逐的,不去想那么多,就放手去做!我希望我们都可以变得更好,对这个世界心怀温柔,对身边的人多更多的爱,就像书中的这些人物一样,我喜欢这本书里的温柔与善意。
写这本书之前,我是信心满满的,不过呢,成绩的确不咋地,宝宝们一直追到完结,我真的很感谢,如果没你们,我觉得我就真的超级摆烂,但有你们在,我就会坚持真的好好写完,谢谢你们,鞠躬,亲亲抱抱贴贴~我在上一本说的话,这本再说说哈哈,我不知道陪我走到这儿的你们是否还会和我相遇,但我想,若我未来还可以写出让你们心动的文字和人物,那我们还会再见,下一本的《城主为我造反了》应该九月会开,但开成城主之前会把《夫人娇媚》写完,有缘再见啦,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