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阿柚原以为在木坞县拿出协议时，已经算是表明了她的态度，奈何赵峥并未将此放在心上。今日她再一次提及，自然也是为了能早日与赵峥和离。
“殿下，我与你的婚事本无可能，全靠着我的八字。我知你不信，但众人皆信。无人不将你视为诅咒之子。”
随着阿柚口中的字眼一个接一个蹦出，无一个不是在赵峥的底线上跳跃着。赵峥虽与阿柚相识不久，但他确实看出了阿柚是个说话不太会顾忌旁人的。又或者说，旁人说他赵峥是诅咒之子，那是带着畏惧，带着防备，带着厌恶，而阿柚不是，她的不会说话是当真不将诅咒一事放在心上。
所以这一次赵峥没有生气，他甚至很平和的听着阿柚的话。
“殿下，你既然不信命，又为何要介意算命一事呢？若我真能帮助殿下，殿下便可以摆脱现下的困境。若我不能帮殿下，我为殿下诚心算上一卦，也并不会影响殿下，至少不会让殿下的情况比现在还要糟糕。”阿柚继续道。
赵峥远离京都多年，墨玉的诅咒谣言并没有让人忘却，反而随着赵峥离命定年龄越来越近，而让人防备。
“殿下，意下如何？”阿柚并不像紫萧子一般在北朝有一定的名气，可但凡见识过阿柚算命本事的，又无人不信她。
她是天算之人，无父无母便是天注定。
“殿下，可是我师父紫萧子曾为我算过一卦，说我此生注定悲苦，注定孤身一人，是个天煞孤星。”
这是阿柚的秘密，是她从未与人说过的秘密
所以才会有紫萧子在广善寺与她说的那一番话，她与赵峥确实相像。不像的是，他们的身份天差地别，这也就注定两人所面临的选择都不一样。
赵峥脸上闪过一丝诧异，他对阿柚信息掌握得并不多，毕竟她与紫萧子在任何地方逗留的时间都不算太长，查起来太过于麻烦。但紫萧子是曾经为推演命格的人，与太后相识多年，而阿柚是她自幼养在身边的徒弟。这般身份倒也没有太多查的必要。
阿柚是孤儿这一点，赵峥并不意外。只是......
“要如何？把我的生辰八字给你？”赵峥问道。
阿柚颔首，“还需要问者心诚。”
赵峥的生辰八字并不难以问到，问题是赵峥对此的抗拒，对算命一事的不信，这对阿柚来说卦象就难以准确，还会容易遭到反噬。
“明德五年生，九月二十三......”
阿柚取出怀中龟壳，重复着赵峥的话，铜板落地。阿柚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看向赵峥，赵峥确实是短命之相，却也同样是帝王之相。而上一个被测出拥有帝王之相的是文轩郡王赵穗，两子之争无可避免，是命中注定。
可赵峥短命，又何来的争斗。
这些都还算不得重要，赵峥的生死竟然牵扯着整个北朝的运势，可以说赵峥是龙脉。他生，北朝生；他死，北朝死。
这般命格当真矛盾。
“殿下，我可能看看你身上墨玉纹。”阿柚问道。
“必须吗？”赵峥摸上暗扣，看着阿柚眼神中的期盼，有一丝犹豫。
阿柚点了头，她又不是好色之徒图，对她这般防备是作甚。
赵峥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他解开暗扣，松开腰带。
这种感觉总几分怪怪的，特别是眼前的还是一位女子，虽说是他的妻子，可两人到底只是表面夫妻。
在赵峥胡乱想着时，衣服已经松开，一个墨玉的纹路就印在赵峥的心口处，纹路清晰而复杂，一条墨龙栩栩如生之下又透着几分的古怪。
阿柚俯身摸上去，顺着墨玉的纹路细细的摸着，一阵密密麻麻的酥痒传遍赵峥身子的每一个角落。阿柚的指尖含着凉意，她的动作十分的轻盈，赵峥的尾骨已经紧绷。
“好了吗？”再度开口的赵峥声音中含着一丝隐忍。
阿柚似乎没有察觉到赵峥的变化，她坐直身子，“殿下，你腰间挂的可是随你而生的那一枚墨玉？”
“嗯。”赵峥还未将衣服扣上，腰间的玉佩又落入了阿柚的手中，两人距离再一次拉近。一股温热的气息落在他的腹部，让赵峥整个人都绷住，完全不敢动弹，就连呼吸都忍不住放轻。
阿柚还在对比着赵峥腰间的墨玉与他心口上的纹路的区别，却发现一模一样，她将腰间的墨玉取下，贴在赵峥的胸口，两枚玉佩完全重合。
墨玉冰冷，不含一丝温度，又贴着赵峥毫无防备，眉头不由皱起，他抓住阿柚的手，以防她再继续无心的作乱。
“二者的大小在我幼时便已经是一样的，并无区别。”他将阿柚的手放回她的膝盖，把衣服穿好，声音未变，但耳朵的红出卖了他。
“殿下可知墨玉诅咒的由来？”阿柚又如何会没有察觉到赵峥的变化，她只是不想让好不容易能好好谈话的气氛给打断罢了。
她垂下眼眸倒了一杯茶水，稳了稳心神才抬头。
赵峥颔首。
墨玉诅咒起源是曾与北朝可比肩的漠朝。
三十年前，漠朝的苏贝尔将军的夫人为其生下一位小娘子，小娘子携墨玉而生，甚至在心口上也有一个墨玉的纹路。这在对墨色极为避讳，只喜彩色的漠朝来说，是一个不吉利的象征。
被皇族，乃至百姓视为不祥的小娘子，却被苏贝尔将军夫妇极为宠爱的长大。
小娘子生得可爱，乖巧，虽说她的出生被视为不祥，可直至她及笄，苏贝尔将军一家都未曾发生过任何不幸的事，整个漠朝也未因此而出现任何不祥的征兆。
慢慢地，所有人都将此事忘却。小娘子也到了可以成婚的年纪，可苏贝尔夫妇两人仅有这么一位宝贝小娘子，便将婚事一拖再拖。
在小娘子二十二岁那年，苏贝尔府上终于为小娘子定下了一位郎君。这位郎君却在两人订婚后的第二日莫名死去，再是苏贝尔府上在小娘子身旁伺候的人，也开始无故过世。紧接着漠朝的瘟疫肆起，关于是小娘子所带来的不祥的流言愈演愈烈。
两年后，辉煌无比的漠朝就这般消失了，甚至不需要邻国与敌国出一兵一卒。
至此人人防备着诅咒之子的再现。
就在世人慢慢将此事忘却，将它当做一个传说时，明德五年，赵峥携墨玉而生。
距离漠朝灭国仅仅过去九年。
北朝一度成为关注点，北朝的百姓甚至曾请命处死赵峥。
至于皇室是如何将赵峥的命护下的，阿柚不得而知。只知道这件事被皇帝赵德压了下去，无人再敢在明面上提及此事。
阿柚倒是曾在偏远的西北听一位说书先生说起过，当时赵德为了将此事掩盖，整个京都就如泡进了血海之中，人人惶恐。比起二十二年后的死亡，眼下帝王的盛怒似乎来得更为恐怖。
这般说来，赵德父子的关系应该不会太差。但两人的关系确实差得离谱，赵德的盛怒是因为子民对他权威的挑战，他认为北朝断然不会像漠朝一样，因为一个莫须有的诅咒而亡国。
为此赵德找了不少人宣传漠朝亡国的必然。
那赵德当真不将墨玉诅咒放在心上吗？
显然不是如此，赵德对赵峥的冷漠，对他的厌恶，都是在彰显着他对墨玉诅咒的惶恐。
如今赵峥已有二十一，距离二十二已经没有一年时间了。
这一年中，想要赵峥死的人定然不计其数。
就眼下，民间对墨玉诅咒一事的提及已经有隐隐压不住的趋势。
阿柚又该如何抉择？
然赵峥身死，北朝就被能免去亡国的命运？
就阿柚的卦象来说，并没有，北朝定然会随着赵峥的消亡而消亡。
师父知道吗？
阿柚越想只觉得头疼。
她没有想过局势会如此的麻烦，她想过最简单直接的办法就是杀了赵峥，赵峥一死所有的事情就能迎刃而解，墨玉诅咒一事也会就此消散。
现下阿柚所得到的结果却不是这般，她又该如何说服众人呢？
不对，这是一个死局。
赵峥不死，北朝因墨玉诅咒灭国；赵峥死，北朝亡。
“救一人，还是救一国。这个选择题很好做。”赵峥忽然道。
他从阿柚的神情中看到了答案，似乎他从不相信的命运也在这一刻不得不信。
“自然是救一国，一人之命运与一国之命如何能相比，但那一人又何其无辜。”阿柚郑重道。
何其无辜？
赵峥何曾听过这番话，人人厌恶他，避他如蛇蝎。
“殿下，可信我？”阿柚的手搭上赵峥的肩膀，见他不语，阿柚叹了口气：“殿下，我一时找不到破局的法子。我得跟我师父商量商量，殿下的卦象是我生平见过最为麻烦的。”
“杀了我，事情不就可以解决了？”赵峥直言道。
“一开始，我也确实这么想。但若是真的这般简单，我师父也不会费尽心思让我嫁给你，更不将我这个天煞孤星的命数说成是你的贵人。殿下，我不能为自己算命，所以你等等我，等我与师父合计一番。”阿柚头脑发麻。
果然这一次她又是被她那无良师傅给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