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
阿柚跳入水中救人时没有想到，比她身量大上不少的曾夫人在一番扑腾，本能求助之下，竟然将她拉入了水中。
好在会泅水的婆子来得及时，把曾夫人接了过去，也拖住了下水的阿柚。
陵阳长公主已经吩咐人将披风备好，等人一上岸，就裹着身子往厢房里送。
玉嬷嬷闻讯赶来，一面伺候着阿柚，一面忍不住说教，“王妃，您是什么人，她曾氏又是什么人，哪值得您去为她冒险。”
阿柚泡在热水之中，暖意让她回过神来，长长的呼了一口气。
现下已经是深秋时节，刚入水之时还未察觉到冷意，等折腾一会儿，笨重的裙衫拉扯着她，冰冷的池水入侵她的身体，阿柚才起反悔的念头。
不过是人命当头，她没有多考虑罢了！
下次，当真是要注意些。
“嬷嬷教训得是，下次不会再这般了。”阿柚眯起眼睛，享受着水温。
“还有下次？”玉嬷嬷愠怒道。
阿柚乖巧摇了头，“好嬷嬷，不会有下次了。”
玉嬷嬷得了阿柚的保证，这才没再继续说教。伺候着她洗好澡，换了一套干净的衣裳，又盯着她把一碗姜茶喝完。
福宁郡主和卫三娘子也在厢房之内，看到阿柚完好无事，两人这才松了口气。
福宁郡主坐到床榻边，叹了口气，“皇嫂，你刚才当真差点就要把我吓死了，三娘子也险些晕过去了。皇嫂，下次可别这般冲动了。她曾氏自己想不开，还想出这种损人的法子来，你就该随着她去胡闹。就是闹得朝堂之上，也不见得是她曾氏占理。”
一旁的卫三娘子蹲在了地上，拉着阿柚的裙衫，带着哭腔道：“王妃娘娘您还好没有什么事，不然妾身就是用命相抵，也不能抵消妾身的罪责。妾身就不该多嘴，那日也不该登门王府，厚着脸皮求着王妃娘娘帮忙，不然也不会有今日之事。”
“与你有什么关系？”阿柚替卫三娘子擦去眼泪，“这位曾夫人显然是有备而来的。今日之举恐怕也是为了谋利，只是不知她是想从我这里，还是从长公主处。咱们不必理会，也不必将此事放在心中。这事全然是我鲁莽之过，下次绝对不会再犯了。”
阿柚说得信誓旦旦，但玉嬷嬷却不信半句。
王妃虽不是她看着长大的，但王妃的心善她都看在眼里。只要是她能帮得上忙的，恐怕只需旁人一句话，她就会上前。
......只是这曾氏.
“不知这曾氏？”玉嬷嬷在得知阿柚落水之后，魂都吓得险些没了，哪还顾得上去打探消息，听着三位娘子的话，玉嬷嬷才觉得事情不太对。
她原以为只是曾氏不小心落了水，王妃善心，不顾自己跳入水中救人。
福宁郡主见玉嬷嬷还不知其中内情，便将事情前因后果与她说了一遍，连曾夫人的话一个字都不曾落下。
玉嬷嬷听后，气得直想骂人。
她怒目如火，拍桌而起。
“混账得很，敢对王妃如此无礼，竟然还以命相要挟，真当墨王府是吃素的吗？”
在太后身边当掌事嬷嬷的人，气势又岂是旁人能比。
卫三娘子顿时被吓了一跳。
福宁郡主也被说得很是气恼，“就是，当真是无知妇孺。墨王府也是她能说的？”
“改明儿老奴倒是要去领教领教这位曾夫人。”玉嬷嬷怒气满满。
王府里外早已经分工明确，曾氏为的是她夫君之事，已经涉及了朝政，不归阿柚所管。且赵峥在离开京都之前，已经下了令，府中不接任何求官求职的礼。那日管着前院的德叔是见了这位曾夫人，但她的礼王府可没有收下半点。
这下别说那位郦州司马当真有几分才干，也会因为这档子事在京都留不下，恐怕是连个官职都捞不到了。
阿柚只怕是这曾氏后头有人挑唆，不然怎会轻易用自己的命去威胁。
“嬷嬷，曾夫人可曾来过府上？”
......玉嬷嬷。
果然王妃将这件事忘得干干净净了。
阿柚见玉嬷嬷脸色，不用想这位曾夫人不仅来了王府，恐怕德叔还跟她说过一嘴。
毕竟她在名义上是王府的女主人，就算不管前院的事，德叔还是事事会跟她禀报。尤其赵峥不在的这段时日里。
“这倒是是我之过了。”阿柚叹了口气。
若她记得，或是曾出面见上这位曾夫人一面，倒是不至于让曾夫人对她如此记恨。
只是涉及朝政之事，素来是要万分谨慎，何况圣上本就对赵峥不满，若是被有心人以他要拉帮结派之言传到圣上耳中，好不容易改善了一点的父子关系估计又会立刻崩裂。
自古以来没有上位者喜欢有人在明面上盯着他的位置，就算是自己的子嗣。
“王妃不必多想。曾大人如何调任一事自有吏部定夺，殿下又并非掌管吏部的长官。这种事就算殿下在，殿下也不会理会。”玉嬷嬷忍下怒意，宽慰阿柚。
但她心中已有盘算，就算此事不去宫中说与太后听，沈府也是要知道的。
阿柚颔首应下。
这话确实也是实话。
*
闹出这么大的事，陵阳长公主想要发脾气又无从下手。
始作俑者曾夫人已经被吓得没了半条命，作为东道主的她还得好生问候，再着人将人送回曾府。
这番折腾下来，别说没心思办赏菊宴，就连话都已经气得不想说。所幸见阿柚无事，送了些养身子的礼品后，称自己乏了，让剩下的贵妇人们自便。
贵妇人们见此情形，又怎么继续留在行宫。只以杨氏为代表问候了一番阿柚，便先后离去。
阿柚三人自然也没得继续待下去的必要，略作休息后，与福宁郡主，卫三娘子一道出了行宫。
日头偏西，染红了大片的天，银杏树叶在秋风的吹动下落了一地，余下满满秋意。
玉嬷嬷赶紧为阿柚紧了紧披风，阿柚的目光却早已经与行宫外的郎君对上，她一眼就认出了站在马车旁的是许久不见的赵峥，嘴角虽未扬起，但她看到赵峥眼中的浅笑。
他头戴黑幞头，一袭绣着仙鹤的紫袍，腰束金玉带十三銙，挂着金鱼袋和一枚独有的墨玉，身形玉立，清新俊逸。
难得见他如此正式装扮，估摸刚从宫中出来。
“殿下安。”
阿柚快步上前行了礼。
“皇兄安。”
“墨王殿下金安。”
福宁郡主等人慢上半步上前，向赵峥行了礼。
赵峥挥了挥手，目光只落在阿柚身上。
衣服好似有些长了。
“回府吧。”
福宁郡主见状揶揄的看了眼阿柚，与她挥手道别。
卫三娘子自然也一并离去，心下为暗自感叹，这位殿下似乎不似传闻中那般不近人情，至少对王妃娘娘满怀情意。
阿柚摸了摸鼻子，略微有些不自在与两人道别后，扶着赵峥炙热且有些烫人的手上了马车。
这许久不见，乍一见到人，还真有几分的尴尬。
赵峥一上马车就看出了阿柚的拘谨，他缓缓收回眸光，似是随意道：“今日在行宫可还开心？”
......额
赵峥还真会问话，一问就问到了点子上。
阿柚犹豫一瞬，她不说，回头玉嬷嬷也得将此事说与赵峥听。
赵峥见她半晌不说话，思及陵阳长公主母女的性子，沉了脸，“我那位姑母为难你了？还是她那个女儿说了什么刻薄的话？”
......阿柚眨巴眨巴眼，他的态度好似有些不太对。
不是说，明康郡主与赵峥自幼长大，感情很好吗？
怎么听着这话，不像好的样子，反倒像是有仇。
“倒不是。”阿柚伸出手指“滋滋”了两下，“只是我与曾夫人发生了一点点矛盾。”
赵峥眉头一拧。
曾夫人？
阿柚无奈，应着头皮将事情说与他听。
她倒不是担心赵峥去找曾夫人的麻烦，而是怕赵峥同她生气。
至于赵峥为何会生气，阿柚一时也想不明白。
听完她的话，赵峥不负她所望的彻底冷了脸，就如万年冰窖中的寒气，瘆人得慌。
阿柚举起手，挥了挥，又伸了伸腿，只为向他展示自己办点事都没有，“殿下，那个我没事，真没事。”
但赵峥就是不理会她。
直至回府，赵峥都不见再有其他话。
但在下马车时，赵峥却将她抱起，不肯让她落地，并吩咐玉嬷嬷将郎中请来。
当赵峥发现府中还有太医候着，又知晓了在中秋佳节之日阿柚晕倒一事，就已经不是寒气，而是那万年寒冰，浑身泛着能将人冻住的冷意。
阿柚本来还指望着赵峥回来后，她就能停药。
眼下恐怕不加药就算是不错的了。
“哎~”
阿柚躺在床榻上翻了个身，赵峥已经去了前院，除了留个一个春婵在她身边候着，府里的人全部都被他叫走。
“娘子，您说殿下会不会杀人？”春婵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赵峥的脸色简直就像是那前来索命的钟馗，就算是他俊俏的脸也挡不住让人避而远之的冲动。
杀人不会，但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