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房
12.看房
早上的晨昏定省，方怀玉都是和江聿柏一起起身过去的，江聿柏请完安便去书塾，方怀玉便在家中随意走动。
只是今日不同，今日到底是家中多了一个人。每日的晨昏定省好像变成了三个人的事情，方怀玉在揽着江聿柏的手臂进到厅堂来的时候顿了顿，旋即松开了江聿柏。
厅堂中站定着的是书音，此刻她正跪在地上帮王氏捶腿，手法娴熟。王氏脸上是少有的笑意，喝着茶眉毛也都飞扬起来。
完全不似对着方怀玉那般冷淡。
江聿柏恭恭敬敬地行了礼问了安，今日里倒是有要紧的事情需要讲明。王氏看着自己的儿子如此懂规矩，心中便有喜悦，她笑着说：“侯爷上早朝前还说要我与你说件事。是成家立业的好事，如今你也小有名气了，该让你自立门户了。我的儿啊，如今是长大了，也有个成官的模样了。”
自立门户是好事，江聿柏心中只想着能够让方怀玉松快些，便也十分上心此事，满口说好。
“只是你如今身边有了怀玉，也还要有个像样伺候的人。我看着书音很是不错，从前就在世家子弟里服侍过的，很是懂怎么伺候人，你也把她带过去。”
“娘，可是……”江聿柏刚要说话，就见方怀玉一只手暗中拉住了他的腰带，点了点他的后腰。
“这也是你爹的意思，书音这丫头长得也漂亮，一个妾室也是说得过去的。”王氏本来不懂侯爷的心思，但是她也知道侯爷有自己的打算。让这丫头跟着江聿柏去也好，也能让江聿柏不要过多沉迷在方怀玉那里。
江聿柏还要说话，但是方怀玉拉住了他。江聿柏回头，便看见方怀玉紧锁眉头对着他摇头。他泄了气，不再言语。
他这是为了方怀玉，方怀玉说过很多次她不想要书音进门，可是现在方怀玉却又阻拦。请安后江聿柏没有立刻就去书塾，他低着头走在前头，也不和方怀玉说话。
方怀玉当然明白江聿柏为何生气，她轻声跟在江聿柏的身后，江聿柏走一步她就走一步。不知走了多久了，都快要出侯府大门了，江聿柏才停下脚步。
一不留神，方怀玉撞到了江聿柏的后背，额头好痛，方怀玉才要捂住额头，就被江聿柏抓住手。
生怕她再摔倒了，江聿柏皱着眉头：“小心些，怎么这么不小心。”
“小侯爷不理我，我满心想的都是我做错了什么事，自然就分心了。”方怀玉见江聿柏如此，也顺着台阶下，她笑意盈盈，抓紧了江聿柏的手。
江聿柏的手暖和，不似她的，天气一冷就开始转凉。指尖冰火重天，江聿柏只觉得如怀中拥玉，触骨生凉。他想要暖一暖这块玉。
“那你可想到为什么了吗？”江聿柏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越是这样明媚的方怀玉越是让他心中难过。他隐约觉得自己和方怀玉虽然相敬如宾，红烛高照，但是仍然有一层朦胧的纱隔着。
方怀玉好像喜欢他，又好像不喜欢。
江聿柏觉得自己的心意说得太早了，他害怕自己坦诚相待，而方怀玉却总半信半疑。他害怕方怀玉不信他，更害怕方怀玉将他的真心当做玩笑。
方怀玉似乎懂得什么，能抓住什么预兆，可是方怀玉总不和他细说。
“想到了小侯爷大概是在发愁，一下子有两位夫人在侧，该喜欢哪一个。”方怀玉本想着让江聿柏开心些，不要皱着眉头。她不过是玩笑话，却戳中了江聿柏的心口。
狠扎一箭，江聿柏眯着眼睛，凝眸抿唇。不一会儿他收了手，在方怀玉向后退了几步后，他继续上前，将方怀玉推到了影壁之上。
力道在腰上，收紧了力气，嘴巴上倏尔被咬住。方怀玉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神色四散，却更像是被抓入漩涡中的蝴蝶，飞到了江聿柏的心中。
日头正好，将一对璧人的影子拉长，与影壁上头的雕刻相映成趣。
方怀玉耳根子发热，不知道是被晒的，还是被亲的。她快要喘不过气来了，抓着江聿柏的衣领要松开，可是江聿柏却不放过她。
江聿柏追着她的嘴巴咬，等到方怀玉发出小猫一样的叫声来了，他才恋恋不舍罢休。江聿柏头抵着方怀玉的额头，胸口起伏错乱，他睁开双眼，里面的瞳色已经变成了深渊，他想要吞噬眼前的人。
“怀玉，这种话以后不要乱说了。”
江聿柏说得认真，这让方怀玉脸上玩笑的神色尽数抹去，方怀玉看着站在光影里的江聿柏，低着头说好。
“小侯爷。”怯生生柔弱的声音在江聿柏的身后响起，方怀玉侧目，看到书音怀中抱着江聿柏要去书塾用的东西，红着眼睛站在门口。
“夫人让我随小侯爷去书塾念书，伺候着小侯爷，眼下已经耽误了些时辰了。我不敢催促，更是撞到了姐姐和小侯爷亲密，实在罪该万死。”
“我不用人伺候，你在家里照顾好我娘就行。”江聿柏站直身子，抬起手想要拿走书音手中的东西，他没想到的是书音后退了一步，对着他摇了摇头。
“小侯爷不喜欢我，厌恶我。”书音的声音都携带着哭腔。
“没有，你别多想，是我不喜欢过分的亲近。”江聿柏打断他，他的眉毛都要拧在一起了，眼底里多的是冷漠和疏离。
不喜欢亲近，那么方才影壁上的影子，是谁的呢？托辞说得太不贴切了，不让人相信。
和面对着方怀玉的时候是不一样的，现下方怀玉才明白自己从前看到的皱着眉头的江聿柏是多了一丝克制的清冷的。江聿柏看自己的眼神中有着温度，而江聿柏看向书音的双眸中只有冷漠，像是一块冰。
“可是夫人交代我，定要跟去的。”
“眼下时候不早了，你跟去吧。”方怀玉实在是看不得书音那副欲哭的模样，她踮起脚尖，在江聿柏的耳边落下一个安抚的吻，她轻声对江聿柏说话。
“你去吧，我等你回来。”
方怀玉并不是忍让，她分得清楚主次，知道这时候江聿柏最重要的是什么。若是在这里拉扯起来，耽误了书塾念书，这才是更大的罪过。
晨间请安的时候说到了立门户的事情，方怀玉才送完江聿柏就被唤进王氏的房中。王氏要带方怀玉去看宅子，按着道理说还没有做官的考生若是想要自立门户，家中又舍不得远，宅子可以选在离家中近的。
王氏本来也是这行想的，可奈何侯爷说要选得远些。朝中最近不太平，有动荡，监察御史杜大人向来对恩荫有功的官员看不上，江聿柏考中解元一事已经让朝中议论纷纷了，这时候若不谨小慎微，牢狱之灾就不远了。
侯爷不愿意让人觉得自己过分宠爱江聿柏，因此宅子左看右看，越看越远。王氏很不满意这点，将侯爷关在门外很多日子不让他进屋，这才折中找了个相去三条街的宅子。
找人算了风水，尤为关键的是着宅子靠着书塾近，也能让江聿柏每日多睡上些时辰，不至于赶路打扰精神。
今日王氏是要带方怀玉去看宅子的，也能顺道接江聿柏下学。宅子大致都收拾好了，依山傍水的十分合方怀玉的心意，甚至小桥流水之景一步一变，假山怪石别有雅趣，空出来的院子已经让人中上了各样的花，如今秋日，菊花正是好时候。
与那些奢靡大家不同，这座宅子更有文人的雅致与讲究，是落在凡间的雅致仙境。
“好一座宅院，这样侯爷也不用忧心别人说我们家张扬的，但按着我说到底还是不够好。”王氏心中虽然欢喜，但是总想给自己的儿子更好的。
“您放心，这院子以后只会越来越好的。”方怀玉难得再次回到这里，这里的一草一木她都熟悉，这里是她生活了快四年的地方，秋冬天院子里种的是菊花腊梅，等到春夏就有牡丹月季，颜色艳丽。她曾经惊叹过到底是谁修建了这样一座院子。
可如今王氏淡然一笑：“这些都是聿柏自己的主意，他告诉工匠该如何布置，如今看来聿柏很是长大了。”
竟然是江聿柏自己的布置，这样的布置又最合自己的心意，难不成这是江聿柏专程为自己准备的吗？方怀玉心中如同有了一只鼓，不住敲打起来。
她没这个自信的，她觉得江聿柏自有打算，可是她慌乱的心不由得多想，抱着那么一丝侥幸，万一呢，若是如此呢？
但她很快就瘪下了这个想法，对江聿柏的思念滋生，她好想见见江聿柏。
书塾下学已经是傍晚了，彩霞满天，预示着明日是个好天气。方怀玉漫不经心地逛了院子，等在书塾门口才稍微回了点神志，她渴望着她的夫君能够在迈出门口，第一眼便看到她。
一步、两步，方怀玉看到了江聿柏的衣袍露出一角，她的心被置于高堂，但是她看到江聿柏抱着书音出来的时候，她的心又跌落了深渊。
书音依偎在江聿柏怀中，格外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