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驳斥的声音是duh!-10 你必须是……
“纳西, 听话,快出来。” “你在厕所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想想公司, 想想你自己的前途。” 隔间外, 杰丽的劝导如苍蝇厌烦。纳西索斯拉下脸不吭一声,任对方从敲门变拍门。 “我不去”他忍不住大喊, 声嘶力竭,“我敏感期,身体不舒服。” “可前面你精神抖擞, 会走能说,现在听着也不像生病。唉” 杰丽苦于两头顾, 既要提防偷听, 又得费尽心思说服翻脸的大明星。 “我说、不去、就不去” 门后抗议声尖锐, 透着破罐破摔的怄气。 二人僵持中, 择明敲开外门。 “纳西索斯阁下排在最后,其余成员正做热身准备。爱丽儿小姐选择弃权,她与克兰先生组队。” “我也弃权,随便拉一个人跟我拼组。”纳西索斯连忙出声。 “别太过分了,纳西索斯。”杰丽冷下语气,“你和爱丽儿不一样。你没有弃权这一选项。你难道想让所有粉丝失望吗” 啜泣钻出少年臂弯,飞跃上方清晰传至门外两人耳边。 “我知道, 可是” 身体锻炼,艰苦拍摄,嫌恶至极的交流宴会,以往种种没让少年崩溃,今日却因重演自己的神之一跃失控,遭遇形象危机。 一阵抽噎过去, 纳西索斯清醒些许,说话附哭腔。 “就算我硬着头皮跳了,那我的表情、我害怕时丑得要命的脸,会全程转播给所有人。” 飞行拍摄仪小如鸟雀,速度快且灵活,追踪他捕捉所有动作表情,易如反掌。 “你不去试试怎么知道呢” “我说了,我不行” “你” 择明扬手,打断杰丽蓄势待发的教训。 他靠近隔间,音量特地放轻。 “若您担心恐惧会有损您形象,我有一计,保准有效。不知您是否愿意一试。” 寂静放大杂音,水滴砸落,喘息紊乱。门后最终窸窣响动,咔哒开锁。 纳西索斯眼眶周边全红,泪花点点,楚楚动人。 “是、是什么。”他还抽噎着。 择明一拍挎包,亮出满满化妆用品。 少年嘴撅起比天高,那眼神仿佛在愤懑填膺责问你居然要让我化妆 “这是最后通牒,纳西,乖乖听话。否则,不要怪我通知德林杰先生。” 纳西索斯瘪嘴,认命到黑发青年身前站直。 “请您放心,既然是我能用的,您也一定可以。”择明点点自己脸颊,意有所指,“绝不会用让您过敏的东西。麻烦请先闭眼。” 心知无力反抗,纳西索斯缓缓阖眼。 他感到柔软海绵蹭过脸颊,奇怪的,难以形容的气味掠过鼻尖。 起初香甜,溢满清新果味,中间犹如拉上帘幕过度,沉淀雷雨前夕的氤氲水雾。 味道亦幻亦真,而在他脸上作画的粉刷匠,一位呓语者,嗓音飘渺。 “我曾为拍摄接触到某一古老氏族。” “他们热情招待我,邀我巡游打猎,分享食物,留我共同生活。” “在那里,我参与了一次祭祀庆典。他们用植物研磨汁水,给猎物战俘放血收集,如此制作颜料,涂抹脸颊身体。” 野蛮绘图浮现,纳西索斯不由得蹙眉。 那画家笑了,指腹抚过他前额,温煦熨贴入心。 “他们延用着化妆最原始的魔力。” 魔力 纳西索斯不自觉跟念。 “如今人们化妆,为弥补面部缺陷,为点亮五官优势。魅惑,可爱,清纯,冷厉,选择自己想要成为的模样,轻而易举,可谓千变万化的魔术。” “可他们早已忘却,先人将自然之物附着肌体,描摹填色,其实仅为表达一个意思。” 毛刷触碰眼睑,痒酥酥舒服进心坎。少年小幅度张嘴。 “什么意思” “征服。” 纳西索斯睫毛颤动,险些睁眼。好在一只手即刻覆上,防止他眼球被戳。 “对敌方部落,对凶悍猎物,对所有带来危险和伤害的祸患。他们以荣誉为光耀恫吓,以不屈做甲胄抵抗,恐惧或许有吧,但只要涂抹这些颜色,袭承自然无所不能的魔力,人也将所向无敌。” “他们对此深信不疑。” 声音停手挪走,灯光透过眼皮,染红视野。 纳西索斯迷迷糊糊睁开双目,迎光映入一张苍白笑脸。 “一份伟大无畏的作品,就此诞生。”择明满眼欣赏,与在山脚赏鉴蚂蚁如出一辙,“时间要紧,还请您快些过去集合。” 可少年脚底粘地,先是抚摸脸颊,后又刮擦额头。 “我现在怎么样”他试图辨别经纪人的表情判断情况,孰料对方沉默点头,继而推门。 “很好,和平时没差别。来不及了,我们快去。” 经纪人与摄影师一左一右在前,纳西索斯咬牙,头顶压力迈步。 跳台亭旁,芙蕾雅瞥见他们顾不上脱牵引服,单脚蹦来。 “宝贝纳西你去这么久没事吧” 踏进摄影仪下,自觉切换状态,纳西索斯扶住摇晃的男人,笑嘻嘻解释。 “谁让我嘴馋,一口气喝完整杯冰石榴汁胃受凉,幸好没大碍。不然就错过我最期待的环节了。” 未等芙蕾雅回应,一旁擦水的克兰插话。 “纳西,不行的话不要勉强哦。瀑布下方水花冲击较强,我刚才没及时睁眼,不得不跳两遍看提示。” 谁跟你熟到能互用昵称了 职业素养阻拦心声,纳西索斯唇角一扬,故意踱至强壮aha面前。 “我的话,一遍就够。” 对挑衅,克兰一笑而过,伸手邀请。 “还请您快让我们瞻仰学习。” 大步登台,脚踩地面噔噔响,纳西索斯骄傲翘着小脑袋,内心发疯。 他在干吗 他和克兰说了什么 一遍就够了 心脏是他胸口装的定时炸弹,滴答滴答宣告死期。 “呃,先生,还没到您呢。” 听见工作人员询问,纳西索斯恍然转头。 卢修斯不知何时站在他身边,浅浅笑意依旧。 “我有拍摄任务在身,还请谅解。”择明轻拍手中相机,“但如果我雇主说不需要的话” “你留下。”纳西索斯发话,语速快得不可思议,“等会儿还要拍我的凯旋照呢。对了,你小心点,别闯节目组镜头里。现在帮下我。” “遵命,阁下。” 得到指名择明当仁不让,他接班服务员,逐一替少纳西索斯穿戴护具。 为人戴上薄壳头盔时,他借此贴近少年耳语。 “我跳过比这高一倍的距离。” “请相信我,在心跳最快的时候睁眼,您会看如您一般动人心魄的风景,弥久不忘。” 迷惑交织不悦而起,镜头下,纳西索斯不得已放弃追问。 风景怎么可以和他相提并论。 带着疑问演绎镇定上台,跃跃欲试,少年驻足跳跃线,拼命克制胸腔鼓胀。他现在就觉得心脏跳得快炸开了。 “准备好,十,九,八。” 机器倒数,每一下如凿子剜他脑门。 情绪极端不安,引发死前幻想。 人生幕幕,忽闪而过,带着他的喜悦忧愁,愤怒绝望,和曾在纳西索斯皮下蜷缩的血肉,气弱声嘶,挤出的一声声悲鸣。 “七,六,五。” 无法解释,离死期越近,脑中越响亮的,竟是那个人的声音。 您是无可替代的艺术品 一份伟大无畏的作品 就此,诞生 瀑布水雾上飘,混入残留脸颊的暗香,新的分子骤然迸发。 少年来不及辨认,力量刹那间涌遍四肢,久远的训练记忆苏醒,他做出全场始料未及的动作。 后退几步,转身面朝众人。 抢先倒数一出膛,像颗子弹旋身跳下。 高空坠落疾速压缩景象,模糊时间快慢。 纳西索斯心率急促,快起跳前数倍甚至还有升高趋势,但他神情一如情绪镇定,睁着眼迎接安全绳抵达极限。 触底点正对瀑布中端,在这,水声汹涌震耳欲聋。 他的影子穿梭洪流,双臂是鹰的一对羽翼,宽广强劲,搅动风云。 如果神话是真,传闻中的天空使者翱翔苍穹,来去无阻,每每垂首俯瞰,所见光景定然与他重合。 纳西索斯深深一吸气,心骇自问。 渺小如他,怎么能与这风景相提并论。 底处湖泊光线晃眼,细看原来是剧组用灯照亮一串数字。 记完提示那刻人受绳牵引上拉,双脚回归地面却像踩在云端,飘忽不真实。 “太漂亮了,纳西那一跳、简直是战神附体,神之一跃重演,啊” 芙蕾雅尖叫狂拍掌,迫不及待想献上庆贺拥抱。 纳西索斯连忙抬手婉拒。 “我身上湿漉漉的呢,你才擦干抱抱就免了。而且刚刚我抢跳,其实发挥不太好。” 说完话,他连连回想检查,生怕暴露声音里挥之不去的退缩。 “你这都叫发挥不好,那我该把脸往哪放”第一个跳的代号t幽幽反问,裹着小毛毯嘴唇发抖,“你掉下去还设计翻转动作,我在半空是蜷成西瓜虫鬼哭狼嚎。” 纳西索斯一怔。 他真做到了 嘉宾里,那位隐藏粉丝情不自已,两腮发红为他高呼答案。 “真的很棒比您电影里的还神勇” 爱丽儿的夸赞像引绳,瞬时拽回少年的混沌心。他扬起练过千遍万遍的笑,两指碰碰眉梢敬礼。 “别的不说,一次通过我确实做到了。” 人群簇拥的少年,自信由内而发,光彩闪耀胜过钻石珠宝。 那模样,杰丽无法从朝夕相处的记忆里找到任何相似的。 少年起跳开始,她掌心就沁满冷汗,如今想对一旁的最大功臣说什么,只会双唇翕动。 粉色战斧失神噤声,天空则沉落轰鸣,像巨人的脚步逼近。见她始终沉默,择明撑开伞。漆黑布料倾去一半,幽影遮蔽头顶。 “果然,要下雨了。”他欣然道。 一场暴雨,如约而至。 据传是西南方向的风潮所致,所以勘察不到,更说不准什么时候停。而罗佩岛群山封锁景点,上不让出,下不准进,剧组猝不及防分隔两地。 所幸导演随机应变,远程指挥山顶队伍,更改原定在港湾的拍摄计划,换为最后一程的山庄游。 山庄历史悠久,曾是当地居民为抵御星际海盗建立的堡垒,后来军队出征驻守,治安日益渐好,堡垒成地标景点,专供大人物借住。 沐浴换衣的时间总算摆脱拍摄仪,纳西索斯一进门便堵住择明的路。 “快给我卸妆。” 他气鼓鼓的,脖颈泛红。 在少年心底化妆出镜仍是一件奇耻大辱,耿耿于怀。 可打量他,择明双肩耸动,扑哧笑了。 纳西索斯“你你又笑什么” 黑发青年食指点上脸颊,眯着眼,令人联想到奸计得逞,叼肉舔血的狐狸。 “我说过。” “我绝不会用让您过敏的东西。” 大脑足足空白数秒,纳西索斯才思绪重连,察觉话中含义。 杰丽后一步进门,予以强有力的佐证。 “他没有给你涂任何东西,纳西。你根本不用卸妆。” 纳西索斯听不见,双脚扎进地毯里挪不动。 他在判断心口打转的那团情绪成分。 被戏耍的愤怒 被欺骗的憎恶 不知道。 宕机中视觉正常运作,纳西索斯看着择明拿来毛巾,为他仔细擦拭发丝。期间几次碰到他后颈他都像没有知觉,无半点反应。 “感觉如何,阁下。您终于完成未跳出的完美一跃。”择明似漫不经心地调侃。 窗外闪光劈裂暗沉天幕,照亮杰丽与少年同样愕然的脸庞。 “你说什么呢。”杰丽强颜欢笑,奈何震惊超出上限。她把自己重重丢进靠椅,捂眼改口,“你怎么会知道。” 名扬天下的神之一跃,其实是由多次失败拼凑,人为加工的假冒品。 败绩主角是纳西索斯无疑。他一次比一次跳得艰难,最后光是站崖边都几近昏厥,颤颤巍巍。 “我好歹算半个行内人。何况对纳西索斯阁下,我一向上心。”择明解释着。 z您或许忘了,您曾亲身体验过才是关键所在 择明嘴角勾了勾,拿浴巾给纳西索斯披上。 “看起来您的魔法很成功。您已征服了一位敌手。” 少年嗯一声,紧盯他懵里懵懂,被送进浴室还回不过神。 他的经纪人半斤八两,与择明无言相对,不复粉红战斧的雷厉风行。 体恤两位今日历经波折,择明最终主动退场。他住在拐口处的普通客房,距纳西索斯的豪华包厢足有一条走廊跨度。 玛瑙墙过道空旷,静得可让脚步荡起回音,他的独唱渐渐变成双人合奏。 长廊另一头,克兰芬奇迎面走来。 “晚上好。”金发青年率先问候。 “晚好,芬奇先生。” “你我间用什么先生。和从前一样不就行了” 择明笑而不语,微微鞠躬作势绕开人。 对他行动有所预料,克兰侧身有意阻挡。 “这次是找到固定工作了么没别的意思,我替伯母和薇诺娜表姐打听。” “临时赔付罢了。等拍摄结束,我就与纳西索斯阁下分道扬镳。总不能一直打扰拖累人家。” 听他自嘲,克兰惋惜轻拍他肩。 “没事,要是这份工作不行,你来找我。虽然伯父现在依旧生你的气,但偷偷帮衬你,我还是有自信不被发现的。我们是一家人。” “感激不尽。我很庆幸,能有您这样的亲人。” 二人面对面微笑,像两条深海鱼狭路相逢互吐泡泡,不闪也不避。 可彼此道别擦肩而过后,克兰却又叫住择明,忧心告诫。 “哦对,虽说这岛周边有军队防线,但偶尔,还是有阴险海盗偷渡上岸,为非作歹的。请千万小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