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3. 致祸津的你二十一 不要哭，我们会再次……
“永别了惠比寿, 快点安息吧。” 神薙之阵正正地对准了被面妖族群们围圈在中心的白衣神明，伴随着建御雷神满含恶意的话语以及惊天动地的雷声从高空往下轰鸣降落。 千钧一发之际，樱化身为一把金色的腰刀落进了正不顾一切试图跑进面妖族群中心的夜卜的手里。“夜斗拿我斩神薙之阵救惠比寿大人” 金色的腰刀通体散发着太阳一样的光辉, 樱竟然在这种生死存亡的危急时刻成功进化为终器了。 夜卜咬牙握紧，纵身一跃, 拿樱化成的终器朝头顶上方的神薙之阵用尽全身力气挥斩而去。 终器挥斩出来的一字斩的威力是巨大的。只一刀就让神薙之阵停滞在半空, 不再继续往下降落。 见可以毁灭神明的神薙之阵竟被夜卜一刀就斩滞在了半空, 建御雷神顿时急了，“惠比寿触犯禁忌, 扰乱天规, 他活该被神薙之阵诛杀至死祸津神你这么护着他，难道是想要忤逆天意吗” 夜卜一边拼命挥刀一边用力高吼道，“我管它天意还是地意我只知道我要救惠比寿我一定要救他” “你疯了”建御雷神愤怒大喊道，“你这么一意孤行, 到时候不仅惠比寿要死, 你也得给他陪葬祸津神，你难道就不在乎天降下来的惩罚吗天会杀掉你的” 既然如此，那就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好了。 夜卜举刀冷声道，“我不在乎天，我只在乎惠比寿。天要杀我的话就让她来好了你以为我怕” 受到他决绝意志的影响, 樱化作的金色腰刀每被他挥斩一次, 刀身就跟着更亮一分, 威力也跟着一次强过一次。 夜卜接连挥斩了十八次，终器本身的威力也被他发挥到了极致，变得可以斩断世间门万物。那滞在空中由百名神明结阵摆出来的神薙之阵直接被斩得分崩离析，化作万道金光纷落消失在了高天原的明亮天际。 斩灭了神薙之阵后, 夜卜接着挥刀斩向面妖。 他已经成功掌握了终器，因此只是凝眸一斩，就使得万妖齐哭，化作灰烬。 亮烈金白的日光下他无情无绪的脸孔沉寂肃杀，冰寒雪冷，挥刀斩杀想要斩杀的事物时决绝冷酷得可怕，宛若无知无觉、无心无窍只知道杀戮的祸津杀神，强大无匹，危险至极。 不是宛若，他就是祸津神。 眼前的夜卜太过陌生，像把锋芒毕露只知饮血的长刀，即便不站在他的对立面，仅仅只是看上一眼就会感到非常强烈的森寒压迫感。见惯了夜卜天真可爱、活泼热情一面的周始一时有些愣神，险些都要忘了对方一开始就是作为祸津神诞生于世的了。 在周始看着他怔然出神的时候，夜卜举刀对准了高高在上的神明们。 神明们痛苦的叫呐和妖魔、人类没什么不同。世界残酷，神心残忍，既然这是单凭个别的力量无法改变的事实，那就全部杀掉好了。只要全部杀掉，就会改天换地。 已经见识到了终器力量的神明们逃的逃，窜的窜，包括率领讨伐队伍的建御雷神在内，没有一个敢正面和夜卜对上。 神殿重新恢复了清净。 阳光亮烈金白，宛如雨点一样洒落下来，夜卜的眼泪也和雨点一样洒落在了脸上。 “他们肯定是去搬救兵去了。惠比寿，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们逃吧。”他眼泪流得很厉害，白晰清秀的脸孔瞬间门布满泪痕，变得湿漉漉的。 周始没有应声，只是出神的看向夜卜流泪的眼睛。他蓝润润的眼睛里大半都是死里逃生的庆幸和喜悦，晶莹剔透，稚然纯真，像极了劫后余生的幼鹿。和刚才目空一切、所向披靡的祸津杀神没有半点相同。 樱重新化作人形，急声道，“惠比寿大人，趁救兵还没有来我们赶紧逃吧。我们应该可以逃得出去，我现在很厉害，夜斗也很厉害，我们可以逃出高天原的。” “谢谢你们。”周始像以前一样拿出手帕轻着动作给夜卜擦拭眼泪，同时他用平静温和的口吻去诉说已经察觉到了的事情，“夜卜，天照大神其实在你拔刀砍向神薙之阵的时候就已经来了，只是没有现身而已。” 闻言夜卜和樱齐齐一惊，“什么” 周始道，“天照大神曾赐予了我她的部分神力，所以我能感应到她来了。我们逃不了的。” 随着他话音的落下，另一道飘渺空灵的嗓音忽的响了起来。 那道嗓音似远在遥远的天边，又似近在咫尺的眼前，是属于天照大神的声音。“惠比寿，换代吧。你这次就像普通的神明那样换代，不要再用邪术保留记忆了。只有这样，下一代的你才会纯如白纸，才不会有再次成为术师和邪神的可能。” 周始点头，道，“好。不过宫神大人，希望您能不和夜卜计较，他” “不好”没等眼前的白衣神明说完，夜卜就红着眼睛打断了他的话，“你在说什么傻话啊天要你死，难道你就得站着不动乖乖去死吗我们还没有结契呢不要死不准死我不准你死你就不想要再见到我吗抛下我你自己独自去死你就不遗憾吗不要死啊惠比寿，不要死” 周始闻言微微一怔，一时没能说出话来。 这时属于天照大神的缥缈嗓音再次响了起来，“祸津神，惠比寿身上背负了无数期望，他有他必须要承担的责任。现在他做了错事，换代是最好的办法。” “他没有他什么都没有做错他是被冤枉的”象征着天的炙热阳光灼痛了他的眼睛，灼烧得他的血液似乎都要沸腾倒流，“宫神大人，惠比寿他只不过是藤崎浩人的替罪羊而已，他什么都没有做错他是无辜的” 天照大神道，“可他的确是术师，其罪当诛。我愿意对他网开一面，给他换代的机会，已然是十分宽宏开通了。”说着她不再向夜卜解释，而是重新问向白衣神明，“惠比寿，你做错了事情，就应该受到惩罚。否则你的那些神器、夜卜、惠比寿小福、七福神一系，特别是毘沙门天，他们都一定会受到你的牵连的，对不对” 见天照大神提及与自己亲近的朋友们，周始立刻表明自己的态度，平静坦然道，“我愿意接受惩罚，重新换代。” 然而他愿意，夜卜却并不愿意。 夜卜终于明白了严弥之前对他说的那番话的意思。他心如刀割，悲愤流泪道，“你根本就没有做错任何事反抗啊惠比寿不要总是为了除了你自己以外的虚无缥缈的东西去牺牲啊你觉得你的那些神器、小福、毘沙门天他们要是知道你是为了这个狗屁责任坦然去死的话，他们真的能坦然面对为了你自己、不、为了我们反抗啊惠比寿，你真的明白你究竟是为了什么存在于世的吗” 是啊，我究竟是为了什么才存在于世的呢 福神不就是为了让世界变得更美好才有存在于世的意义的么。所以为了大义、为了朋友、为了人类、为了神明、为了别的什么一直换代死去，也是没有关系的吧。 “没关系的，夜卜。”周始微微笑道，“只不过是承担责任而已，没关系的。不用担心我，我可是福泽最为深厚的七福神之首啊，只要人类对我的信仰不灭，我就可以一直换代重生，真的没关系的。” 即便是准备去死，他也依旧能够露出温柔安抚的微笑。可这微笑却让夜卜疼得锥心刺骨，“死了才不会没关系惠比寿，为了你自己活一次吧珍惜你自己一次吧我要救你我会救你的我可以救你我一定可以做到” 随着夜卜话音的落下，在一旁哭个不停的樱立刻重新化作了金色的腰刀，光芒万丈地落进了他的手里。 周始眼见夜卜张嘴就要说出不可挽回的话，赶忙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 他朝他轻轻地摇了摇头，“不要说傻话。夜卜，你已经很努力了，做不到的就归结为命运吧。不必为我感到难过，没关系的，我是最受人敬仰喜爱的神明，无论死去多少次，都还会重新诞生的。” 说话间门大滴大滴的泪水静默而连续地从夜卜湛蓝悲伤的眼睛里往外落，像是下起了一场连绵不断的大雨。 对方的眼泪太过湿热滚烫，落在手背上让周始觉得真实又温暖。 恍然间门他听见了自己心脏跃跳的声音，一次比一次清晰，一次比一次钝重。不知不觉间门他竟也眼眶湿润，跟着流下了眼泪。 过去的漫漫时光里他已经死去过很多次了。死亡本不会令他恐惧，时光也不会让他留恋，可现在他遇见了夜卜，他因为对方为他而流的眼泪产生了强烈的生的，有了眷恋，突然不能像以前那样淡然换代赴死了。 但他不能不去死，否则他所在意的朋友们都会因为他而受到天的惩罚。 “夜卜，你刚才不是问我究竟是为了什么存在于世的么。如果可以的话，换代后的我，会试着为你存在于世的。”周始微微笑了一下，接着他将捂在夜卜嘴唇上的手掌挪开，捂上那双他不忍心看的流泪的眼睛，“夜卜，能够和你相遇，实在是太好了。” 夜卜泣不成声，“不、不要”他刚张开嘴巴，结果下一瞬就被一双温热的嘴唇覆住了，再接着，他的口腔里多出了一颗冰凉的小圆珠。 掌心上湿润的睫毛抖了抖，像是停驻了两只被雨打湿的小小蝴蝶。 周始轻轻地笑了一下，“一会儿一定不要睁开眼睛哦。”说着他用另一只手扳过夜卜的肩膀，让他的身体和脸都转向另一个方向，“神殿后面有神泉。你闭眼往前走，等走完两百步就能重新见到我啦。夜卜，不要哭，我们会再次相遇的。” 夜卜泪如雨下，还没来得及点头就感觉覆盖在眼睛上的温热手掌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溅了满身的腥热血液。 夜卜眼睫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听话地没有睁开眼睛。 一、二、三、四 夜卜一边闭眼踉跄着朝前走，一边在心里默数步数。 只要数完两百步就好了。 只要数完两百步，我就能重新见到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