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 致祸津的你三十 我爱他
夜斗闻声而动, 立刻跃身去砍。 可光手比他的速度更快。还没等夜斗刀尖下行，它就嗖的一下飞回了天照大神的手里。 即便是得到了可以让她改变因果线牵连的黄泉之语，天照大神的表情依旧平静无波。她用食指轻抚过黄泉之语顶端的那只血眼, 而后摊开左手，用右手提笔在左手掌心上画了一道日纹。再然后，她没有丝毫犹豫地直接将掌心的日纹对准了一旁表情惊讶的藤崎浩人。 霎时金光大作，光芒刺眼。 夜斗即便在察觉到不对后立刻闭上了眼睛, 也还是险些被刺瞎眼球。 一道比刚才中咒时发出的尖锐惨叫要凄厉痛苦百倍的声音从藤崎浩人的喉咙里发了出来，像极了恶鬼身陷阿鼻地狱后发出的呼唤悲鸣。 “天照你不得好死你会换代的马上就会换代我不是真正的葬” 藤崎浩人凄厉幽怨的声音刺得夜斗的耳朵淌出了鲜血，脑袋也跟着嗡嗡作响。等他重新恢复听觉后再睁开眼睛，即刻入目的就是藤崎浩人死得不能再透的尸体。 虽然无法得知刚才那一片金光中具体发生了些什么, 但眼前的尸体俨然可以说明不少事情。 藤崎浩人双目圆睁, 死不瞑目, 表情扭曲又痛苦，眼神露骨又丑陋。他像是全身的血液都渗出了身体，大滩的血液不仅在他的身体下方汇聚成了一个血泊, 还一直涌动着朝前流去。 猩红的血液缓缓流动至高山积雪一样的天照大神的脚下，甫一眼看上去仿佛是为了迎接高贵神明而特意铺出来的一条红色地毯。 夜斗毛骨悚然, “死、竟然就这么死了你杀了他” “是的，术师藤崎浩人彻底死了，以后也不会再复活了。”天照大神轻轻地动了动唇，嗓音缥缈得像是从天上传来的一样。 夜斗脱口而出道，“你为什么杀他你之前不是说你和他身上有一根无法剔除的因果线相连, 他要是真的死了, 你也会受到影响么” 天照大神解释道，“之前那么说是因为黄泉之语在他手里。我刚才用黄泉之语破了他的术，已经把那根因果线重新牵到他身上去了。之前他行恶见乐, 只是因恶未熟而已。如今时机到了，他也该得到他应得的惩罚了。” 时机到还是不到，不都是你说了算么。夜斗没忍住在心里腹诽了一句。 夜斗并没有对天照大神的话全盘相信。只是牵上一根因果线而已，真的就能让藤崎浩人死得那么快那么惨么 他扭头看了一眼已经再度陷入昏迷的神明，心里有点怀疑对方刚才的短暂清醒只是回光返照。他握着终器腰刀的手紧了紧，“那接下来呢，你是准备要杀我吗” 天照大神道，“我不杀你。你是天上地下唯一的祸津神，杀了你的话会让格局变得不平衡。” 夜斗不知道她所谓的格局究竟是什么格局，也并不在意。他由始至终在意的只有被钉在朱红神柱上流血受苦的神明。 “既然你已经杀掉了藤崎浩人，也得到了黄泉之语，那你现在能把惠比寿放了么你之所以能够得到黄泉之语，还是托了惠比寿的福呢。”夜斗怎么也不觉得自己可以打败随便一挥衣袖就能把自己按在地上按得动弹不得的天照大神，当下只好试探着说道，“实在不行的话，你可以把缠在惠比寿身上的因果线牵到我身上来。我有惠比寿的一半神格，你把因果线牵到我身上的话，应该不会有问题的。” 闻言天照大神第一次表露了她的疑惑，“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自愿代替他受苦你是从藤崎浩人的恶愿里诞生出来的祸津神明，应该最自私自利、邪恶暴虐才对。你怎么会有这么善良的心呢” 夜斗直视着天照大神那凌如日阳、只要看上一眼就会刺得他流下眼泪的眼睛，“我不是善良，我只是爱他。我爱他。” 眼前的祸津神明有一双奇特美丽、湛蓝清澈的眼睛。天照大神见他因为直视自己的眼瞳而落下了剔透如晶的泪水，当下不由自主地移动到了他的身边。 她低头垂眸，用日阳一样的眼瞳去捕捉他眼泪从眼眶里滑落时的那一瞬轻颤。 “别怕，我不会杀你。”天照大神问道，“你所谓的爱是什么我感觉和我爱信徒的那种爱不一样。” 夜斗因为她近距离的凝看而眼泪流个不停，心想，你要是真的爱你的那些信徒的话，也就不会在之前那场大灾祸发生的时候无动于衷、袖手旁观了。 他思考了一会儿也思考不出来什么可以给他的爱定义的话，只好坦言道，“我也不知道爱究竟是什么，但我就是知道我爱惠比寿。他快乐我就快乐，他痛苦我就痛苦，甚至他不觉得他在受苦的时候，我也会为他感到难过总之就是，我可以为了他付出一切。” 他的蓝色眼睛被辉映得光艳艳的，一滴掉下睫毛的眼泪白亮得映落在她的瞳孔上，倏然让她觉得祸津神明被泪水浸润的脸孔像是高天原上并不存在的月亮。 “真是一种美丽纯粹的感情啊。我想要。”天照大神理所当然地说道，“你把对惠比寿的爱转移到我的身上来吧。我想体会被纯粹地爱着究竟是什么感觉。” 夜斗闻言霎时惊愕失色，“什、什么” 天照大神问，“你不愿意” 夜斗当然不愿意，“爱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怎么可能说转移就能转移呢它只受我的心控制，根本不受我的意志控制啊就算是人渣，呃，就算是神明也不可能做到让爱瞬间转移的。” 天照大神沉默一瞬，忽而道，“我想要。自从我诞生的那一刻起，就没有我想要但得不到的东西。” 她的嗓音虽然听上去还是没有半点起伏，却叫夜斗心脏猛地一跳，毛骨悚然到立刻握紧腰刀往旁边逃。 见自己的月亮想要逃出自己的手心，天照大神轻轻喟叹了一声，“别害怕，神明就算没有心脏也可以活下去。” 话音一落，她立刻就召出了巨型光手。 夜斗简直要疯了，“怎么可能不害怕啊”他一边上蹿下跳地躲避巨型光手的抓捕，一边气愤地大叫道，“我解释了那么多，结果你就只听进去一句它只受我的心控制啊你到底听不听得懂神明的话啊” 天照大神道，“我只要得到你的心，就能得到你的爱了。” 这话要是由重伤不醒的神明说出来的话夜斗会立刻脸红，但是此刻由天照大神这么平板无波地说出来，夜斗只觉得恐惧。 夜斗被巨型光手追得额头汗都冒出来了，“天照你不要把意思这么恐怖的话说得跟情话一样啊” 就在夜斗累得气喘吁吁的时候，被他攥在手里暂时没有派上用场的樱突然在他脑海里说话了，“夜斗，再这么下去的话你很快就会被捉住的。我们得逃出去。” 躲避巨型光手的速度已经渐渐变慢下来的夜斗比樱还着急，“话是这么说，可是我们怎么逃出去啊而且就算是我们能逃出去，可惠比寿他还在这里呢，我怎么能扔下他在这里不管呢。” “可再这么下去你的心马上就要被天照大神挖走了。你先保证你的心不被挖走再说别的。”樱关键时刻突然机灵了一把，“这里不是八咫镜的里面么，夜斗你快试试看能不能打碎镜子。” 夜斗闻言精神一振，忙问，“从哪儿打碎” 眼看光手险些就要捏住夜斗的右腿，樱慌忙道，“天空” “好就打天空” 随着夜斗的奋力一跃，终器腰刀发出了耀眼的金光。再接着随着夜斗竭尽全力的一击，云崩日颓，穹空碎裂。 夜斗大喜过望，躲避巨型光手也顿时躲避得更灵活了，“竟然真的击碎了樱你好聪明” 终器腰刀发出的金光冲破破碎的镜面天空，直抵真正的晴空天宇。樱也大喜过望，“夜斗，你别看我了，你快看天” 夜斗闻言立即仰头望天。 只见一个闪闪发光的大金块、咳，是威风凛凛的大狮子驮着比它还要威风凛凛的最强武神毘沙门天从天而降了。 毘沙门天落地后挥鞭直指天照大神，嘴上说的却是，“夜斗，你没事吧” 夜斗赶忙跳到她的身边，“我没事，有事的是惠比寿。他现在伤得很严重，应该撑不了多久了。” “那我们就速战速决。夜斗，你要做的事情有两件。一，你去护着惠比寿，保证他不被待会儿的打斗殃及到。二，”毘沙门天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把黑折扇递给了夜斗，“这是大黑。小福特意在扇面上施加了她的神明祝福，你可以用三次。待会儿我和天照大神打起来的时候，你就看准时机用大黑扇她，一定要对准她，千万别扇偏了。” 贫穷霉神的神明祝福比起恶毒诅咒还要可怕，夜斗拿到折扇后立刻心安了不少，“好，我一定对准她扇。” 闻言毘沙门天立刻挥鞭往前，“狮麻，我们上” 最强武神不愧是最强武神，不仅英姿飒爽，而且靡坚不摧，每一次挥鞭都带着令神感到恐怖的暴虐力量。 但无论毘沙门天再怎么超群出众、力量强大，那也是对一般的神明而言。对上创世父神伊邪那岐所诞下来的第一个贵子天照大神，就算她是高天原的最强武神，她也很快露出颓势，力逮不敌。 夜斗在一旁看得心焦不已。他在毘沙门天落入下风、真正意义上快要被巨型光手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时候忍不住开口道，“毘沙门天，我已经拿扇子对着她扇了三次了，可她愣是一点霉也没倒啊你该不会是拿错扇子了吧” 大黑闻言忍不住直接化作了人形，“没拿错，别我不出声你就拿我当普通扇子啊。我之所以会对她起不了作用，应该是因为天照大神是太阳神、农神、织神等多种神格并存的神格最高的神明的缘故。” 樱跟着化作了人形，“那怎么办啊天应该不是不可战胜的吧大黑你看我行吗我是终器，我感觉我有可以断绝一切的力量。让夜斗拿我砍天照大神怎么样” “你们就这样大张旗鼓地密谋真的好吗”夜斗都要无语了，“天照大神她就在旁边啊” 正在奋力挥鞭和巨型光手战斗的毘沙门天听见了他们的对话。她一边攻击光手，一边说给他们听，“传说只有葬送者可以让天照大神换代。不过那个葬送者术师已经死透了，尸体就在你们脚边不远。” 夜斗闻言立刻瞪大了眼睛。他慌忙说道，“你误会了。他不是葬送者，我才是真正的葬送者” 大黑和樱齐齐惊叫出声，“什么” 被天照大神用一根手指绕得晕头转向、根本没有帮上主人什么忙的狮麻直接狮吼道，“那你还愣在那里干什么快过来帮主人啊” 夜斗欲哭无泪，“可我一点儿特殊的本领都没有，我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是葬送者。我刚才和天照对上的时候，只是一个照面就被她按在地上动弹不得了” “那可能是因为你还没有觉醒葬送者体质吧。”这次回答夜斗的是气喘吁吁的毘沙门天。 夜斗立刻道，“毘沙门天你别说话只说一半啊你快告诉我该怎么觉醒葬送者体质，别还没来得及告诉我，你自己就先被天照给拍扁了” 毘沙门天生气了，喘气声也更重了，“我不知道啊你那死鬼父亲死前难道没有告诉你吗” 还真没有告诉。 就在夜斗急得团团转的时候，突然灵光一现，脑海中浮现了藤崎浩人曾在他小时候教给他的唯一一句咒言，而且还是倒着的咒言。 夜斗死马当作活马医，正着顺序将那句咒言念了出来，“天之浮桥，地之沼矛，显现显现，雷电神敕，显现显现，伊奘诺尊。” 咒言念完后夜斗立刻感觉自己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了，就像是灵魂和身体分离成了两个不相干的部分一样。 夜斗低头看看透明的自己，又抬头看看一旁实体的夜斗，呃，不是好像，他就是灵魂和身体分离成两个部分了。 “夜斗你魂飞出来了啦”这是樱的惊叫。 “你死了”大黑心惊肉跳。 “没死呢。我只是暂时接管了一下他的身体而已，等我教训完我那个不孝女后就会还给他啦。”这是来自夜斗实际身体的不在意嬉笑。 夜斗看着将他灵魂排除在外的夜斗，惊得头发都要倒竖起来了，“你谁啊” 夜斗露齿一笑，“那个不孝女的父亲。好了，终器借我一用。”说完他攥住变作金色腰刀躺回手掌的樱，两步就走到了天照大神的跟前，“天照，你看看你把高天原都治理成什么样了” 天照大神微微一怔，“父神大人” 在认出诞下她的父神伊邪那岐附身了祸津神之后，天照大神立刻停止了施术，不再攻击毘沙门天和她的神器。 夜斗点点头，“是我。天照，你是我诞下的第一个贵子，拥有能给万物生灵带来死亡和毁灭的自然力量，可你看看你都拿你的力量做了些什么。”说着他顿了顿，眉头深深皱起，“怎么回事你身上怎么会有伊邪那美的气息” 天照大神闻言立刻拿出黄泉之语呈给他看，“这是母神做出来的黄泉之语。” “我讨厌一切和她、还有和黄泉有关的东西。”说着他直接从天照大神的手里拿过黄泉之语，嚓的一下就用终器腰刀将之斩成了两截，“不愧是终器，还挺好用的。好了，你既然已经见到了我，那就说明你该换代了。天照，你已经做了不少错事，现在就乖乖换代吧。” 天照大神低叹一声。她表情如平镜，嗓音无波澜，“父神大人，您曾经和我说我是真理的化身，现如今又说我做了不少错事，这很矛盾。真理怎么会错呢” 夜斗道，“真理不会错，错的是自以为是全部真理的你。天应该绝对公平公正，不该有私欲，你都已经为了你的统治私欲戕害了不少神明了，还敢说你没做错” 天照大神沉默。 夜斗接着道，“不过这也不能全怪你，也可能是因为我以前没有教育好你。你换代后我会好好教育你的。等你换代重新诞生后我就带你去多贺，那里到处都是淡海，很美。一百年后你再回来继续治理高天原。怎么样” 天照大神点头，“好，就照您说的办。” 夜斗问，“换代之前，你还有什么想说或是想做的吗” 闻言天照大神侧过脸看向灵魂状态的真正祸津神，道，“我想要他的心，但是得不到了。” 突然被点名的夜斗，“” 附身在夜斗身上的伊邪那岐扶了扶额，“不要说这么残忍血腥的话。换代后我要教给你的第一条行为准则就是不准随便斩杀神明拿走人家的心。赶紧换代吧，换代后你就不想要他的心了。”说完他直接用终器腰刀干脆利落地割断了天照大神的喉咙。 等脱离了夜斗身体的伊邪那岐带着换代后的天照大神走了以后，在场的神明、神器终于解脱了似的长舒一口气。 回到了自己身体里的夜斗立刻小跑到已经重新睁开了眼睛的神明身边。他轻着手脚将对方半搂进怀里，心里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欢喜，“惠比寿，你没事了” 他哑着嗓子道，“刚才父神伊邪那岐认出了你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他只看了你一眼就立刻对你心生怜爱，不仅帮你把身上的因果线都拔除了，而且还给你施展了他的治愈术那可是创世父神的治愈术你不用换代啦” 一旁的毘沙门天立刻告诉自己的好友真相，“父神他没认出来。是夜斗道德绑架，外加厚脸皮威胁才得到的这个结果。刚才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威胁父神，说如果不救你的话他就直接带着小福和大黑住到多贺去，每天都在多贺开一百个风洞，直接让多贺和黄泉相连，让父神每天都得和母神见” “别说了”夜斗受不了地打断了毘沙门天的大实话。他羞耻得脸红脖子红，连脑袋都快要冒烟了，“我才没有一把鼻涕一把泪啊” 毘沙门天冷哼一声，道，“那你的嗓子为什么这么哑难道不是因为刚才嚎啕大哭给哭哑的吗我有说错” 哑着嗓子的夜斗哑口无言。 狮麻本来就对有事没事就说要做自己第二个主人的夜斗很不爽，此时见他竟然敢吼自己的主人，狮鼻一哼就开始跟管得了他的神明告状，“惠比寿大人，在你昏迷不醒的时候，祸津神他勾引了天照大神。” 夜斗，“直接当我的面造谣这样真的好吗谁信啊” 大黑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怪不得刚才天照大神换代前还在那里遗憾没能得到夜斗的心呢。” “你信了啊” 大黑一拍手，“啊，对了，刚才她还说什么我想要他的心，但是得不到呢。这俨然就是一副痴恋夜斗的少女遗憾作态嘛。”说着说着他不由得肃然起敬，“夜斗你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成功勾引到天照大神，这也太了不起了吧” 夜斗被大黑有理有据的一番话惊得目瞪口呆。 不要在这种奇怪的地方敬佩我啊也不要荒唐论据支撑证明你的荒唐观点啊喂我真的没有勾引她还有天照大神她也不是痴恋少女，她是痴心少女，她想挖走我的心脏啊 樱看不过去了。她主动开口为自己被误会的神明主人解释道，“大黑你误会了。天照大神她不是想要得到夜斗的心，她是想要得到夜斗的爱。” 听完樱的解释后夜斗险些没一口气背过去。 这不是直接把谣言给坐实了嘛你还不如不解释啊 “夜斗，你不跟我解释一下吗”这次开口的是夜斗心爱恋慕的神明。 夜斗心累无比，眼泪汪汪，真的要一把鼻涕一把泪了，“呜呜呜，惠比寿，我真的没有勾引天照大神。不过这事说来话长，我能在回到神殿后再慢慢解释给你听吗” 周始闻言弯起眼睛轻笑了一下，“好啊。” 反正未来他们还要一起度过数不尽的漫漫时光，夜斗想要解释多久，他就可以聆听多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