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5. 野草与菟丝子完(重修) 只要离开明昕……
墓园。 明昕走到墓前, 墓碑上黑白色的女人温婉地笑着,注视着他。 他盯着那张黑白照片看了一会, 忽然出声“殷雪镜, 你能再说一说,七年前你在这里对我说过的话吗” “可以,”殷雪镜说着, 却转动眼珠, 看向了一旁的褚心,“不过” 褚心知道他想说什么。 虽然有些不忿,但他还是考虑了明昕的感受, 走得远了一点。 确认褚心已经远到不太能听清楚他们的声音的, 殷雪镜才朝着明昕走近一步,微微低头,在他耳边说道“我最后一天在医院见到伯母, 她也许是察觉到自己活不久了, 你又不在身边, 所以她拜托我,如果见到一个长得有点凶的漂亮男孩, 告诉他 不管你到底是不是我的孩子, 你都是个好孩子, 我爱你,昕昕。” 那双浅褐色的眼眸, 渐渐染上了水光。 十八岁那年, 他被认回褚家。 他不愿意跟着褚云回家,褚云却以为他在闹脾气,便强行将他带回褚家。 见识了金碧辉煌的褚宅之后,明昕意识到, 他完全可以从褚家拿到钱,回去治养母的病。 于是他从褚云手中借了十几万,奔回医院。 得到的却是养母病逝的消息。 无数次他都在回想着,临死时,他的养母会怎么想他。 尽管养母并不知道他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明昕还是无数次假设,如果她知道了自己不是她的亲生孩子,临死时还失去了踪迹,会怎么想他会对他感到失望吗 所以在七年前,从殷雪镜这知道了养母在弥留之际所说的话语时,他便犹如被救出漆黑深渊的将死之人般,终于喘进一口新鲜空气。 这么多年来,他就靠着这口气,渐渐将自己改造成沉稳的晏总。 殷雪镜看着他微微泛红的泪痣,可他知道这个时候,明昕需要的是一个人待着,便只能强行忍住,也走到了褚心站着的地方,远远盯着明昕。 “殷雪镜。”褚心忽然小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殷雪镜没有看他,冷冷道“有话直说。” “你们在一起了是吗”褚心问道。 殷雪镜沉默了片刻,忽然低低道“是,也不是。” 褚心没听懂这是什么意思,只是恶狠狠道“你最好乖乖待在明昕哥身边,脑子里别冒出别的什么念头,更别想让明昕哥难过,否则我不会放过你的” 说完,褚心以为殷雪镜会冷笑,亦或是说些嘲讽的话语,一如每一次他们独处时,殷雪镜做的那样。 然而没有。 殷雪镜只是沉声道“我不会的。” 殷雪镜还小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和别人不太一样。 无论是什么知识,他都一学就会,无论是什么书,只要看一遍,他便能全部记住。 然而,他却无法像正常人一样,拥有正常的情感。 世界万物,无论是昆虫、飞鸟、人类,亦或是车祸时脑袋拧断的父母,于他而言,都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一切,他厌恶混乱,然而对于厌恶,也仅只是浅尝辄止。 他不会哭,不会笑,所有情感就像是隔了一层雾,朦胧难辨。 就像是被挖去了灵魂的躯壳。 直到十八岁那一年。 体育馆中,站在他面前的少年,冷笑着弯下腰,眼角泪痣闪亮莫名。 像是水坝开了口,无数情感争前恐后涌入这具空壳。 厌恶、喜爱、嫉妒、恐惧、喜悦 他因着明昕,获得了新生,而只要离开明昕,他就会死去。 只有永远留在明昕身边,他才有活下去的可能。 项目宣布成功的那一天,明昕主办了场庆祝的宴会,并在宴会上喝了个烂醉。 殷雪镜喝得比他多,还帮他拦了好几杯酒,眼神却比他清明得多,架着明昕的手臂,将他送到了车后座,将人放平在后座上,脑袋枕着自己的大腿,之后才对着驾驶座的司机低声道“回家吧。” 平时殷雪镜都会为明昕开车,但只要有酒席,就会叫上一周开不了几回车的司机过来,司机也习惯了,启动了发动机,将车驶出地下停车场。 殷雪镜低着头,将发丝从明昕面上拂开,这时饮酒的眩晕慢一步涌上头来,他便抬手摘下眼镜,揉了揉眼镜,重新戴上眼镜后,又接着低头盯着明昕带着几分酡红的脸庞。 他们住在市中心不远处的独栋别墅里,安保做得很好,连一些比较有名的明星都住在里面。 下车之后,无人再关注他们,殷雪镜便彻底没了顾虑,直接将明昕打横抱起来,进了别墅。 明昕被放到床上后,便有些清醒了,半眯着眼看殷雪镜,殷雪镜给他喂了点水,去衣帽间给他找睡衣,又到浴室放热水,出来的时候,却听到明昕的说话声,他似乎是在和褚云说话,醉醺醺的声音还带着点得意“这个项目搞定了,之后你就没办法再对我的公司做什么了,哼” 殷雪镜直接把他从床上抱了起来,明昕没有任何反抗,反而是手机里的褚云,一见到殷雪镜入镜,就立刻变了脸“殷狗,你怎么也在昕昕家里昕昕醉成这样,是不是也有你一份你这狗崽子” 褚云知道他们关系,是在三年前。 那时候明昕刚毕业,便搬出了褚宅,和殷雪镜同居在一起,褚云没通知他,自己悄悄上门看他,却不小心看到两人在家门口亲嘴。 对于褚云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 褚云始终认为是殷雪镜把自己弟弟拐走了,这么多年来,他一直致力于拆散两人,为此三番四次与明昕自己创立的公司对峙,然而却越走路越窄,总之直到今天,明昕已经两三个月没回褚家了。 殷雪镜脸上没有一点表情,他抬手就要挂断与褚云的视频电话,褚云察觉到了他的动作,立刻急急道“昕昕,明天回家一趟吧哥哥很想你,家里买了你喜欢吃的菜,你就算是要带人也行” 嘟 手机被随手扔在了床上。 浴室热气氤氲,殷雪镜将明昕放进浴缸里,为他擦拭身体。 在这个过程中,明昕渐渐醒了酒。 突然,殷雪镜被勾着脖子,拉进了浴缸里。 水花四溅。 殷雪镜浑身都湿透了,他倒在浴缸中,明昕伏在他身上,皮肤沾满水珠,亮得惊人。 像逗狗一样,明昕勾了勾他下巴,褪去了在酒席上的沉稳姿态,醉醺醺地歪头,轻佻地笑道“你最近做得很好,想要什么奖励吗” 殷雪镜抬起眼,透过沾满水花的眼镜看着他,唇角勾起一点笑弧,低笑道“真的可以索要奖励吗” “当然。” 水波荡漾,从浴缸中涌出的热水渐渐铺满整个浴室。 这一场澡,洗了整整几个小时。 中间水冷了,殷雪镜便抱着人到床上,明昕无意识碰掉了床头柜的东西,低头一看,轻笑道“这么个破眼镜嗯你居然还留着” 那掉在地上的,正赫然是一副镜片破碎的金丝眼镜。 殷雪镜跪在他面前,搂紧了他,黑色眼眸从地上的眼镜一瞥而过,低声道“那是你送我的第一个礼物。” 明昕却已经忘记了这件事,只是轻哼道“是吗这么破的眼镜你把它弄破的” “对,”殷雪镜说,“我让昕昕不高兴了,所以昕昕把它弄碎了。” 明昕忽然抬手把殷雪镜推倒了。 他坐在殷雪镜身上,是居高临下的姿态,放在殷雪镜脸侧的手轻慢而威胁地抚着“那就把那副眼镜放在展示柜上吧。作为一个提醒,要是你再让我不高兴,碎的,就不止是眼镜了。” 明昕猛地握住殷雪镜在自己身上逞凶的坏东西,冷笑道“还有这个。” 脆弱之物被拿捏在手中,殷雪镜却反而更是情动,哑声道“如果有那一天,昕昕尽管可以废了我。” 为了项目,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像这一晚一样酣畅淋漓了,到最后,明昕连小腹都微微地鼓起来,像是装了许多液体般,脸红得更是厉害,泛着艳丽的红。 洗过澡,他浑身清爽地躺在床上,尽管疲惫,却仍感到愉悦,便对着殷雪镜道“再成功一个项目,我就再奖励你一次。” 下一个项目的截止日期,就在两天后。 正在打扫卧室的殷雪镜身体一顿,漆黑的眼瞳都被情动的红丝染得有些狰狞。 但他依然是忍住了,低低道“好。” 休息日的早上,明昕向来起得很晚。 殷雪镜则率先睁开双眼,抱着明昕温存了一会,才起身洗漱做饭。 破碎的眼镜果然被放在了展示柜最明显的地方,殷雪镜的视线在眼镜上停留了一秒,随后迈步走向厨房。 正在他做饭时,一通电话打了过来。 “殷先生,与晏氏公司的合作成功了,接下来需要做什么,要将其吞并吗” 如果明昕听到电话那头的声音,会惊讶地发现,打这通电话的,竟就是昨夜与他一同参加庆祝晚会的项目负责人。 殷雪镜唇角的笑容消失了,他的语气阴冷而隐含威胁“我没吩咐的事,别胡乱猜测。” 电话那头的人犹豫道“我看您和晏总似乎关系非同一般,以为您想要” “我的事,我自有主张,再擅作主张,你就不用再做了。”殷雪镜冷冷道。 电话那头的人立刻哑了声。 将早餐做完后,殷雪镜并没有先吃,而是先将它们都放入保温箱中,随后到健身房中锻炼。 过程中,他时不时看一眼手表,思及明昕大约醒过来了,便离开了健身房,回到了卧室。 等他冲完澡,换好衣服,床上的明昕果然睁了一半的眼,迷迷蒙蒙地翻着手机。 “醒了”殷雪镜俯下身,在他唇边吻了一下。 十八岁那年,殷雪镜想将一株野草养成属于自己的菟丝子。 可他却不料。 最后成为了菟丝子的,是他。 菟丝子是寄生植物。 只要失去寄主,就会死亡。 明昕抬手勾住了殷雪镜脖子,随意地与他接了个吻。 殷雪镜那双漆黑的眼眸渐渐被明昕那双浅褐色眼瞳映出暖光。 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野草与菟丝子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