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六十九章:两败俱伤
百里安从阴影里提刀缓步走出来,眼底银蓝色的光流泻出来,毫无情绪的皮囊下,似是包裹着一个疯狂嚣张的灵魂。
他面上挂着笑,徐徐说道:“何止是不在这幽船的保护范围之内,娘娘您带进来的这位红衣姑娘,是船上违规者,我们若是将她猎杀,祭献给这幽船诡怪,想来祂定是十分高兴,我们的房费定会十分充裕。”
自百里安体内流露出来的杀机犹如实质。
阿衣舞却不慌不忙,淡淡一笑,道:“用那个世界的人类话语来形容,你们这种行为就是在过河拆桥。”
百里安手中的寒刃越发巨大,他托刀而行,周身寒气凝结成霜,包裹着他格外修长的身躯在黑暗的空间里延伸出无数白茫茫的雾气。
他歪着脑袋笑道:“皆是别有所图,各取所需,就别在这说什么过河拆桥了,你护她的道,我砍你的骨,二者之间,并不冲突。”
说完,百里安握紧巨大的寒刃霜刀,双手拧身于身前,银发狂舞之间,刀气卷起的沉重霸道罡风沉稳如山岳地破开此间黑暗空间法则,甚至就连朝着中间靠拢逼来的两侧长廊墙壁也被生生撑挤开一大片宽敞的空间。
刀鸣声切切萦绕,船中大起风雪铿锵之意。
阿衣舞唇角微垂,腰间红伞再度出鞘,伞面嘭然开启如花,血珠纷洒里,将那深寒风雪挡于伞面之外。
冰冷厚重的刀锋而至,尚未劈斩而至在那伞上,那伞面之上两只漆红血瞳缓缓开启,视线所及之处,锋然的刀气崩塌成灰,伞面上浮渡而起的鲜血化为万千丝丝缕缕的锋利血箭,朝着百里安席卷而去。
百里安手中寒刃早已化为石化般的齑粉尘埃,他手无寸铁,却依旧前行。
阿衣舞睁着一双暗无天日的深黑双眸,面上笑容诡异残忍:“你可知,自玄渊世界诞生有意识的生灵以来,诡怪相互厮杀,噬食从未有止,但从未有过来自你们那个世界的生灵,能够在未被同化成为这里污染体的情况下可以杀死这里诡怪的。”
纵然他能够借着作弊的手法,暂且获得部分力量又如何。
时空的乱序,空间的紊乱,压制就是压制。
他的想法的确符合这里残忍无情的生存法则。
但前提是,他当真有能力能够做得到如他所说那般。
到底是初入这个世界,他心中对于能够进化到她这种程度的诡怪当真是毫无认知。
他最先释放杀意,所葬送的,却只有他自己罢了。
这伞上红血,皆为她这么多年进化之时所食诡异怨血所化,她徘徊于河下幽船四周这么多年,在这河域水中纵横生存,不为其他诡怪吞噬,皆为此伞伞面上的陈年怨血保护所成。
凡为怨血触及之存在,皆可异化体内的污染之气,具有极其强烈的腐蚀毒性。
这小子种族为妖龙,他的龙鳞肉身,可挡不住这血的侵蚀。
伞中血,如暮雨倾洒,如洪流般朝着百里安吞噬而去。
那在风中狂舞的银发,好似被鲜红的夜色所吞没。
寒霜凛冽的气息顷刻之间,消散殆尽,那被压制的仅存妖气,也随之彻底失去气息。
阿衣舞唇角勾起,正欲收伞而退。
正在这时,血雾大起,一柄猩红长枪在一只修长苍白的掌心里悍然一转,猩红的枪锋在暗色里划出一抹弧度,不容抵抗的强劲力道如山如海朝着伞面狂挑而来,掀起如海啸般的厉风。
阿衣舞手掌未脱离伞柄,但伞面传来的巨力,却是带动着她的身体离地而起。
偏离的伞面之下,是一张过分年轻、苍白俊美的少年面容,猩红如泣血的双眸,漆黑如夜的长发。
自伞面上倾泻而出的丝丝鲜红血液溅落在他的身上时,却是为一股更强烈纯正的血气凝聚而出的漩涡尽数吸收不见,漩涡将那诡异的怨血无差别的碾磨粉碎,逐一转化成为纯正的血气,继而自他体内焕发出一股蓬勃的力量。
手中猩红长枪之势愈发凝实强大,擦过伞缘,朝着阿衣舞的眉心直刺而去。
看着模样气质大变的百里安,阿衣舞面容微变,手腕翻转,伞面也紧随着飞快旋转起来,自那伞骨之中宛若活物一般延伸展出一柄柄白骨弯刀。
十二白骨弯刀燃烧着诡异的血焰,大团的诡异气息涌入那伞刀之中,就像是地狱里无边燃烧的红莲,铿锵击打在那直刺而来的红色长枪上。
百里安臂骨传来剧烈震动,骨骼与骨骼之间相互剧烈摩擦,爆发出令人心悸的鸣叫声。
骨刀轻松压制架住那柄力势磅礴的长枪,十二柄骨刀随着伞面的转动飞快旋转,其中一柄弯若圆月的骨刀离伞飞出,直朝着百里安那双猩红的眼割裂而去。
百里安眸光波澜不惊,唇角掀起一个无情的弧度,他不顾腕骨间传达而来崩碎的剧痛感,手臂沉压,长枪寸寸发生可怕的龟裂,看着随时都有可能就此损毁。
自指缝里渗透出来的鲜血染红渗透至那长枪碎裂的缝隙之中去,带着不似人类鲜血的滚烫温度缓缓滴落在那伞面之上,发出滋滋焦灼般的声音。
他竟是不闪不避,任由那骨刃划过双眸,带起一蓬鲜红的血。
眼球割裂而开,猩红的鲜血源源不断地自眼角滑落涌出,划过他俊秀的脸颊,沿落至狭长的唇角。
少年嘴角含着极致冷静有疯狂的笑意,他轻轻抿唇,一抹血色在他抿合出漫洇开来,如一抹清冽如血霜的刀锋。
手中长枪无数细密的裂缝飞快蔓延,却也暂时压制住了那柄伞,百里安身躯悬浮于半空之中,左臂一展,又是第二柄鲜红长枪凝聚于掌心之中。
枪上森森煞气逼人,映着血光,他用力反握长枪,枪身笔直如利剑,以锋芒破势,狠狠贯入那伞面之上的双瞳,阻碍了那诡异双眸里凝视出来的视线。
阿衣舞口中爆发出一阵短暂的暴鸣之音,她漆黑空洞的双眸里开始涌出鲜红的血,很快染红整张面容,十二骨刀同时飞散而出,编织成为一张细密的刀网,朝着百里安笼杀而去。
百里安同样双瞳猩红鲜血流淌不知,感受到那恐怖的刀锋杀意,他面上冷冷一笑,用力抵在伞面上的长枪在他掌下骤然捏爆成碎。
他以手掌飞快划过那锋利的碎片,鲜血自他掌心浮涌而出,他单手掐以血咒,鲜血侵染暗血之力,顷刻间化为数百支长枪,长枪无视那袭逼而来的十二骨刀,而是以着暴雨倾盆之势,狠狠浇打在那绯红伞面之上。
十二骨刀深深钉入百里安的各个身体部位之中。
只是面对百里安那疯狂不要命的打法,完全超乎了阿衣舞的认知想象。
便是这个世界里,精神极度污染全无自主意识的怪物,都会残留着本能的痛苦与恐惧。
可眼前这个小怪物,不仅能够任意切换那诡异的形态,甚至比起这里任何一个怪物还要疯狂不要命,仿佛自己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可以利用成为对敌致命的可怕武器。
那伞骨之中所藏利刃骨刀,比起寻常利刃武器大不相同,不仅仅是攻击肉体,对精神力更是会带来极大的痛苦破坏性。
可悬在半空之中的百里安,身影不过是微微凝滞一瞬,便再无法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任何痛苦迟疑的情绪。
只见他撑着支离破碎的身体,鲜血淋漓地握住那如雨如瀑的其中一柄长枪,鲜血完整的染过整个长枪,枪身燃烧着金色的血焰,穿透枪幕与那伞缘擦出激烈的火花,贯穿阿衣舞的肩膀,将她死死抵在船舫之中的墙壁之上。
阿衣舞的实力绝不仅于此,只是百里安这孤注一掷不要命的打法,完全偏离了她的预判,一而再再而三的疯狂输出甚至都让她无从反应做出相应对抗策略。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体已经负伤被死死钉在那墙壁之上。
肩上的长枪根本无法对她造成任何的威胁。
可令她通体冰冷、头皮发麻的是,身后那耗不起眼的墙壁,却是这河下幽船的身体一部分。
鲜血侵染墙壁,她的味道直接将这诡怪幽船唤醒将她标注定死一般,墙壁开始生出无数长着吸盘的触手之舌开始疯狂吸食她的鲜血。
甚至,有些触手舌头还贪婪地钻进她是伤口之中,带齿的吸盘开始啃食她的血肉,传来钻心的疼远胜于那长枪贯体的痛苦。
她只能凝聚自己的精神力开始疯狂抵制来自河下幽船那诡邪残暴的恶意。
红伞无力垂下。
而百里安浑身的血气也即将耗尽,手中那柄燃烧着血金之焰的长枪也逐渐开始变得暗淡无光。
许是察觉到百里安接下来的意图,阿衣舞神色前所未有的癫狂愤怒,她扬颈张口,爆发出诡异不似人语的暴鸣之音。
百里安身体里的那十二骨刀宛若得到某种神秘的召唤一般,开始在他的伤口里嗡然剧烈颤动起来,试图离开他的身体,然后再度进行下一场切碎他身体的攻击。
百里安面上的笑容忽然邪肆,变得比她还要疯狂,眼角的裂纹加深,被那十二骨刀切开的伤口里开始疯狂涌出鲜血,迸发的鲜血里继而又生长出般般株株彼岸花。
阿依舞癫狂的面容僵住,她竟发现与自己身体本是一体的十二骨刀,竟是在被一股未知的力量所‘污染同化’一般。
插在那少年身体里的十二骨刀开始势若疯狂的震颤起来,仿佛陷入困兽游斗般想要挣脱百里安身体的钳制。
伤人的诡邪利器,在这一刻却是想要疯狂的挣脱被它刺杀的猎物的掌控。
百里安浑身鲜血狂涌,体内传来支离破碎般的强烈痛苦,他牙根紧咬,双臂压枪,用力向上划劈而过,竟是生生将阿衣舞那只手臂削斩下来。
他一枪挑飞断臂,嘴角尚且挂着冷漠的笑容,“做为我师父的船费,祭给你吃了。”
进化到霸主级别的河下幽船自然听得懂各个世界种族的语言信息,墙壁上随即裂开一个巨大嘴巴形状的缺口,在那缺口之中生长着密集一排排的森白獠牙。
断臂落入那缺口之中,墙壁上的大嘴开始飞快咀嚼,将那只手臂吃得干干净净,随即自沧南衣身后的空间里,凭空浮现出一道古朽破败的木门。
木门虽然破败,可内里吹出来的陈旧风息,却是不含任何污染恶意的气息。
很显然,这阿衣舞做为诡异,果真是拥有着超凡的等级,仅仅一只手臂,就足以预支船费,换来一间客房。
木门出现的瞬间,百里安整个人也脱力般的自半空之中跌落,凝聚于虚空里的无数长枪也失去了形态,化为最初的鲜血,淅淅沥沥如血雨般浇洒在他伤痕累累的身体上。
阿衣舞捂着断臂的伤口,未收拢的伞颓然地落在身侧,她睁着那双空洞无珠的眼,神情怨毒地死死看着百里安。
她显然还拥有着极为可怕的战斗力与杀伤力,然而百里安已经是现有的手段用尽,图穷匕见,想要将她完全杀死祭献,却是目前为止不可能做到的。
他重重摔趴在地面上,使得体内那十二骨刃对他的身体再度造成二次伤害,深深嵌入他的伤口之中。
泊泊涌出的鲜血在他身下晕滩开一片血色的湖泊,他双眸难以睁启,行动艰难,面上却是在得意笑着:“虽说红衣姑娘进船一次不易,可你此刻满身血腥气息,停留在这里太久的话,想来要不了多久,也会成为这幽船怪物口中的饵食。”
阿衣舞纵横在这诡异的世界里这么久,从未见过像百里安这样疯狂的敌人。
她今日可谓是结结实实地吃了个大亏,情绪怒恨交织,诅咒的恶意不断从她空洞的双眸中散发出来。
“你此刻与我两败俱伤,根本就不是什么明智之举,如今你双目已瞎,身躯具残,纵然为她拼得一时安全,可这船租总有续交之日,到那时,你又那什么来护她周全。”
(凌晨还有一更,不知是几点,大家不用专门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