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余穗闻声抬头，果真见一位身着粗布麻衣的修士御剑而来。 ……不，不对，他御的好像不是剑。 随着双方距离不断拉进，余穗逐渐发觉了事情的怪异之处。 对方的剑，形状怎么这么像个正方体呢。 待彻底看清对方脚下的物体后，余穗情不自禁睁大了双眼，眼睁睁望着对方踏着一颗正六面体的骰子，施施然落在了结界面前。 她一直以为被概率论同化的只有眼前这个阵法，但看对方御骰这个架势…… 概率论已经进展到能把人的思想一起同化了吗！啊？ 余穗整个人都震惊了，以至于没有在第一时间起身，同对方搭话。 系统及时出声解决了她的困惑， 「我没有在他身上检测到概率论信息的存在，宿主不要担心。」 余穗沉默的望着面前的修士熟练的无视了她，十分潇洒自然的向着被她逆转了使用时间的结界内望去。 正与其内满身血腥，睁着凶恶眼瞳的妖蛇看了个对眼。 随后余穗便听他“嗷”的一嗓子喊了出来，带着他的骰子唰唰唰后退数步，蹲在了余穗靠着的树后。 而后谨慎的露出半张脸来望着仍被关在结界中的妖蛇，同时也望见了刚刚起身便被他的惨叫吓了个倒仰，同样站在树旁的余穗。 再次被吓得一声惊叫。 清风吹过，卷起一地余烬，两人站在飞扬的灰烬中对视，一人惊恐，一人麻木。 对视半晌，御骰修士似乎终于确认了余穗是人，而不是林中不知名的鬼魂，当即热泪盈眶的扑上前来，握住了余穗的手。 神色恳切，语调颤抖，声泪俱下， “道友，有蛇，我们怎么办。” 余穗只觉手上窜上来股酸疼的触感，不经轻嘶一声，感受到对方身上强劲的灵力波动，和与实力毫不相配的情绪反应，更觉眼前一黑。 结界的创建者确实来了，修为也确实在金丹中期往上，前面的一切都很符合她的期望。 只除了面前修士的反应。 余穗望着面前金丹中期，却被刚到金丹期，受了重伤，且被困在结界中的妖蛇吓的声泪俱下的修士，久违的回忆起了先前首次看到极限与微分的头痛。 简直和现在的头痛程度如出一辙。 余穗麻木的望着面前紧紧握着她左手，试图拉着她一起躲在树后的修士，沉稳的将右手握着的剑收入鞘中，抬手拍了拍对方，试图安抚道， “这位……道友，你先冷静一下。” 对方抬头怔怔的望着她，甚至连眼中闪烁的泪花都充满了信任， “道友你有办法了？” 余穗感觉头更疼了，办法，有是有过。 但这不是随着你的反应破灭了吗。 她决定再挣扎一下。 “路上困住妖蛇的这个结界是道友所设吗？” “是，是我。” “敢问道友修为几何？” “金丹中期。” “道友可否知道这妖蛇的修为？” 御骰修士偷偷向外瞟了眼，语气颤巍巍道， “金，金丹初期。” 余穗深吸一口气，诱导道， “道友的修为是比妖蛇高，对吧？” “对。” “道友的结界也是可以关住妖蛇的对吗？” “对。” 余穗又将浊气缓缓吐出，问道， “那妖蛇还受了伤，很明显是打不过道友的，道友为何不直接上去收了它呢？” 那修士瞥了妖蛇一眼，又偷偷摸摸瞥了余穗一眼，“因为”二字在嘴边重复了半天也说不出其他话来。 最终，他心一横，闭眼喊道， “因为我害怕！” 这一声荡气回肠，呼啦啦惊飞了一片休憩的飞鸟，响亮的回荡在漆黑的夜色，也成功让余穗复杂的神情中透露出些许疲惫。 余穗沉默望着面前悄悄睁眼望她的修士，被这声情真意切，震耳欲聋的“害怕”噎的一滞，下意识便捏紧了手中的玉佩。 手下冰凉坚硬的触感传回，让余穗缓缓沉下心来，同时也想到了某个不知何时在玉佩中封下剑意，此时或许还被困在阵中的人。 余穗望着御骰修士真诚而又充满希望，像是希望她大展身手，将妖蛇当场收复的目光，一时怀疑起自己的修为来。 对方是当真看不出来她只是个练气期吗？ 对方修士信任的目光持续落在余穗身上，直把余穗看得浑身发毛。 余穗沉默的打了个寒颤，语气真诚道， “道友，我知道你害怕，但我只有炼气期啊，啊？” 对方不为所动，继续用那信任的眼神望着她，语气也充满信任，神情坚定道， “道友，我相信你。” 余穗：…… 余穗感觉她今天沉默的次数似乎格外的多。 倒也不必这么相信她。 她沉默的抚了抚手中的玉佩，感受到其中残存的微弱剑意，望了眼远处依然牢固的结界后，自然的转移了话题，开口问道， “道友，你这结界大概能撑多久？” 对面被她问的一怔，抹了抹泪花思索起来，又随手掰了根树枝递给余穗，让她将逆转阵法复刻了一遍。 至于为什么知道是余穗改的阵法，修士的理由很充分。 因为这儿只有余穗一个人，不是她，难不成还能是那只妖蛇给自己关起来的？ 他摸黑在地面上看了又看，这才肯定的下了结论——能撑到阵法运行时间结束，也就是原版阵法开始的时间。 一脱离妖蛇的话题，御骰修士立刻就变得可靠起来，头头是道的为余穗分析起了得出这个结论的可靠性。 余穗揉了揉眉心，耐心的等待半天，见对方没有丝毫停止的趋势，似乎能够滔滔不绝的讲到妖蛇被放出来，这才打断了对方的输出。 语气颇有些无奈， “道友，等你讲完，妖蛇都要出来了。” 这一句效果立竿见影，原本口若悬河的御骰修士当即安静的像个鹌鹑，眼中又泛上了熟悉的泪花，哆哆嗦嗦的望向结界阵法中的妖蛇。 余穗不等他开口，便继续道， “道友可知此处除了这个阵法，可还有别的什么阵法吗？” 她顿了顿，开始解释这句问话的起因， "我是与同师门的师兄一起来的。但我们在跨过树根……” 余穗猛然想起树根已经被自己烧成了快乌黑的焦炭，蓦地住了口，熟练改口道， “在进入阵法时失散了，道友可有什么头绪吗？” 御骰修士眨着眼，迟疑道， “在我设置这个阵法之前此处确实有一个阵法……” 余穗精神一振，赶忙追问，语调又急又快， “那道友可知那是个什么阵法，目的地在哪儿，阵法又是谁设置的？” 对方被她连珠炮的问题问懵了，面色茫然答道， “之前那个阵法……” 在余穗期待的目光中，他缓缓吐出了后面几个字， “也是我设置的。” 余穗：？ 在知晓余穗的师兄能够除掉妖蛇后，御骰修士顿时精神焕发，当场便将手中骰子掷出，变大数倍落在地上。 随后优雅的跳了上去，在邀请余穗一同上来后，便踩着骰子一骑绝尘，向着另一个阵法的传送方向而去。 路途倒是不远，余穗便也趁这个机会粗略知晓了对方的想法，与这几个阵法的用途。 对方设置阵法的目的说来也十分简单，主要便是为了寻个头脑灵活的人，与他一同探讨和研究概率的奥秘。 余穗听到这儿，忍不住戳了戳系统， 「系统啊，他真的没被概率论同化吗，我怎么感觉这么不对劲呢。」 「没有……吧？」 系统也被问的怀疑起来，但无论如何扫描，都只得到了面前的修士确实是个正常人的结论。 余穗抱着疑惑继续听了下去。 便听对方滔滔不绝，而又非常认真的给她介绍了两个阵法的设置理念和各种功能。 余穗先前所在的阵法，主要便是用来筛选筑基期以下的凡人或是修士，午夜便会自动停止运行，防止将人饿死。 而筑基期以上的修士，就会如言榭一般，引动另一个阵法，被传送到新的题目面前，拥有足足三天的思考时间。 为了防止互相询问答案，修士甚至制作了多个平行阵法，并设计了阻碍传音的功能，确保单人单间，无法相互交流…… 「总的来说，就是做好了一切防止作弊的措施。」 系统听着修士一长串的发言，在余穗的识海中简单总结到。 在修士兴致勃勃的单方面讲解中，两人距离目的地也愈发接近。 余穗听了半晌，想起了自己被困在结界中，算出答案却无法提交的情形，便趁着对方换气的空隙提问道， “那算出的答案是怎么提交呢？” “提交答案啊……” 面前控制着脚下骰子的修士沉吟片刻，只觉脑中一片空白，眼中忽的露出抹鲜明的绝望， “完蛋了，我忘记设置提交答案的方法了。” 脚下的骰子在修士的“完蛋”声中平稳落地，激起了一片尘土，四周皆是环绕的高大树木，挡住了本就微弱的月光， 林中一片漆黑，空无一人，更无半分言榭的踪迹，耳边不断循环念叨的“完蛋”声也不知何时消逝，只剩下了树叶摩擦的窸窣声响。 一只手忽然从背后搭上了她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