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生与死

别墅里一下热闹了起来。　　若生、二号、五号和圣徒上上下下的跑来跑去。　　圣徒很清醒的知道自己的地位，面对着所有人的不信任，每天做些最微末的事情。打扫卫生、收拾庭院，买菜做饭、洗衣刷碗，宛如一个佣人，却自得其乐。　　陈新和余归晚小两口在二楼观影室里腻歪。　　巨大的荧幕上播放着最近很火的国产科幻电影。　　人工智能的普及让特效变得十分华丽，各种镜头看的人直呼过瘾。　　余归晚拍掉陈新不规矩的手，点评道：“特效是很棒，就是电影把辉光网站设计成深藏地底的蚂蚁文明也太离谱了。”　　陈新笑了一声，“我倒觉得很有意思，按理来说，蚂蚁的集群意识应该比人类的单一个体更容易发展出文明才对。”　　“可我们有八十亿个体啊。”　　余归晚说：“高速迭代，多元文化，社会快速变迁，科技日新月异。怎么看也比集群意识强吧。”　　陈新忽而想到了什么，“这么说来，人类寿命延长反倒是让迭代速度慢了下来，以后的人们不得一百多岁才结婚啊！”　　余归晚：“福祸相依嘛。个体的进化拖慢了种族迭代，却可以增加单一学科更深入的研究。我们拥有了更多的时间去获取知识，科技方面的涌现说不定会更频繁呢？”　　是了，人们拥有了将近三百年寿命，也就拥有了在一个领域中深耕细作的机会。像爱因斯坦这样的人，再多活两百年，谁知道会弄出什么惊世骇俗的玩意。　　很难说一百年后世界会因此变成什么样子。　　叮咚。　　门铃响了。　　圣徒抢先跑来报告，“我慈悲的主，门外有个衣着华贵的老太太……”　　老太太？　　陈新第一感觉是拉关系求Y-28药剂的，“看电影呢，打发走就行了。”　　这段时间，新一制药的产能已经达到了一月上千份药剂。每月出售也有八百份。但对于庞大的需求量来说依旧是杯水车薪。　　天天门外人山人海的时期早就过去了，只有偶尔几个人还不死心，试图来找陈总捡漏。　　余归晚心善，“别啊，客人上门怎么也要去看看。”　　“行，那就去看看。”陈新不想跟媳妇儿因为这点小事儿闹别扭。　　别管多聪明的女人，在恋爱时都是愚蠢且敏感的，动不动就是一句灵魂拷问：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在这样的拷问下，陈新硬生生喝了三个月鸡汤，说是什么大补，为你好之类的，拜托，亏你还是个科学家，蛋白质不融于水的好不好。　　没让机器人去接，二人直接来到了门口。　　一眼看去，陈新乐了。　　这个身穿锦绣衣，搭个紫色披肩，此刻正一脸愁苦的老太太他认识。　　就是那天因为毒死扰人清梦的野猫被圣母骂的那个。　　既然是同住别墅区的邻居，那自然要笑脸相迎，“阿姨，您这是？”　　老太太犹豫着开口，“小伙子，我老伴儿是个瞎眼的，今天突然从楼梯上滚下来了，儿子又不在家，你发发善心，帮我抬一下可以吗？”　　陈新闻言哎呦一声，老人身体机能老化，平常摔一跤都得躺个十天半个月的，这直接从楼上滚下来可太要命了，“快走。”　　“打120了吗？”余归晚也明白这事儿的紧要程度，赶紧带着老太太往外走。　　“不忙。”老太太拉了一把着急的余归晚，低着头说：“我老伴儿当场咽气了，我已经打电话给儿子了。就是怕老伴儿躺地上凉，请你们帮忙给抬到床上。”　　余归晚一下愣住，张了张嘴，终究没说出什么，只抬头去看陈新。　　“去看看吧。”陈新情绪低落下来。　　他杀过许多人，也曾差点见了死神。　　刚刚还在跟媳妇儿讨论寿命延长的弊端，现在却要面对这种事。　　路上老太太一直在说谢谢，语气中只有感激，不见悲伤。　　想来她这一生经历颇多，或许已然看透生死。　　简单交流后，陈新才得知她老伴八十出头，一身疾病缠身。　　老太太认为，能这样没什么痛苦的死去，好过弥留之际良久的哀嚎。　　这称得上是善终，办丧事也是喜丧。　　看到尸体时，小两口又是一阵沉默。　　死者一身西装革履，花白的头发梳的板正，整个人以诡异的姿态堵在楼梯口，脖子扭曲，头几乎贴在了后背上。　　老太太开口，说两人原本打算出去拍照片的，摄影师都约好了，结果老头一着急滑了下来。　　陈新暗叹一声，心中五味杂陈。　　相约在年少，誓约携手看夕阳，一人先去，一人悲伤。　　让圣徒帮忙，一起把尸体抬到了卧室。　　又陪着老太太聊了会天儿，直到她儿子匆匆忙忙回来，这才告辞离去。　　他前脚刚迈出门，老太太儿子悲恸的哭声就传了出来。　　陈新默默加快了脚步，只想快点逃离此处。　　生老病死，悲欢离合最是动人心魄，常常引得人思绪乱飞，似阴云罩顶。　　回到自家门口。　　发现马路远正从车子后备箱里搬出个箱子。　　“陈总，您订制的人造皮肤到了。”马路远看到两人，伸手拍了拍箱子。　　若生的仿生皮肤在扶桑被打的七零八落，陈新一回来就在马路远那儿定制了人造皮肤，结果做了几版都不合眼缘，硬生生的拖到了现在。　　在客厅聊了两句，陈新没再挑剔，决定就用这版。　　马路远松了口气。　　人最是喜欢念旧，逝去的总会变作记忆藏在心底。一系列心灵滤镜以后，往往人世间再难复刻。　　几次奔波，许多次都被拒绝，甚觉心累。　　他最近几个月虽然往来的都是各界名流、精英人士，心底却实实在在明白眼前这位才是成就自己的贵人。　　因为智能公约，全世界明面上只有五个人工智能。　　这几天马路远几乎来一次就能见着陈总家多出一个人工智能，若生、二号、五号、圣徒，每一个都是那样的栩栩如生。　　他聪明的没有多问。　　其实联系到扶桑的恐怖袭击事件和陈总的突然受伤，再加上这段时间陆续出现的人工智能，马路远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虽然惊骇诧异，却恪守着多次与向小园确定的底线：　　做好自己的事，不该问的不问。　　今天的几句交流，马路远敏锐的发现陈总情绪有些低落。　　这挺奇怪的，就算当初腿断了，也没见陈总这样啊。　　“陈总，什么事烦心啊？”　　喝了一口圣徒刚泡好的茶，陈新唏嘘一声，“啼鸟清明，叶底青圆，离魂难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