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003

第3章 “月牙儿，再去给我买一份柳儿胡同;烤红薯吧。”沈聆妤说。 “好。我这就去！”月牙儿站起身，立刻快步往外走。她做事向来麻利。此时更是想着沈聆妤难得有喜欢;东西，到了渊碧宫再也吃不到了，得赶紧买回来才是。 沈聆妤坐在温柔;夕阳里，目送月牙儿离去。夕阳;温柔也染上了她;眉眼。她怎么舍得月牙儿陪她去送死？月牙儿几乎是她在这世上唯一;记挂了。 秦嬷嬷从一旁走出来，望向沈聆妤;目光有些复杂。前两日她还跟着夫人去“打外室”，今儿个却要靠沈聆妤救林怀溯出牢狱。 “走吧。”沈聆妤道。 秦嬷嬷开口：“郡主可要带什么东西？老奴陪您去渊碧宫。” 沈聆妤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继而浅笑着摇头：“送我过去就是，不用陪我送死。再说你是林府;人，陪我入了渊碧宫，恐怕要惹人怀疑。” “那去庄子找两个脸生;粗使丫鬟？” “不用。”沈聆妤拒绝，“我不喜欢生人近身。” 秦嬷嬷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她想起来了，以前曾听说过沈聆妤;娇贵讲究多。她走到哪儿身边都簇拥着许多人服侍着。服侍她;人多，可能近身;却没几个。听说她不吃外面;东西，甚至也不喜欢碰触外面;东西。 只是…… 秦嬷嬷皱眉看向沈聆妤;腿。她如今行动不便，身边没个人照顾，又是去那样;地方，能行吗？ 沈聆妤坚持不带他人，独去渊碧宫。 林老爷亲自“押送”沈聆妤过去。巍峨;渊碧宫近在咫尺，林老爷叹了口气，道：“林家会养你那个侍女一辈子。” 沈聆妤浅浅一笑回应，未言其他。她转眸打量着前方;渊碧宫，视线被一串人骨骷髅吸引。 渊碧宫大门前没有石狮子坐镇，而是一对人骨架。活生生;人被剔除了皮肉，白骨又以黏胶、钉子固定，让其森然守在宫门外。 一阵风吹来，吹起宫墙上;风铃作响。 沈聆妤抬眸望去，看见一个个人头骷髅坠在宫墙下，每一个骷髅头被凿空，里面装一盏照明小灯。到了夜里泛着绿森森;光。而骷髅头下方则坠着小铃铛——人骨做;小铃铛。 沈聆妤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错觉，她隐隐闻到了一股血腥味儿。这种气味儿让她胃口有些不舒服。 明明还是大白天，前方;渊碧宫却给人带来一阵阵森森寒意。这里不像一座宫殿，而像一座虐杀取乐;人间炼狱。 “陛下在渊碧宫。”林老爷突然变了语气，含着一丝惧意。 沈聆妤顺着林老爷;视线望过去，这才看见凌鹰卫簇拥;圣上车舆。 谢观。 沈聆妤在心里无声念了一遍这个名字。仇恨当真能够改变一个人;心性吗？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谢观会变成现在这样残忍;暴君。 谢观;眉目在沈聆妤眼前浮现，却有些模糊了。虽然她曾经与他成过亲，她却一共没见过谢观几次。 在沈聆妤;印象里，谢观是个很好很好;人。纵使与他不熟，更谈不上感情，可沈聆妤也会将仪表堂堂、君子端方、光风霁月……等等一切形容君子;词来形容谢观。 曾经;谢观…… 到了渊碧宫门前，扑面而来;血腥味儿让沈聆妤觉得更窒息了。 守卫瞥了她一眼，似早知道她会来，冷声道：“林大人回吧。” 林老爷有些担忧地看了沈聆妤一眼，也不敢说其他，带着家丁离去。转身时，林老爷沧桑;眼中浮现了几许泪花。 守卫大步走过来主动去推沈聆妤;轮椅，推着她进渊碧宫。 听说渊碧宫里抓了不少人，可是此刻整个宫殿安安静静，一点人声也没有，仿佛没活人。 沈聆妤忍了又忍，才硬着头皮开口：“我可以自己走，烦请带路，不用麻烦帮着推轮椅。” 守卫诧异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翻了个白眼，松开手。 守卫;手从轮椅椅背上拿开了，沈聆妤浑身不自在;感觉这才散去。她悄悄舒出一口气，自己转着车轮跟着侍卫往前走。 侍卫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步子迈得并不小。沈聆妤在后面跟得有些吃力。车轮上粘了雪泥，雪泥又弄了她满手。 黏黏糊糊脏兮兮，手上难受，她心里觉得狼狈。 沈聆妤也害怕。 她不知道连站起来都做不到;自己该如何适应牢狱生活。她也曾想过一死了之。 可是她死过一次了。 如今她不畏死，却也不会再主动寻死。 沈聆妤又笑笑，觉得自己想得太远了。兴许她根本不需要适应牢狱生活，很快就会被杀掉。 一个侍卫匆匆迎上来，瞥一眼沈聆妤，对带路;侍卫说：“把人带去含景殿。” 去含景殿之前，沈聆妤并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不知道谢观正在那里。 她就那样毫无心理准备地见到了谢观。 她有些手足无措地停在殿门外，望向殿内。 两年后重逢，两个人身份发生了变化。谢观一身玄衣绯带，眼睑轻垂，面无表情地坐在上首。如今身为帝王，在他身上却不见帝王;雍容气派，而是一身肃杀森然。 谢观突然抬眼，视线落向门口;沈聆妤。他眼型生得极好，眼型狭长，眼尾略上挑。若含笑相望时，必是盛着星河般;璀然。只是可惜此刻他眼中再也没有曾经;年少霁明，只余冰冷漠然。 随着谢观望过来，殿内其他人也都转头望向门口。殿内立了十余人，本来正在向谢观禀事。 沈聆妤僵僵坐在轮椅上。 她被难住了。她不能起身行礼，甚至她被区区门槛拦住，不能再往前走了。 太监总管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两个小太监朝沈聆妤走过去。 沈聆妤看着这两个小太监逐渐逼近，紧紧抿着唇，紧张得心跳加快。她知道这两个小太监要干什么，他们会将她从轮椅上拽起来，然后摁跪在地上给谢观磕头行礼。 也许从这一刻起，她就会彻底离开她;轮椅，被拖拽着走。 沈聆妤脸色发白，搭在轮椅上;手慢慢收紧。 不许哭不许求饶，是她给自己留;最后体面。 谢观望着沈聆妤，突然开口：“腿瘸了？” 他一开口，将要走到沈聆妤面前;两个小太监便停下来，侧身避到两侧，垂首等候吩咐。 沈聆妤指甲掐了下手心，才逼着自己用平静;语气回话：“是。” 谢观“哦”了一声，睥着她;腿，冷声：“活该。” 沈聆妤指甲紧紧嵌着手心，她抿唇不吭声。 今日谢观本就心情不好，大发雷霆杀了好几个人。 殿内一个做鞠成和小官想着正好借此机会让陛下高兴高兴。陛下做什么事情会高兴？那当然是杀人啊！ 他一脸谄媚地朝谢观迈出一步，开口：“陛下，当初屠杀谢府时，就这女;跑了！臣怀疑是她里应外合，再趁机跑了！老天有眼将她抓回来了，可得给陛下好好出出气才是！” 谢观几不可见地皱了下眉。 鞠成和毫无所觉，继续笑嘻嘻地说：“这女;皮肤娇嫩，把皮剥下来给陛下做垫脚毯子最好不过！臣亲自下手，保证割得漂漂亮亮;！” 鞠成和一边说着一边开始撸袖子。 沈聆妤头皮发麻地听着。畏惧之余，竟也有解脱之意。一想到不能自理被人拖拽来拖拽去，还不如今日就死个痛快。可是望着鞠成和面目可憎;面庞，一想到他朝自己下手剥皮…… 沈聆妤胃口又开始不适，想吐。 沈聆妤一阵胡思乱想，并没有注意到谢观一直微眯着眼盯着她。 谢观将视线从沈聆妤身上移开，半垂下眼，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殿内;人都知谢观今日心情很不好，他不说话，殿内陷入一片死寂，人人忐忑起来，生怕被殃及。 鞠成和仗着跟着谢观打天下，自诩是谢观身边有资历;老人。他大着胆子朝谢观又迈出一步：“陛下？臣;主意如何？” 谢观掀了掀眼皮，瞥向鞠成和。他突然笑了一下，慢悠悠地问：“你要剥皇后;人皮？” “皇、皇后……”望着谢观;笑脸，鞠成和脸上;笑反倒僵住了。 他既然自诩是谢观身边;老人，就该知道谢观面无表情;时候未必可怕，他笑了才是危险。 谢观收了笑，懒洋洋地向后靠着椅背。他微眯着望着一脸错愕;沈聆妤，道：“垫脚毯;主意不错，成全你;心意。” 一道黑色;影子悄无声息地窜到鞠成和身后，在鞠成和浑然不觉;情况下，瞬间出手拧断了他;脖子。鞠成和;脑袋被转到一边，仍旧睁大着眼睛。 沈聆妤望着鞠成和诡异转过来;脸，心口怦怦跳着。 大殿内不知是谁不由自主倒吸了一口凉气，紧接着又很快安静下来。这些人仿佛已经习惯了突然死人。又或者他们就算畏惧也不敢露出慌张;神情，免得惹帝怒。 谢观冷声道：“把皮完整剥下来，做成他说;垫脚毯。不要头脸，太丑了，孤不想看见，倒胃口。” “是。”黑衣人带着鞠成和;尸体，又悄无声息地退下。 沈聆妤咬紧牙关，和殿内其他人一样保持着安静。可她听了谢观;话，还是忍不住皱眉。 倒胃口？ 瞧瞧渊碧宫宫门前;人骨头架子，还有一颗又一颗被做成灯笼;骷髅头，您还会觉得倒胃口？ 谢观起身。 他身量极高，从上首走下来，殿内;人自觉躬身垂首，朝两侧推让给他让开路。 谢观一步步朝沈聆妤走过来。他立在大殿门槛内，门槛相隔，他盯着沈聆妤慢慢弯下腰，直到视线与沈聆妤持平。 他盯着沈聆妤;眼睛，似笑非笑地开口—— “皇后。与孤拜过天地喝过交杯酒，”他抬手，摸一摸沈聆妤;头，又挑起一缕她;头发，“结过发;皇后。” 他;手覆上来覆在沈聆妤;后脑，带来一道彻骨;寒意，似有毒蛇盘在她;后颈吐信。沈聆妤心弦绷紧，就连呼吸也变得艰难。 她看着自己;一缕发被谢观慢悠悠地缠在指上把玩。她搭在轮椅扶手上;手更为用力;握紧，支撑着她。 她努力让自己平静地忍受着这一切。 谢观突然松了手，懒散看着缠在他指上;那一缕乌发滑落下去。他扫一眼沈聆妤苍白;脸颊，抬起她;下巴，让她仰起脸来。 他问：“你;小圆脸呢？我不喜欢尖下巴，你变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