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只手遮天
李茂领兵出征已三日,这几日,容晚整日的忙着处理兵器监的事宜,整个人就宿在兵器监里,伏在案台上,身旁垒满了历年的案本和账册。
一盏油灯通宵达旦的点着。
“三千箭,三千贯?”容晚忽然指着一本账册上的这句话来回读了几遍,喃喃道,“这里数目不对。”
匆匆从案台上站了起来,连日的疲累,连腰都直不起来,险些摔倒,踉跄了几步,才推开门,走到衙内的办事处,问道,“谁是贺同。”
一个架着木制框架眼镜的个子矮小,头发有点秃了的年岁不算太大的男子从最左侧的案台上爬了起来,推了推滑下来的眼镜道,“小的是。”
“我问你,近来箭矢我们兵器监采买的情况怎么样?”容晚走到他跟前问道。
“回容监理,因着北关战事的原因,最近采买的数量足足高了一倍。”贺同回道。
“最近铁矿,银矿,铜矿市价还稳定吗?”容晚状似无意的问道。
“近来除了边关战事吃紧,银矿上涨了两层,铁矿和铜矿的单价与往日基本持平。”贺同解释道。
“那你和我说说,为什么你交上来的账册中三千箭却要三千贯钱,我看就是前年铜铁短缺的时候市价也没有这般高的!”容晚将手中的账册摊开在他面前质问道。
贺同接过账册,手中算盘珠子打的麻溜。
来回算了几次,一箭确实要一贯钱,足足高出现在的市价三倍了,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急得直冒汗,嘴唇直发杵,道,“…许是采买的这批箭矢比较优良,才贵了些。”
“再贵也贵不了三倍!去给我把兵器库打开,我倒要见识见识是怎样好的箭矢,要一个一贯钱!”容晚下令道。
但环顾四周,每个办事员都低垂着脑袋,自顾自的干活,竟无人动半分。
“怎么?本官的话,你们听不明白吗?”容晚摆出官威,呵道。
回应的却是鸦雀无声。
“都哑了吗?”容晚正欲发怒,一个透着股精明的小老头站了起来,道,“大人,您有所不知,我们这里的库不是不给你开,实在是历史太久,里面的门门道道不是一时半会说的清的,还是请大人借一步说话。”
容晚不知他在搞什么明堂,沉着气,跟着他走了出来。
“大人,这里的事尚书大人都心里明白着呢,您且放宽心吧,这等事最是寻常,这些年都是这样过来的,当然到年关的时候该有的孝敬自然也是不会少了您这一份的。”小老头麻利的道,像是早有了说辞。
“尚书大人?哪个尚书大人?”容晚问道,“这话你是头一回说,还是逢人就说?”
“自然是……”不等他说出来,门外有人匆匆跑了过来,禀告道,“大人,兵器监门口里里外外围的都是人,说是要讨个说法!”
“随我去看看!”容晚大步流星的跟了出去。
门外乌压压的围着许多穿着戎装的士兵,他们手里举着各式的兵器,在那里叫骂,道,“让你们管事的出来!”
“对,让你们管事的出来!”
贺同焦头烂额的被他们团团围住,在中间急道,“各位,各位……请稍安勿躁!”
“出什么事了!”容晚快步走了过来。
为首的士兵看着她身上的官服,冷哼道,“你就是管事的?”
“在下容白,是兵器监的主理。”容晚道。
“呸!”边上人啐了一口,“亏你还姓容,你问问你自己你对的起这个姓吗?狗官!”
容晚不明所以,道,“我们之间是不是有误会。”
“你自己看看,你们交过来的兵器,都跟泥捏的似的!一碰就断!这种东西送到北关战场上,就是活活让人送命!是不是在你们狗官的眼里,我们这种草民的贱民,还不如几两碎银?”
一听这话,容晚面色一沉,“我来看看。”
接过递来的枪杆,忽然舞了起来,使了一套枪法!
果然觉得这枪有些轻了些,舞起来总透着股没力,与寻常的枪确实不同。
“去取一把外面卖的剑来!”容晚命令道。
贺同动了起来,没半会提着一把寻常铁剑跑了过来,道,“一时情急,只找到这个。”
“来,舞剑与我对阵!”容晚命道。
“大人,这可使不得!”贺同吓的退了半步道,“属下手无缚鸡之力,您是赫赫有名的小战神,这阵不对也罢!属下还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嗷嗷在哺的孩子,求大人,饶过属下。”
“放心伤不了你,要的就是你手无缚鸡之力!别废话,随便砍,哪怕把这剑当成砍柴刀也行!”容晚催促道。
“那属下……得罪了。”贺同挥舞着铁剑,冲了过来,手里头没有半点章法。
铁剑与枪身击在一起,容晚却觉得手上突然用不上力,枪身也瞬时被斩断,掉在了地上。
铁剑擦着容晚的左肩落下,幸好她躲的及时,才没有受伤。
两人面面相觑。
容晚立刻捡起枪身看了个清楚,“这怎么可能!”
她甚至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双目赤红发怔,问道,“你说,这批枪是从到北关去的?”
“你们自己送出来的东西,去了那里你们自己不知道吗?”士兵们也是愤怒的很,骂道。
容晚强撑着问道,“是只有这一批出了问题,还是……批批都有问题?”
“这三年哪批不是这样?我们当兵的最要紧的不就是这些武器,所以早早便发现了其中的问题,但每次向上级反应却都是推三阻四的。上个月,我们当值的兄弟实在气不过,冲过去理论,反而被兵部那些人活活打死,说是惑乱军心!”领头的士兵说的急,却字字句句扎进了容晚的心底,
“我们这几人,今天就是拼着这条命不要就想来问一句,你们这群当官的,还能做到什么地步!”
容晚的额头青筋暴起,忙拆开了枪身的杆子查看,外面果然是一层薄薄的铁料,里面都是些木头的碎屑甚至还参杂着一些棉花,所以入手才会轻。
而原本应该代替的硬木却根本没有,这样的枪做出来,就是让人送命的!
北关战役连续多年,父兄出征也已三年有余。
这些武器,这些枪,就是送去北关,给父兄,给容家军用的!
他们竟然就是在这样恶劣的情形下,还浴血奋战,最终身死败于南蛮!
“兵部!”容晚几乎是从牙后槽里将这句话说了出来,双目瞪的通红,他的父亲兄长,哪里是败给了南蛮?
他们!是输给了这群活生生的蛀虫。
“来人!传我命!开库!本官倒要看看,是什么人在只手遮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