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蠢蠢欲动
皇城更深露重,容晚由内侍官领着一路向城外而去。
听见一阵脚步声,是四人抬着的小撵,正匆匆往陛下寝宫去了。
忽然小撵在她跟前停了下来,容晚抬眼才看清撵上之人是穆兰。
她自然也看清了她,伸手去扶着鬓边的海棠,许久才道,“走吧。”
小撵再度抬了起来,匆匆而去。
没有回望,没有交谈,就像两个陌路之人。
出皇城的时候,又见一袭白衣,提着一个点心盒站在南门之下。
容晚忍不住笑了,虽然笑得极清浅,不注意便会错过,但还是眉目都舒展开来。
如今她的心思,连自己都猜不透。
寥应清徐徐道,“近日月朗星疏,品茗一盏可好?”
“手谈一局?”容晚笑道。
“自然更佳!”
寥应清未带侍从,他让容晚先上了马车,自己则充当车夫驾起马匹。
容晚从车厢里钻出来,坐到他身侧,半打趣,道,“闲王驾车的车技很是不错。”
“想试试?”寥应清将手中的缰送到她面前,笑道。
容晚从来不是闺阁中的女子,自然欣然接过,“驾!”
马匹迅速的跑了起来连带着车轱辘转的极快,竟有飞驰之势。
侧首靠在门槛之上,寥应清极淡的勾着嘴唇,似在自语道,“紫微星独具一格,哪里来的双星并行,荒谬。”
容晚将马车驱到后山之下,栓了马匹,提着点心栏快步往山上去,道,”这里是观星的好地方,近日天这么好,可不能错过了。”
山不陡峭,山路即使晚上也好走的很,这座山虽算不上是什么名山,倒也风景秀丽。
打开食盒,捻一块桂花糕送进嘴里,甜腻的味道容晚不知道多久没有尝到。
或许从装作容白开始,她一直在改变自己的风格,做一个成熟的容大人,但……她也不过是二八年华的少女,自然也会有满腹的心事。
“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寥应笑着双手撑在后面,人半躺了下来问道,“可愿告诉我?”
“容是容家的容,晚就是现在。”
“晚晚,好名字。认识容白这么多年,竟不知他藏着一个妹妹。”寥应清徐徐道,“若是早早的知道,我便抢先一步,将你预定下来,也省得饶这么多的弯路,才识得你。”
容晚的脸咻地一下涨红了,作势要跑,却被他拦住,道,“我是认真的,我身旁也从没有侍妾之流,你可愿考虑我?”
容晚看着他如群星璀璨的眼神,沉默不语。
若是没有父兄之事,她也可欣然应允,但现在……
不行。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想法,他扯动着嘴角,看似在笑,却带着几分失落,道,“我可以等你,如今你不必答我。”
容晚再食桂花糕,竟觉得此中泛着点苦味。
归家之时,祖母靠在软榻上,竟在殿内等她,却因为太晚,人也沉沉地睡去了。
容晚看着昏黄的光笼在她身上,满头的银丝也泛着光晕,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将一旁散落的薄毯再度覆在她身上。
祖母却醒了,褶皱的眼皮明显带着困意,却强撑着坐了起来,道,“可饿着?”
“祖母,我不饿,您快去歇着,这么晚了,怕是伤身。”
几乎是连催带撵,容晚才将祖母送了回去。
然后自己走到了祠堂内,看着父亲的牌位,她沉默许久,才沉声,道,“父亲,我觉得,是时候了。”
翌日,正值中秋,
雍帝备下了宴席,请文武百官齐聚一堂。
容晚自然也在其中。
管竹之声不绝于耳,乐坊司更是排了一支新舞,大殿里一派其乐融融之象。
陛下携着皇后与一众嫔妃姗姗来迟。
“恭贺陛下圣安。”百官齐喝,热闹至极。
“都坐。”
赵信率先祝酒,道,“陛下如今身体康泰,便是我万民之福!”
“赏。”雍帝话音一落,一旁的侍从递来了一个小香囊,算作打赏。
“臣有大喜之事,愿与陛下同乐!”李山站了出来,一展书信,道,“我儿连战连胜,不日将夺回凉州!”
雍帝大喜过望,道,“赏,重重有赏!”
“李将军果然彪悍威武,是难得的将才。”恭维声不绝于耳。
容晚却轻笑一声,惹得李山不快,指着她,骂道,“你什么意思!我儿半年来奋勇杀敌才娶得今日的捷报,你这声笑,是蔑视我儿吗!”
容晚笑而不答。
“你!”李山盛怒。
“如今诸位大臣想必都看惯了这霓裳华服作舞,不如今日便让我等开眼,瞧瞧容家威名一时的枪法?”简王适说道。
如今借着国师的光,他也恢复了昔日的荣宠。
“好,就看看容家的枪!”赵信竟举杯附和。
“这主意甚好。”雍帝的目光转向容晚,眼底是耐人寻味的深意。
一句话,就是旨意,让她连拒都拒不得。
像献艺似的舞抢,说白了就是折辱。
大庆开国这么多年,还未有一臣子当殿献艺。
无非是想将自己比作街边的杂耍罢了。
容晚在心底冷笑,他们欺的是现在的容家已不复当年威名。
若是容家还是当初的容家,镇国公安在,谁又敢多说一句?
陛下又岂会纵容他们?
看着满殿之人蠢蠢欲动的样子,容晚竟应了下来,“好。”
“容大人,请吧!”李山举着杯中酒,对着满朝的文武道,“我等还想见识见识小战王的威风呢!”
容晚接过张内侍递来的红缨枪,反手一跃而起,悬在半空中横眉冷对着那些在哄笑的百官,手中枪身急舞!
枪身嘶嘶破风,时如游龙穿梭,行走周身,时而轻盈如燕!
“好,舞的好!”李山大笑着抚掌夸赞,当真把容晚当成了一个杂耍般戏弄。
容晚的目光斜定在他身上,忽而一笑,整个人连人带枪地送了出去!
枪风扑面!锋芒毕露!直冲李山的面门而来,没有半点要停下的意思!
突如其来的一击,无人料到,自然也无人能够阻拦!
危机当头,李山明知此枪断不可能落下,但还是被扑面而来的杀意,吓得打翻了手中的酒盏!
容晚轻蔑一笑,稳稳落地,枪身悬停在了他面前一寸的位置,道,“李大人,你可见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