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劫后
劫后逢生的喜悦,让每个人的脸上扬起了放肆的大笑。
笑着笑着却又默默无声的用斑驳的手掌擦着自己脸上的血迹和混着血迹的眼泪。
“要是……”
忽然有人哽咽了起来。
容晚瞬时明白他的心思,道,“对不起,我来迟了。”
“将军。”没有人会因为容晚是女子而看清她,她用她自己的力量证明了一切。
也是她的出现,让公子胥占尽优势的情况下退了兵。
更是她,用自己的安危来换他们的平安。
没有一个人有一句指责,甚至连一句质问都没有。
没有人会问她,为何会逃婚,为何弃大庆的安危于不顾。
因为从此刻开始,他们便是彼此的家人。
几乎带着悲壮的心情,剩下的兵马开始打扫战场,看着昔日的战友躺在地上,再也醒不来,心中的悲伤是无法言说的。
战争本来就是残酷的事实。
是无数鲜血浇灌的坟墓。
容晚带着他们唱起了容家军的歌谣,“大风起兮,壮我行囊,送我出将……”
哽咽声中带着歌声,置身于这荒凉的北关,看着尸身纵横交错,看着被鲜血染红的土地,每个人的心中都是悲壮。
屠野虽然给他们开了一扇门,但所有的人,没有一个从那里离开。
因为他们知道,他们可以做出选择,这就足够了。
屠野命人取来了北关的竹叶酒,一把扯开上面的红色封盖,大口大口的灌进嘴里,甚至因为灌得太急,几乎要呛到,如瀑布似的美酒从他的嘴角流下,落在他的衣领,混着他的汗水血水,一直把整件战衣染湿。
“喝!”容晚立刻也取了一坛得胜酒灌进嘴里,她的心其实很苦。
似乎在这时,她可以短暂的忘记这一切。
但,胜利只是一时的,谁也不能保证明天,在战场上自己还能活着,但现在,还活着,就够了。
一醉一场方休。
在这一夜,容晚辗转反侧,梦里都是寥应清摔下崖的样子。
一次次地惊醒,一次次的喊着不要。
但,她悄悄派出的人,却没有打探到他的消息。
所有人都知道他死了。
只有容晚不信。
因为好似只有这样,她还能坚定的告诉自己,她能等到他回来。
与此大醉一场不同。
雍帝的案台上摆着一封容晚得胜,力挽狂澜的事迹。
“可收到容家军送来的信件?”雍帝问道。
“回禀陛下,暂时还没有,目前只有你派去的人送回来的消息。”
雍帝微微发怒,却又勉力将自己的情绪按了下来,道,“你说他们可是在怪朕?”
一语双关,随行的张总管不敢答话。
只能模棱两可的道,“陛下,或许消息还没到吧。”
雍帝的目光落在探子送来的信上,手指不耐烦的摩挲着手中的檀木珠。
“明日派个人,带话给容晚,让她来见朕。”
雍帝的话让人猜不透他的用意,但张总管自然记下了,“是。”
……
两日后天蒙蒙亮,容家军的士兵都精神抖擞的列在一起,每个人都昂首挺胸,眼神坚定。
容晚为了方便换上了男装,站在一旁。
屠野示意她上前说几句,却被她拒绝,道,“你才是当之无愧的主帅,是你顶住了压力,也是你守住这里,要发言,也应该是你。”
容晚微微一笑,把屠野推上了台。
“去吧。”她的口型像是说。
却没想到,屠野站在高台上,看着列阵的容家军,道,“我屠野虽然暂时带领了大家,在这场北关的战役中获得了暂时的幸存,但我始终记得,我是容家军右旗将军屠野。”
他的声音很响,几乎落在每个人的耳里,他将手扣在胸膛上,道,“我也只会是容家军的屠野!”
他的话大逆不道,他的眼里已经没有了雍帝,没有了大庆。
“我记得我为什么还活着,也记得我最初的信念,我还幸运的守护着我热爱的土地,这都得幸于容晚。”
“所以,我屠野在这里告诉大家一句,也只有一句,在我的心里,什么职位都不重要,容家军永远只有一个姓那就是容,我也只听命一个人,那便是容晚!”
何等的违背之言,又是何等的豪情,但容晚却快步走了上来,道,“我已经不是容将军了。”
她如今只是一个女子,无官也无职。
“不。”屠野咧牙看着她道,“从今日起,你就是我屠野心中的将军,也是我不用虎符,便听命的容将军。”
“容将军!容将军!”
看台下,呼声一片,每个人都真挚的眼神望着她。
每个人都把她当作了自己心中的将军。
“容家军,容家军!”
在呼声中,雍帝派来的人到了,他跑死了三匹马,连夜赶路,才勉强赶到这里,却没想到正好听到这个话。
他的神情整个僵硬住。
该说什么?
但他的出现立刻被他们发现,齐齐围拢他道,“你是何人?”
“下官奉雍帝之命,来请容晚前往西城。”话还没说完,他便觉得所有人看向他的目光如同要吞了他。
就在此时,容晚发现了这里的动静,缓缓从高台上走了下来。
干脆利落的道,“回去吧,我容晚无官无职,就不去西城拜会雍帝了。”
她的话毫不客气,甚至眼神带着冰冷的杀意。
对方只当她忧心战事,道,“容姑娘放心,北关有屠将军,定然也是无忧的。”
容晚却被他逗笑了,道,“彼之蜜糖,尔之砒霜,雍帝让你来找我,不说缘由,莫不是想抓我去问罪?”
“毕竟我刚刚逃婚了和亲,而且永远不会再提了。”
容晚故意将此事重提,她做的这一切都是故意的,每一个字都是刺,现在她就是一只浑身都是刺的刺猬,谁敢轻易的碰,必被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