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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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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队长都开了口, 明天又能休息一天, 容晓晓乐得笑弯了眼。 今天真的是一个好日子。 认了亲不说,住房的事也解决了。 先前容婆子不乐意把屋子租出去, 现在恨不得让晓晓直接住下来, “以前那间屋子就是你爸住的,现在交给你,我还有什么不放心, 今日就住下来吧。” 容晓晓还没开口, 罗建林就先道:“那屋子长久没住人, 怎么都得先收拾下,你让容知青先回去清清行李, 等明日从镇上回来再搬也不迟。” 容晓晓反握着容婆子的手, 轻缓开口:“对嘛,我带了不少行李过来,等会回去还得收拾一下, 也不迟这么一天。” “行行。”容婆子连连点头。 打算等人离开后就带着丑牛打扫下左侧的屋子。 平日里时不时会打扫,但住人之前再收拾下更好。 两姑侄说了好些话。 容婆子对弟弟的事特别感兴趣, 连着问了好多好多,她问什么容晓晓就答什么。 有些问题她其实也回答不上来。 但这里没人比她更懂容水根,稍稍有些出入也不会有人抓错。 也不知道是不是大喜过了, 不到夜里容婆子就有些精神不振,容晓晓便扶着她进屋歇着,一直伴着她入睡才出了屋子。 等她出来的时候,外面的人已经散了。 热闹看了, 先前逃得工还得补上。 这会全都下地去了。 丑牛正拿着扫帚清理着院外。 来了一群人, 也不知道谁嗑着瓜子, 瓜子壳扔得满地都是。 扫着扫着, 见面前多了一人。 他抬着脑袋直愣愣看着对方,久久没开口。 因为他不确定该继续叫知青姐姐,还是表姑姑。 容晓晓俯下身,握着拳头向他伸过去。 丑牛盯着伸在他面前的拳头,不由微微歪了歪头,不是很懂这是什么意思。 容晓晓也没开口,拳头动了两下示意着。 丑牛犹犹豫豫,尝试着抬起手,也伸着拳头碰了过去。 拳头轻轻挨着拳头,让丑牛不由咧开了嘴角。 他还待要碰时,却不想对方的拳头挪开,放在他的拳头上方,然后张开手掌…… 丑牛只看到有什么东西从她掌心掉出,他下意识张开手去接,等看清落在手掌中的东西时,双眼遽然亮起,“哇!是糖果!!” 可随即又不敢接。 以前爸还在的时候他吃过糖果,特别甜特别珍贵。 糖果很贵的,他不敢接下来。 容晓晓轻笑着,示意他拿着,“这是表姑姑给你的见面礼。” 说完,神情变得慎重:“我是你的表姑姑容晓晓,以后多多指教。” 丑牛捧着一把糖果,站直身子脆声回:“表姑姑,我叫容予安!” 容晓晓一听,“挺好听的名字。” 小名就不做评价了,大名就蛮好听的。 丑牛显得有些骄傲,“是爸爸给取的名字,奶奶说爸爸专门跑去镇上请学校老师帮着取的。” 说着又有些失落。 他的大名好好听,可惜大伙都只叫他小名。 不过,小名是奶奶取的,奶奶说取这个名字,是希望他如牛般健壮。 他特喜欢队里的老黄牛,所以他也很喜欢自己的小名。 略显迟疑了下,他昂着头道:“表姑姑,以后我给你割猪草不收钱,不过虎娃子他们还是得要,我会盯着他们好好干。” 容知青是他的表姑姑,肯定不能收钱。 “那不用。”容晓晓道:“该收还是得收,出钱的也不是表姑,你尽管放心拿着。” 说起来她在回知青屋之前还得去猪圈一趟。 明天不干活,但猪圈肯定得有人。 就得辛苦焦港喂食和清扫了。 正好猪圈是在回知青屋的路上,容晓晓到了地方,焦港正靠在墙角啃着肉干,“你总算回来了,快说说,你真是丑牛的姑姑?” 瞧瞧,这才多久连他都知道了。 焦港想去凑热闹很简单。 大队的人也乐意搭理他,谁让他兜里有东西呢。 时不时递把瓜子,跟着又抓把花生,不少人乐意和他拉扯闲话。 当然了,他再大方也不舍得给肉干。 这玩意吃一点少一点,家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寄,当然得省着吃。 容晓晓道:“是表姑姑。” 焦港不在意的挥了挥手,“没差别啦。” 他往前凑了凑,“那这么一来你是不是也能算半个大队的人?” 下乡之前最怕的事是什么? 有很多件,但其中一件事就是怕大队的人排外。 他们大队还不算严重,同公社的罗庄大队排外特别严重,他们大队的知青住的地方还没猪圈好,分配的也是最脏最累的工种。 要不是公社那边监管着,罗庄大队的知青们真的没好日子过。 相比起来,红山大队要好很多。 但也不是能轻易融合进去。 要是在这边短住也就算了,可谁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回去,不融入到这个大队,难不成未来的几年或者是十几年都将自己封闭在一个小圈子里? 那迟早会憋坏。 “也算是半个大队人吧。”容晓晓说着。 之所以会选择六石公社,就是因为六石公社的红山大队曾是容水根的家乡,也是想着她来到这边能有以往的亲戚和友人扶持下。 “真好啊。”焦港羡慕着。 容晓晓:“对了,明天我要去镇上,这里的活就交给你了。” 焦港傻眼,“啊?那明天只有我一个人?我不会喂猪啊。” 容晓晓道:“明天虎娃子会给你送来猪草,你要手脚勤快点的就煮熟了喂给它们,你要想偷懒剁碎了直接喂也行。” “这么简单?” 容晓晓点着头,“就这么简单,它们要是拉了记得清理,然后也就没其他事了。” 往简单的说,也就两个步骤。 喂食和清理,说起来确实也简单。 简单到焦港有些不安,“咱们这样喂猪行吗?别到了要宰杀的时候还掉秤了。” “不会。”容晓晓道:“这事还得做一些准备,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那行吧。”焦港点着头。 反正他是打定主意了,真要出了事,责任他肯定不担,但他可以出钱。 然后又好奇道:“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有好奇,同样也有些佩服。 总觉得容知青比他们知道的多得多。 容晓晓想了想,“或许是因为饱读诗书吧。” 她读得书可多了。 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又或者是年代小说,看了没有上千本也有大几百本。种田文中的养猪内容还少了? 方法多的是,一个不行就试下一个! 焦港钦佩,“你可真厉害!” 原来他养猪伙伴这么厉害,读书的时候一定名列前茅啊! 交代后,容晓晓打了招呼便先回知青屋。 有不少东西得收拾一下,庆幸有一个大包还没解开,不然工作量更多了。 回去的路上,容晓晓正复盘着。 住房的问题解决了。 轻松的工作也大概拿下。 等搬了家和二姑一块住着,她就能过过清闲的日子,还能作为半个大队的人走家串户,听听一些有趣的八卦,凑凑一些热闹的场合。 再靠着空间,提升自己的伙食和生活环境。 衣食住行、吃喝玩乐全都考虑周到,简直完美! “容知青!”白曼从一处山坡走下来,“好巧,你也是回知青屋吗?咱们一起走吧。” 容晓晓抬眸,对着她笑了笑:“好呀,刚刚都没发现你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买的篓子和竹席都没带走呢。” “你们家的事,我一个外人也不好插手。”白曼走到她身侧,“东西也太多了,等明天我再去容婆婆家里拿。” 说着,侧头看了一眼身边人。 在容婆子家看到容晓晓时,她本以为这人的目的是不是也是容家祖孙。 可怎么都没想到,她会看到认亲的现场。 这件事上辈子是绝对没有发生过。 如果真是走散多年的亲戚,为什么上辈子他们没有相认? 这种不确定性让她有些慌乱,所以才心慌意乱的离开。 待在这周边冷静了好久,浮躁的心才安定下来。 她不确定容晓晓到底是什么情况。 但只要容晓晓的目标不是容正志,她便不会站在她的对立面。 再有他们两人都姓容,容家和容家多少也有些沾亲带故的关系,这两个人无论如何都走不到一块。 所以,就算不确定容晓晓的身份,她也不会是她的竞争对手。 “我没想到你会是容婆婆的侄女,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 容晓晓如实回答,“多亏了陈婶子,她跟我说了丑牛家的一些情况,恰好和我了解的有些相似,所以才会上门确认。” “原来是这样。”白曼缓声,似有所指,“那你挺幸运的。” 能和容家祖孙成为亲戚,哪怕最近几年会过得艰难,但熬过去后就能见到阳光了。 容晓晓偏头。 不是很理解‘幸运’是指的哪方面。 这句话后,两人显得有些安静,彼此都没说话。 一直到前方怒气冲冲跑来一人,看着两人,大声问道:“你们谁是白曼?” 容晓晓毫不犹豫,抬起脚朝着后面退了半步。 这一下,来人不再怒视两人,而是死死盯着白曼,“你就是白曼!” 白曼:“……” “你就是盛左元的对象?”袁馨上下打量着这人,很想从眼前这人身上找到不好的地方。 可发现从样貌和穿着上来看,完全挑不出错来。 这让如此骄傲的袁馨更没法接受。 她是大队会计的小女儿,哪怕出生在农家,从小到大都没怎么受过苦,其他同龄的人,谁不是早早就下地干活,谁穿得不是洗得发白还打上补丁的衣物? 就她能什么事都不干,家里养着她顺着她,就连其他外人都说会计家的小闺女模样长得周正,就跟城里姑娘似得。 好多小伙子更是看她一眼就立马脸红。 可袁馨瞧不上他们。 从小她就想嫁到城里去,可她在大队再好,也没法成为城里人。 眼见着年龄越来越大,再不找个人家就得熬成大姑娘,相看了这么多次,袁馨是一个都没瞧上,就在她想着要不要将就一下时,她看到了盛左元。 她对大队的知青不陌生。 时不时也能碰上几回,虽然这些都是城里来的人,但真要比起来还不如大队的汉子们能干活,真要嫁过去保准会跟着吃苦。 可盛知青不一样。 当她看到盛知青的第一眼就入了迷。 她从没看过这么好看的男人,不光样貌好,穿得也好。 袁馨可是听其他婆子说了,就盛知青身上衣服裤子,一身加在一起怕是得好几十块。 而且这还不止一身。 每次看到盛知青时,他身上穿得衣服都不一样。 也不知道带了多少衣服过来,想来他的家境特别不错。 当时她就起了心思。 哪怕是知青,跟着条件这么好的知青,嫁过去了也不会吃苦头。 这几日更是时不时找机会接触盛知青,盛知青对她很是客气,但也没拒绝过她的接触,这让她萌生了一些期翼,想着盛知青会不会也喜欢她。 可袁馨没有想到的是,当她跟家里提起后,却被告知盛知青已经有了对象,想都不想就跑出家,她倒要看看什么样的人才配得上盛知青。 除了不是城里人之外,袁馨不觉得自己比谁差。 可现在看着眼前的白知青…… 心中突然萌生了一丝退意。 可当脑海中浮现盛左元的身影时,退意消散,忍不住阴阳怪气的开口:“一看你就不是能干活的人,下乡知青那是让你来干活而不是来享福的!” 白曼微微眯眼,“小队长都没说我干活不努力,你有什么资格说?” 她这话还真没作假。 所有人都觉得她不是一个能干活的人,家人不忍心她下乡,也是觉得她生来都是娇生惯养,又哪里干得了这些重活? 可是上一辈子不是。 再苦再累再脏的活她都干过,咬咬牙也能为自己撑起一片天。 重生来过,这具身体还没经历过干活的滋味。 但她早就习惯了苦和累,这段时间也一直在坚持,或许做的没有其他人好,但也绝对没偷过懒。 袁馨才不相信她的话。 就这娇滴滴的样子哪里是干活的人? 这时,容晓晓插了一嘴,“我作证,白知青还真没偷过懒。” 论干活,新来的六位知青里面,白知青绝对排的上头名。 瞧瞧,这才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小脸就没最开始那般白净了。 袁馨被哽了一下,又想开始找其他的麻烦。 可不管怎么想,她都找不出一个不好的地方,最后憋的脸上通红,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白曼问她,“你喜欢他?” 被问的袁馨却不敢开口。 一开始怒气冲冲,紧跟着对比之后自己哪哪都比不上,这会气焰早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支支吾吾道:“我喜、喜欢他之前,并不……并不知道他有未婚妻,他明明对我很好很好。” 很是难堪。 自己就像是一个插足的坏蛋,脸都丢尽了。 白曼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行啊,你要喜欢让给你就是。” “啊?!”袁馨猛地抬头。 整个人特别懵,很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你你你……你说要把他、把他让给我?” 白曼点了点头,“我看他对你挺好的,既然你们郎有情妾有意,不如早点把亲事给定下来,我一定给你们封一个大红包。” 说着,瞟了旁边正在看热闹的人一眼,“容知青作证,我保证说话算话。” 容晓晓不嫌事大,举起手大着嗓门道:“我作证!” 刚刚憋着没哭的袁馨感动的眼泪就这么掉下来,“你真的愿意成全我们?” 白曼当然愿意,恨不得直接拱手将人送出去。 不过她还是善意的提醒一句,以防这个傻姑娘如同上辈子一样被盛左元骗的特别惨,“我说了就不会反悔,盛左元朝三暮四,对爱情不忠,我为什么要留念?” “你胡说!” “我哪里胡说?”白曼冷哼,“你是自己说他对你很好吧?还是骗你他没对象?他既有对象还对你那么好,这不是对爱情不忠是什么?” “他、他……”袁馨想反驳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白曼又瞟了凑热闹的人一眼,“你说呢?” 容晓晓单手搭在下巴上,一脸深沉道:“你说得很有道理。” “嘤!”袁馨再也绷不住,捂着脸逃离。 容晓晓双手抱胸,看着她仓皇逃离的背影,摇着头感叹,“还是小姑娘呢。” 这点战斗力,以后有得学。 白曼冷哼一声。 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有了这一插曲,回去的路上两人之间还是很安静,都没过多的言语。 但也少了那么一点点的尴尬和生疏。 容晓晓认亲的事在知青屋这边也迅速传开。 时不时就有人来问一个问题,她都是很好脾气的回应,一直等吃了晚饭后才回到屋子里收拾行李。 期间,杨娟离她远远的。 哪怕很想阴阳怪气几句,但最后还是憋住了。 她实在是搞怕了,巴不得容晓晓赶紧搬出去。 等她一搬,再等蔡少英嫁了人,整个屋子就是她一个人住,要多宽敞有多宽敞,从出生到现在她就没一个人住一间屋过。 容晓晓的行李不难清。 也不需要叠放的有多好,全都一股脑塞进布袋中,塞着塞着她突然愣住了。 扯了扯布袋发现这个尺寸完全可以当做盖被呀。 她干嘛还另外花钱买布头? 难怪妈花钱专门做了这两个大布袋,原来除了装东西之外还有这个用途。 她决定把这个大发现记下,等下回写信的时候写上去。 …… 翌日。 容晓晓起了个大早,早早赶到二姑家。 刚推开门,就见灶房里飘着白雾,丑牛端着一盘子走出来,“表姑姑,这是奶奶蒸得玉米糕,特别软乎。” 容婆子拄着拐杖走过来,“快坐,大队长家的小子来了消息,说是半个小时后出发,你赶紧把早饭吃了,别等下饿着了。” 容晓晓并没有客气的推脱。 这些玉米面怕是二姑家为数不多的粮食,但有些事推来推去反而更生疏。 她欣然接受,张大嘴咬了一口玉米糕,“真香!” 嚼了几口吞下,“二姑,我爸是不是跟你学的?你们弄得玉米糕都好香呀。” 容婆子听得脸上笑开了花,“没错,我每次做玉米糕的时候,他就爱搬着板凳坐在我身边看着。” “难怪。”容晓晓说着,“我爸就这么一道拿手菜,其他都不会。” 容婆子很喜欢听这些事。 等晓晓吃完后就拉着她的手一直说。 一直到去镇上的路上还在说。 容婆子眼睛看不见,肯定没法走着去镇上。 大队虽然很爱护唯一的老黄牛,但真的有什么事时,也能套上板车,让老黄牛拉着出行。 这一次,大队长就将老黄牛给拉了出来。 不过他不舍得老黄牛受累,老黄牛拉着车,他就跟在老黄牛身边走着路,丑牛也不爱坐板车,一蹦一跳的跟在大队长身后。 出行的四人中,丑牛最快乐。 上一回去镇上还是几年前,他都快忘记镇上是什么样子了。 不过他比自己的两个小伙伴强,虎娃子两人一次都没去过,所以他这次得好好看,回去后说给他们听。 “……你二姐也在附近?好事啊,等哪天咱们一起去看看她。”听到二侄女也在离这不远的大队,容婆子是更加高兴。 等听到三侄子入赘,她不由一笑:“也是命吧,咱们这两代人入赘的还真不少,你爸是、你三哥是,你姑父也是。” 老太太的脸上浮现出回忆,“我和你姑父是在逃荒路上认识的,不过他和我不同,我是和家人走散,而他是生了病被家人丢弃。” 容晓晓挺好奇,“然后呢?” “然后?”容婆子笑了笑,“自然就走到一起,他跟着我回到红山大队,知道我看重家族,等我生下丑牛爸后,他宁愿舍弃自己的姓氏,斩断狠心的亲情,主动提出让孩子姓容。” 这时,轻轻一叹,“可惜他走的早,不然也能听听自己小舅子的消息。” 容晓晓偏偏头,轻靠在老太太的肩头。 无需言语去安抚,两人显得很是亲近。 聊天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没过多久一行人就到了镇上。 罗建林先将人送到邮局,他说道:“你们进去打电话,我这边先去公社一趟,找相关的负责人再将他带到邮局这边查信件。” 将人送进去之后,他并没有直接去公社,而是去了知青办。 到了知青办后,熟门熟路找到一间办公室。 里面的办事人员见到他,立马欢迎道:“罗大队长许久不见,今日怎么把你给盼来了?” 罗建林有些诧异。 这还是头一回看到办事人员对他这么客气,连忙热情的回应几句。 “你坐。”马干事对着外面喊道,“小周,给罗大队长倒杯热茶。” 罗建林推脱着,“不用不用,我马上就要回去了,大队还有事等着我呢。” “没事,喝杯茶润润喉都行。”马干事便问起他的来意,“罗大队长这次来是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我想调一份我们大队新来知青的家庭资料,不知道方不方便?” 马干事立马道:“有什么不方便的,你等着,我这就让他们把资料给送过来。” 说完起身就出了门。 没过多久,便端着茶水和一份文档走了进来。 “资料就搁在这,喝完茶咱们再慢慢看。” “谢谢。”罗建林客客气气地道着谢,心中忍不住有些奇怪。 他不是第一次和知青办打交道。 也不能说次次对方都是恶声恶气,但从来都没有这么热情过。 压下怪异的神情,端起茶杯浅抿了一口。 有些烫,但味道特别不错。 他家也攒下过一些茶叶,不过都是些茶叶根、茶叶沫,哪比得上这次喝的。 喝过茶后,罗建林便抽出一份档案仔细看了起来。 档案上记录的内容很详细。 除了个人的一些资料之外还有父母的一些信息。 罗建林认真看完之后,心里算是松了一口气。 他看的就是容知青的档案。 虽说有照片为证,但不来查证总觉得不踏实。 他倒不认为容知青撒谎,只是他身为红山大队的大队长,必须为社员负责。 这也是为什么昨日在容婆子开口让容知青住过来时他开口阻拦,就是想在知青办这边确认一下容知青父母的信息,看能不能和她说的对上。 既然都对得上,他心里也就安心了。 就着热气喝完半杯茶,罗建林将档案袋整理好放在桌面,“多谢马干事,那我就先回去不打扰您工作了。” 马干事一把压住他的胳膊,“不急不急,这不还有半杯茶吗,喝完了再走。” “这……”罗建林看着他的样子,突然有些不安。 不过他有经验,每到这个时候装惨就行,“那就多打扰了,马干事你是不知道啊,上回一下子分给我们大队六名知青,先不说他们能不能干活,那知青屋都是挤得满满当当,有两名女同志不得不搬到旁边破烂的小屋,屋里连炕都没有,夏秋也就算了,冬天怎么办?” 说着说着,就唉声叹气起来,求助道:“要不马干事替我们想想法子?” “你啊你啊!”马干事没好气的指着他,“你别在我面前装腔作调,我还不知道你这个老东西?” 罗建林什么都没说,就是憨厚的笑了笑。 马干事拉着他,一脸慎重的道:“我知道你们大队很难,我也尽量想法子给你们大队申请一些补贴,不过……” “不过?”罗建林面上不显,心里咒骂一声。 他就知道马干事这么热情没好事! 就在这等着他呢,肯定是个让他头疼的事。 马干事铺垫这么多,总算说出了主要的事,“不过你们大队得再接受两名知青。” “知青?”罗建林有些惊讶,“今年不都已经分配了吗,怎么还来了两个?” 马干事叹气,“这事说来就有些话长了……” “不行不行。”罗建林直接打断他的话,“红山大队的知青够多了,怎么还能再来两个?” 马干事压着他的手,无奈道:“你先听我说!” …… “呼呼呼。”容水根跑的气喘吁吁,冲进电话室就问:“是我家小闺女来的电话吗?” “对!总算是盼来了你家小闺女的电话,再等个几分钟她就打回来了。” “好好好!”容水根连连应着,双眼盯着电话机都舍不得挪开。 好在等待的时间不长,电话机在他期待的注视下响了起来。 “晓晓,是晓晓吗?”等容水根听到电话那头的声音,心里压着的石头总算落下,“你这个丫头,怎么才打电话回来?我给你……什么、二姑?你是说你二姑……” 电话室的老刘见他情况不对劲,仔细一看大惊:“哎哟,你怎么哭了?难不成是你小闺女出了什么事?” 容水根哪里有心思回他话,手紧紧握着电话,嘴皮子激动的颤抖着,“晓晓,真的吗?你不会骗爸爸吧?” 他这一番激动,落在旁人眼里那就是出了大事。 都是一个厂子里的人,谁不知道容师傅是一个事事都听媳妇的男人,他家媳妇才是家里的主心骨。 老刘见状,拉住外面经过的一人,“快快,快去把容师傅的婆娘喊来,他家小闺女出事了。” 这一个穿一个,等落在吴传芳耳里时,那就是自己小闺女快不行了。 凭着一股气跑到电话室,等看到电话机边上泪流满面的老容时,只觉得心中咯噔一下,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 此时心里没有难过、也没有后悔,而是一片空白,整个人都空洞了。 她顾不上跌坐在地的疼痛,挥开要搀扶她的人,冲到老容身边抢过他的电话,颤声对着电话哀嚎,“晓晓……娘的晓……二、二姐?” “传芳,那是我二姐,晓晓把我二姐给找回来了。”容水根一脸激动,面上是喜极而泣。 一旁的老刘一脸尴尬,都不敢直视吴传芳瞪过来的眼。 他这不是太着急了嘛…… 吴传芳深吸一口气,只觉得后背的衣服都被冷汗给浸透了,她对电话那边道:“二姐你好,我是老容的媳妇吴传芳,对对……是是……你们还好吧?” 吴传芳在接电话的时候,容水根一直待在旁边候着,凑过去仔细听也能听到话筒里二姐的声音。 传芳来之前,他就已经和二姐聊了很多很多。 知道她现在住在老宅里,身边还有一个八岁大的孙子。 然后就没其他人了。 容水根没继续追问姐夫和外甥的事,二姐没说怕是人都已经不在了。 一个上了年龄、一个不满十岁。 想想就知道他们的日子不好过,也让他的心更是揪起来。 他这次没太详细的追问,也是想着等哪天二姐不在旁边时好好问问晓晓,看看二姐到底是什么情况。 吴传芳说了两分钟,还有很多话没说,但容婆子实在是舍不得电话费,便约定信上聊。 最后,吴传芳叮嘱着那头的闺女,“找到你二姑就该好好庆祝下,别不舍得花钱,还有啊……你保重点,有什么事一定得跟家里来信。” 得到肯定的答复,才将电话给挂了。 容水根伸手掏钱。 他等得就是小闺女的电话,身上一直带着钱。 不过带的钱有些不够,他不好意思道:“老刘,还差的钱我等会给你送来。” “不急不急。”老刘看了面无表情的吴传芳一眼,悻悻然道:“抱歉啊,吴同志,我真是一时会错意,不然也不会急匆匆让人去找你。” 知道弄错后他还找了人去带消息,可没想到吴同志来的这么快。 “算了,你也是好心。”吴传芳摆了摆手,跟着又笑着道:“对了,老刘你明天记得过来吃酒。” “吃喜酒?”老刘纳闷了,“你们不是说大儿子的喜酒先不办了吗?” “他的喜酒确实不办。”吴传芳临时来了主意,一手搭在老容的肩膀上,“我家老容和家里人失散这么多年,如今能重聚就是一件大喜事,值得办酒席庆祝下。” “对对对,一件天大的喜事。”容水根连连点头。 接近三十年了,他日日夜夜都在盼,无数次祈祷老天爷给他们重聚的一天。 更是无数次恐慌着,担心容家只剩下他一人。 好在,他找到了自己的亲姐姐。 这确实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就这样,吴家的亲戚和朋友们又再一次接到邀请。 真的就挺戏剧化。 刚取消掉儿子的婚事,结果现在又办了重聚酒。 这样看来,吴家是真不打算让大儿媳妇进门了,这办酒特意准备的菜都上了桌,总不能又重新置办一次吧? 有钱也不能这么造啊。 就在吃酒席的当天,一个瘦小的丫头从吴家大杂院离开,一路跑到小镇的另一头,钻进一条显得有些破烂的巷子。 她并没有马上回到家,而是先看家里有没有人,确定没人后才飞速跑进房间,“大姐,你赶紧收拾东西去吴家。” 段月被突然进来的人吓得一跳,“你不是去捡煤了吗?怎么回来了?” “我经过吴家见他们正在办酒,他们是真不打算依着爸妈狮子大开口。”段春性子急,翻开柜子就打算给她收拾东西。 “可是……” “还可是什么?你为这个家付出这么多还不够吗?是真想被家里给压榨死?”段春打断她的话,“你现在就去吴家,哪怕不办酒席也得进了他们家的门,只有离开这里去到吴家你才能过好日子。” 段月还有些迟疑。 手指抠着手指,显得犹豫不决。 在婚事前两天突然增加聘金,这件事她也不想,可那是她的爸妈啊……是生她的人,她哪里能拒绝。 段春瞧她的样子就很气躁,“你还犹豫什么?你知不知道如果吴家真的不愿意娶你,你会怎么样?去乡下当知青都算好的,你很有可能被爸妈给卖掉,不管是老头还是鳏夫、又或者是一个傻子,只要谁给的起钱,他们就会把你卖给谁。” 段月脸上惨白,她没法否认。 因为她知道小妹的话没错。 段春双手搭在她的肩膀,放缓声调:“只有嫁到吴家,你才能过上真正的好日子,姐夫虽然木讷又软弱,但他有一双好父母,容叔叔是高级锻工,家里就不愁吃喝;吴婶婶看着不好相处,可只有她能压得住咱爸妈,真要闹起来,爸妈不一定能有好果子吃。” 她深深看着面前的大姐。 或许大姐不敢反抗又容易被人鼓动的性子很不好,但大姐却是唯一愿意照顾她长大的家人,如果不是大姐在,她或许早就被重男轻女的爸妈给淹死了。 段春带着些哀求,“大姐,你就听我的吧。” “可……”段月有些松动,其实她自己也明白。 如果不和吴平祖在一起,她的下场一定很惨很惨,就跟她两个姑姑一样,每次想起姑姑们的生活,就让她毛骨悚然。 她紧张地吞咽口水,“可我这么走了,爸妈要是闹怎么办?” “所以你千万不能退!”段春叮嘱她,“镇上妇联的干事说过,现在是自由恋爱的时代,父母不能逼迫子女,只要你立得住,他们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要你立得住,吴婶婶会替你解决一切麻烦。” 她再次重复,“你一定不能再被爸妈鼓动,不然没人能帮得了你,去了吴家也别把这里当做娘家,你做的一切足够偿还他们的养育之恩,他们耽误你这么多年,别再让他们耽误你一辈子。” “我懂我懂。”段月紧张的手心尽是汗。 段春替她收拾着东西。 其实也没什么能收拾的。 要不是想把女儿卖个好价钱,怕是连衣服都不打算给她们做。 收拾好后,段春扯着紧张到身体发颤的段月出门,一路跑到某处巷子口,她催促着,“走吧,到了吴家就跟吴婶婶说,你想明白了,宁愿不要聘礼也要嫁进他们家,吴婶婶不是小气的人,肯定会给你们备上一些物件,与其便宜给段家的人,倒不如你和姐夫拿着。” 段月早已经泪雨阑珊,因为泪水让她看不清小妹的脸。 小妹不过才十五岁,却想得比她多得多。 她没有马上离开,而是担忧道:“可我走了,你怎么办?” 她能有吴家庇护,可小妹呢? 段春闻言一笑,“我还小,能有什么事?” 她抬起手给大姐擦了擦眼泪,轻声道:“再说了,我不还有你嘛?难道我真的出事,你会不管我?” “当然不会!” 段春笑得更灿烂了,“那不得了?” 伸手推了推,“行了,赶紧走吧,再不走段家的人要回来了。” 看着大姐离开的背影,段春脸上的笑意收敛。 她和大姐不同。 她的心很冷很冷,不管所谓的父母是苦苦哀求还是严厉打骂,她都不会听从他们的安排。 想靠她养着一大家子,做梦吧。 前方的巷子里已经见不到大姐的身影。 段春这一瞬间特别轻松。 总算将大姐从泥坑里拉出来,就像小时候大姐从水缸中将她捞起来一样…… 就在这日夜幕降临时,一人背着小小的包走进了吴家所住的大杂院。 同时间,东北某处的乡间小道上,一头老黄牛拖着板车缓缓朝着前方走去。 老黄牛边上的老汉紧锁着眉头。 显然他想办的事没有头绪,反而还因为某些事更添忧愁。 而坐在板车上的容婆子正肉痛着,哪怕看不到,也能感受到篓子里的重量,眉头皱得跟大队长似的,“丫头欸,你怎么割了这么大块肉,多费钱啊。” 容晓晓脆声,“我妈说啦,今天得好好庆祝下呢。” 她可是听妈妈话的好孩子。 所以,肉得往大块的割!一顿要吃个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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