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p002】蠢蠢欲动(10000字)
066蠢蠢欲动
深夜,月黑风高。
寂静的庭院,忽然闪过一道森冷的白影,“吱嘎”一声后,木质房门被人轻易推开了,单薄的光影之下,银光一现而过!
“呼、呼呼、呼……”床上原本熟睡的人忽然猛地坐起身,大口踹息着,紧接着,一把泛着蓝光的匕首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他浑身一僵,苍白的脸上闪过慌乱、不安、挣扎,最终趋于平静。
认命了。
“留我爹一条性命,看在我们同族的份上。”声音带着恐惧的颤抖,王楚双手紧握着被褥,得知盛晚清的死讯时,他就知道,自己也活不了了,那个人,不会放过他。
“你们姓王,我姓曲,何来同族之说?”白影发出一阵刺耳的冷笑,“几次三番忤逆我,还想我饶命?你爹已经在黄泉路上等你了,你赶紧去吧。”
话音落地的刹那,刀刃见血。
王楚甚至来不及发出一丝惨叫,就已一头栽倒在地上,灵魂离体的那一刻,时间似乎变得格外漫长,不知是他的错觉,还是他在后悔?
二十年前,他第一次遇见盛晚清,那时候的她,狼狈的像个小叫花,浑身脏兮兮的,茫茫人海中,他却奇迹般地捕捉到了那双眼睛,干净,清澈,透着一股可怜兮兮的味道。
他朝她伸出了手,将她带回了家。
那时候,他是真心地喜欢这个只比自己小了两岁的姑娘。
父亲说,这姑娘来历不明,你岂可娶她为妻?
他从小就被教导,百事孝为先,母亲去世的早,是父亲将他抚养长大,王家在天都镇算不上什么大户,家里有田有钱有房而已。
听父亲说,母亲姓曲,他的舅舅在朝中为官,等他长大了,去投奔舅舅,将来一定能谋一份好出路。
他没想到,父亲口中的舅舅会主动找上门来,可他们长得一点都不像,完全不像俗话说的外甥似舅舅,他看着那个胖胖的中年男人,无法理解,舅舅为何不姓曲,反而姓何。
跟舅舅一同来的,还有一个戴着面具的年轻公子,他注意到,舅舅对那公子的态度很恭敬,听说,他姓曲。
他想,他们应该算是同族吧?
曲公子究竟是什么身份?他一直很好奇,但这个问题,舅舅讳莫如深,从来不敢提及。
是的,不敢。
他只知,这个曲公子是个厉害人物,一句话,就让他的父亲在数日之后成为了天都镇的镇长,一个不大的官儿,却能在这一带称得上地头蛇。
曲公子看到盛晚清的时候,说:这个女人将会给王家带来不幸。
这一句话,带来的效果,大得离谱。
父亲甚至想要他休了盛晚清,他死活没肯,发誓不会爱上她,只是可怜她一个弱女子,孤苦无依……
后来,他娶了崔岚。这只是一个开始。悲剧的开始。
他知道,自己哪怕心底再喜欢盛晚清,也不能表现出来,慢慢地,当真心变成假意,当习惯了伪装,他和她,终于愈行愈远。
他察觉到,自己变了,周围的人,也都在改变,潜移默化间,他们都变得不再像过去的自己,可是,他无能为力,心底仿佛住着一头名为欲望的野兽,不断地疯狂叫嚣着,张狂地挥舞着爪牙,他慢慢地,妥协了。
放荡不羁地过着每一天,漠视盛晚清的存在,后院里面住着的那些女人越来越多,他却克制不住地,还想去抢夺更多的女人……
这是一个恶性循环。
曲公子再次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正从第三十七房小妾的房里出来,整个人焦躁不安,心烦意乱,对方仿佛从天而降,直接挡住了他的去路,他差点破口大骂,关键时刻,他认出了那张面具。
“我早就说过,你会后悔的。”对方噙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
“后悔什么?”他不解。
“你真好好照镜子,看下你现在的这幅蠢样。”
曲公子在狠狠地嘲讽了他一顿后,又说:“看在你母亲的份上,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后院里面那个叫做盛晚清的女人,现在,你立刻去杀了她。”
“放屁!”他想也没想,直接爆了句粗口,盛晚清这个名字,他已经快要记不起来了,将近二十年的刻意忽视,他跟她早就成了陌路人,他从来不会去她的房里过夜,他甚至不拿正眼看她。
可听到曲公子说,让他去杀了她的时候,他居然潜意识地抗拒着。
“既然你不愿,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随便你。反正你那么神通广大,难道还奈何不了一个女人?”
他没想到,他随口一说的话,正好击中了对方的软肋。
盛晚清是苗域最后一点血脉,当初曲公子为了夺取苗域传流下来的两件仙器:魔眼和净化之咒,曾屠杀了对方整整一族人,苗域长老在临死之前,将那两件仙器交到了盛晚清的手里。
曲公子得知可靠情报之后,立刻对盛晚清下了毒手,然而,她是苗域的圣女,受净化之咒保护,还懂得控蛊之术,他根本奈何不了她。
他唯有看着她落到了王楚手中。
人心皆有欲念,他不信盛晚清能一辈子都保持无欲无念之心。
于是,他暗中操控着,让王楚跟盛晚清反目。
但,事情的发展并未让他如愿。
盛晚清对自己太残忍,又爱惨了王楚,她不惜将魔眼跟自己的身体融为一体,直至死亡来临之前的最后一刻,都守住了自己对族长的承诺,没有让魔眼和净化之咒落入曲公子手中。
整整二十年,曲公子无计可施,他不明白,一个被魔眼污浊了女人,为何还会受到净化之咒的保护,就像他不知道,魔眼虽为魔器,同样具备灵性,会认主。盛晚清若是不愿,魔眼自然无法离体。
归根究底,一辈子执着于收集魔器,野心勃勃的曲公子,从来只将除自己以外的人和物当着可以利用的棋子罢了。
静谧的夜,床上的人,已经气息全无。
床前的白影脸上闪过一丝不甘的狰狞,又在尸体上补了两刀,他等了二十年,却便宜了其他人,这让他如何善罢甘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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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天都镇出发,马车一路朝着孤霜城的方向前行,直至夜深了,无法再前行,白小宝这才拽住缰绳,掀开车前的幔布,对白小离道:“娘亲,今晚咱们只能在这荒天野地过夜了。”
“嗯。不怕。有小宝在呢。”
白小离笑嘻嘻地应道,朝儿子伸手,示意他进来一起睡。
车厢内的格局比较大众化,软榻、矮几、储物暗格一应俱全。
离开天都镇之前,俩人特地打包了饭菜,这会儿肚子还是饱饱的。白小离靠在软榻上,给小宝留了半边空位,入夜之后的天色有点凉,虽然是荒野之地,却也不必担心半夜有人出来打劫。
“小云云还没醒吗?”
“还没呢。娘亲不用担心它啦,那家伙贪睡贪吃,明天一早就没事了。”
“嗯。”白小离琢磨着,之前在天山剑门的时候,魔兽蛋也是这么一副情况,应该没事,而且她特地检查过,蛋壳上没有一丝裂痕。
白小宝伸手抱住娘亲的胳膊,咕哝了声:“娘亲睡吧。”然后就打起了呼噜。
白小离囧,她儿子装睡的本事,果然也是一流的!
虽然小宝什么都没说,她还是能感觉到,这片小树林里面,除了他们两人之外,还有其他人的存在,譬如——
“咳、咳咳……”刚刚打了个喷嚏后,拼命捂住脖子咳嗽的鬼野。
幸亏这幅蠢样没让其他人看到,不让妖孽的形象就要一落千丈了。
“马车停下来了。”辰一远眺后,道。
“咱们也原地休息?”辰三问。
“四五六先盯梢,后半夜你们休息。”辰一沉默会,道。
被点名的三人一致点头,唯独辰六嘴巴没合拢,又多说了句:“那个一直跟着马车,骑在黑马上的男人是谁啊?”
其余五人:“……”天山剑门今年出师考核唯一拿到紫色勋章的天才铸剑师-鬼野!这么响亮的名号,你居然没听过?
即便他们赶到九重门外的时候,早就已经过了出师考核的时候,连拿到勋章的铸剑师都已经全部离开,可他们六人分头在天山剑门寻找白小离下落的时候,那些剑门弟子谈论最多的消息,不就是关于鬼野的吗?
辰六被看得不好意思起来,摸了摸脑袋,尴尬地解释:“我哪想到,传说中的天才铸剑师,居然长得那么……骚包呢。不过依我之见,其实白姑娘比那个骚包还要厉害!”
然而,不小心再一次真相的辰六,不出意外地又被鄙视了。
马车内,白小离搂着小宝,睡意全无。
或许是因为之前睡过一会儿,这三更半夜的,她反而精神的很,有些奇怪,阿烨那么晚了,怎么还不现身呢?
她一直惦记着,要跟他说声谢谢,偏偏对方还不出现。
就在白小离“牵挂”着凤凌烨的时候,远在刺渊王宫的男人,此时正被人堵在了御书房,差点被一堆的奏折淹没。
“圣上,您这些日子心不在焉的,已经给老娘造成了不小的麻烦,你到底有没有自觉!”凤凌仙披着一件宽大的黑色斗篷,遮住了自己竹竿一样纤瘦的身材,只露出一张绝艳妩媚的脸孔,卷曲的墨色长发垂落在肩膀两侧,从宽大的帽檐下端溜了出来,衬得她愈发肌肤胜雪。
她是凤凌烨唯一的妹妹,也是刺渊国这一任的天师,三岁那年,被上任天师收做亲传弟子,过着隐世独居的生活,直至半年前,凤凌仙出师,就任刺渊天师一职,这才回到王宫。
可惜,凤凌烨向来冷漠,又跟凤凌仙整整十几年没有见面,两人之间那点可怜的兄妹之情简直比水还淡。
凤凌仙性格火爆,偏偏身居要职,要求她时刻板着一张脸,装深沉扮正经,简直要了她的命!外人面前,她只能伪装,唯有在凤凌烨跟前,原形毕露,张牙舞爪,丝毫没有把这位刺渊国的帝王放在眼里。
这不,今儿个直接堵门,一声怒吼“奏折不批完你今晚休想睡觉”吓得旁边伺候的宫人差点晕厥过去!
凤凌仙急吼吼地发了好大一通牢骚,半天没得到对方一个字的回应,气得整张脸通红通红的,一双美目瞪得又圆又大,恶狠狠地瞅着对方:“凤凌烨!你跟我说话呢,你好歹吱一声啊!”
凤凌烨:“……”
他大发慈悲地抬了下眼皮子,漫不经心地扫了眼暴跳如雷的妹妹,实在想不通,这个时时刻刻跟吃了火药一样暴躁的女人怎么可能跟他是同一个爹生的呢?
真是聒噪。
不像个女人。
幸亏她从小就被前任天师带走了,否则,这么多年下来,一直受她的荼毒,这日子早就没法过了。
“你思春呢?”凤凌仙翻了记白眼,一副懒得再吐槽你的表情,从八月初开始,她瞧着对方就不正常了,有种……日夜颠倒的趋势?
凤凌烨沉默了片刻后,说了四个字:“凤于九天。”
“凤家密不外传的独门心法,我知道啊,可是只有男的才能练。你不用特地强调,来引诱我了!”凤凌仙撇撇嘴,御书房里面伺候的宫人都被她赶了出去,这会儿,她就只能自己跑去搬张椅子,挪到凤凌烨面前,准备来一番意义深刻的“促膝长谈”。
凤凌烨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对于对方近乎粗鲁的举止,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凤氏血脉凋零,在凤凌仙回归之前,他甚至以为,他是凤家唯一的子嗣了,如今多了个妹妹,感觉似乎也不是太糟糕。
当然,她若是能再安静一点,至少有点做女人的自觉,就更好了。
“然后呢?”凤凌仙哼哧哼哧地把红木座椅搬到了案前,双手横放在桌沿,下巴搁在手背上,笑眯眯地问。
明明前一刻还气呼呼的,下一瞬,就眉开眼笑,果然是被天师教坏了。凤凌烨不着痕迹地扫了眼一脸好奇的凤凌仙,这种表情出现在对方那张妖媚的脸孔上,看着十分违和。
“喂喂,快说啊!我知道的,你一定有事要告诉我,跟我商量对不对?尊敬的圣上!本天师已经准备好了,洗耳恭听!”
凤凌仙夸张地眉飞色舞,全然不知道,她亲爱的大哥已经默默地在心底给她加上了“蛇精病”的标签。
“走火入魔了。”男人面不改色地说着,随手翻开一本奏折,深紫色的眼眸平静地扫过上面洋洋洒洒的篇章,落笔,合上折子,放到另一边,然后又机械地捡起第二本奏折。
直至他批完第五本奏折,凤凌仙这才反应过来,惊叫一声:“什么!?哥!你说你,走火入魔了?”话到最后,声音小到差点让人听不清。
凤凌烨波澜不惊地点头。
凤于九天走火入魔有什么样的后果?凤凌仙完全没概念,但她好歹也是跟着前任天师修行的“世外之人”了,自然明白走火入魔这四个字的分量有多沉重!
“后果,很严重?”她牙齿打颤着问,这可怎么办?要是凤凌烨真出事了,那刺渊国岂不是要……改朝换代?啊呸呸!这种情况,必须杜绝!身为凤家人,守护家族荣誉,义不容辞!
这番心理工作做完之后,凤凌仙大义凛然地看向自家大哥:“圣上,有何差遣,尽管明说!作为刺渊国的天师,在下定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凤凌烨执笔的手一抖,一滴墨汁落下,差点污了奏折,他剑眉一挑,看向满脸严肃的妹妹,心说道:你少发点疯,我就要谢天谢地了。
“咳咳,那个,代为监国什么的,这种事你就不用想了,我就绝对不会同意的。”
“……”
“不会真的是这个吧?”
凤凌仙眉梢颤抖着问,内心忐忑不安,她最烦这些所谓“国家大事”了!偏偏天师的职责使得她必须经常接触这些,每逢节日大典,她都要正装出席,严肃地扮演一回高深莫测的“神棍”……
简直不能更加坑爹!
“我要亲自去一趟玄月。”凤凌烨沉声道。
凤凌仙下巴一塌,惊悚地捂脸:“大哥,你别这样啊……你说这一走,我可怎么办啊?”没两个月,这家伙估计是绝对不会回来吧?
“当我没说。”凤凌烨冷着脸,喜怒难辨。
凤凌仙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对方,啧啧,还一国之君呢,金口玉言,明明都说了,居然装模作样地扯什么“当我没说”,你扯淡啊!不过,以她对这个大哥的了解,估计事情真的很严重,不然他是绝对不会开口的!难道——
“治疗你走火入魔的圣药,在玄月?”
这说话有点儿夸张了。
凤凌烨愣了愣,居然没反驳。
“不是吧?还真被我蒙对了?不过……我说大哥,你好歹也是刺渊的王,偷偷地潜入玄月境内,要是……咳咳……出了点什么意外,我怎么跟父皇和母后交待?还有啊……你就算要离开,总得找个好点的借口吧,譬如说,和亲什么的……”
“你愿意嫁入玄月?”凤凌烨问。
凤凌烨顿时一囧,没忍住,爆粗口了:“滚犊子!”骂完之后,她懵了,她居然对着一国之君说滚!犊!子!她果然是活腻了么?
这么办?大哥会不会一怒之下,把她咔嚓了?
都是她那个混蛋师父,把她教坏了!她以前明明是个天真烂漫的小公主啊!自从继承了天师一职后,整个人都不对劲了!
“……”凤凌烨面如冰霜地抬头,二话不说,弹指一道灵力打在了对方身上,很快,聒噪不已的天师大人果然安静了下来,整个人跟雕像一样,不能吭声,不能动,只能不停地眨巴着眼睛,拼命求饶,可惜对方完全没搭理她的意思。
一夜天明。
天亮时分,白小离非常准时地睁开了眼睛,长期养成的好习惯,让她每天雷打不动地准时醒来,随后发现,小宝比她醒的更早,掀开车窗帘布一瞧,果然,小家伙正在晨练。
毕竟不是还在天山剑门的时候,白小宝放弃了晨跑,改为扎马步和练剑。
白小离安静地看着,晨光之下,一身暗紫底纹黑色长袍的白小宝神色认真而专注地握着岚尘重剑,将他修炼的那套独步九霄剑法演练了一遍。
“娘亲,早安!”小云云脆嫩嫩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白小离回头,笑着摸了摸魔兽蛋光溜溜的脑袋:“小云云,早啊。”
果然跟小宝说的一样,小云云一觉睡醒,什么事也没了,精神得很,还知道翻箱倒柜地找东西吃!
出门在外,一切从简。
当然,对于白小离来说,是不存在这种说法的。有储物手镯在手,她完全不需要担心食物和饮水不够的问题。尤其是昨晚离开天都镇之前,他们还特地去采购了一番的情况下。
“桂花糕、白米糕、凤尾酥、蜜汁肉……这些你先拿去吃。”
“啊!娘亲你对小云云实在太好了!人家爱死你了!”
“嗯。”白小离笑着点头,果然,跟小宝比起来,这颗蛋蛋实在太会卖萌了!
她接着又从储物手镯取了四个新鲜鸡蛋出来,准备生火,直接把蛋煮熟了,再将刀切馒头加热一下,足够小宝和她两个人的早饭了。
这么想着,白小离很快行动了起来,在小宝晨练结束的同时,将两人的早餐也准备好了,然后不出意外地获得了儿子的高度赞扬!
“笑得那么开心,真是让人嫉妒啊……”晨曦之下,一道白影悄然出现,目光紧锁着远处的白小离和白小宝,银色面具覆盖着他半张脸,却怎么也掩饰不住他眼底的疯狂和扭曲。
如果不是因为他现在身受重伤,又刚刚收到从菡萏城寄来的急件,他绝对不会让对方好过!
“就让你们多笑两天,哼!”他冷笑一声,视线转向更远处的鬼野,眸中杀气一闪而过,这些人,他一个都不放过,魔眼他会弄到手!白玲珑也一样!
咦,有杀气?白小宝警觉地起身,将灵识释放开去,搜索四周,果然被他捕捉到一丝“蓝衣人”的气息,对方刚刚离开!
可惜,若是凤凌烨在这里的话,他倒是可以追出去,运气不错的话,没准能把那棘手的家伙直接解决了。
“小宝,怎么了?”
“没什么。”这件事,还是不要告诉娘亲比较好,省得她担心。
“快坐下来,吃完以后,咱们继续赶路。”距离孤霜城,少说还有三天的路程,这期间,她可以做很多事,譬如,把天都镇发生的事情记录下来,等到了菡萏城,找到娘亲之后,她就能把这一路的经历慢慢地说给对方听……
想到这,白小离不由得一惊,原来,她潜意识里,还是希望自己这次下山不会白跑一趟啊。
“娘亲?白玲珑有反应了,还是怎么的?你的馒头都掉地上了……”白小宝惊讶地张大眼睛,他这个吃货娘亲,平日里最舍不得浪费粮食。
“白玲珑……啊,我差点忘了。”
白小离猛然回神,昨晚离开天都镇之后,她就没关注过魔眼!
然后——
果然出事了。
找了半天,净化之咒和白玲珑都在,就是魔眼不见了。
“小宝,不见了……”
“小宝在,小云云也在,娘亲别急!”
“娘亲,是不是白玲珑把魔眼‘吸收’掉了?”白小宝沉吟了片刻后,猜测道。
白小离闻言,握着白玲珑仔细端详了一会,果然——
“小宝,这上面多了一圈红色的线。”看来还真是跟小宝猜的那样,白玲珑“吸收”了魔眼。
虽然这两者,都是兵器排行谱上的仙器,却存在着本质性的区别,白小离原以为,魔器附带暗属性,白玲珑正好相反,这就是所谓的区别,如今看来,最大的区别其实是:白玲珑“回收”魔器!
它们原本就是铸剑师通过玲珑宝器炼器,召唤出来的,为了避免魔器打破世界的平衡,扰乱民生,于是便有了白玲珑的应运而生。
这便是,盛晚清临死前说的“天意”吧?
“没丢就好。”只是回到它原本的世界,至少不需要担心其他居心叵测的人拿到魔眼,又要兴风作浪。
“……唔。”白小宝显然想得更多,那蓝衣人的目的,明显就是为了得到魔眼,如今魔眼已经归位,就算他们说出事实,对方肯定也不会相信,只会一味认定是他们将东西私吞了!
他如今还不够强,还需要变得更强才行!这样,下次对方再度来袭,他才能保护娘亲的周全。
不其然间,白小宝想到了凤凌烨,那家伙倒是挺厉害的样子,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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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哈哈!凤凌烨,你刚刚连续打了两个喷嚏,一定是有人在背后骂你了!”被强迫当了一晚上雕像的天师大人,恢复自由的第一时间,就不忘全力以赴地嘲笑她的大哥。
她这辈子就没被这么折腾过!一晚上,不能动,不能说话,还要她跟个傻子一样杵在这里,看着那尊面无表情的冰山批改奏折,完全是折磨人啊!
不过话说回来,她还不得不佩服对方:这一晚上的,愣是没合眼,将堆放了三天的折子全部看完了!
换做是她的话,绝对没这份毅力和能耐。
果然一国之君不是正常人能担得起的重任!
“喂喂!我跟你说话呢,你去哪啊?”
再度被无视后,凤凌仙嘴上噼里啪啦个没停地追了上去,然而——
凤凌烨完全没有要搭理她的意思。
“圣上!皇兄!大哥!凤凌烨!你给我站住!”
“……”
“你去哪儿?”
“早朝。”
“……”
“……”
“好吧,我错了,呜呜呜……”凤凌仙假惺惺地擦拭着根本不存在的眼泪,忽然脑中灵光一闪,凑到对方跟前,“哥,我决定了!”
“?”麻烦,别挡道。
“其实,我知道的,父皇交给你的影卫里面,有擅长易容的人,其实咱们可以这样……”
她叽里咕噜地念叨了好一会儿后,就在凤凌烨快要不耐烦地绕道而行时,终于说到了重点:“我觉得,你可以偷偷地潜入玄月,当然,为了避免一些不可预知的麻烦,我决定,跟你一起去!”
凤凌烨:“……”
“可以让影卫易容成我们俩的模样,坐镇王宫,当然,我会再想办法说服父皇和母后来监国,啊哈哈……是不是觉得我很天才啊?”凤凌仙得意地叉腰狂笑,看上去距离疯癫不远了。
“你留下。”凤凌烨难得没有鄙夷她,态度却十分坚定。
凤凌仙一听,整张脸皱成一团:“别这样嘛!其实我也是很想去玄月境内看看的,听说那边的祁阳君家有位少爷长得跟花儿似的,可好看了!”
“……”凤凌烨皱眉,果断地绕道。
然而他还是太低估自己这位脑回路明显不正常的妹妹了!
见他板着脸,直接绕道,凤凌仙居然一个猛虎扑羊的姿势,直接扑上去,双手抱住对方的两条腿,嚎啕了起来:“圣上!你怎么可以这样绝情!我好歹也是你的亲妹妹啊!”
“……”凤凌烨右手微曲,正要出手再度将对方化作雕像,忽然动作一顿,因为她说——
“你瞧我这么讨喜,这么活泼的姑娘,你那么死板,那么吓人的模样,要是在玄月遇上了你的心上人,你一定会把人吓跑的!要是带上我,情况就不一样了!我一定可以帮你追到嫂子!”
“哥!你瞧我漂亮不?我不但可以帮你追嫂子,我还可以帮你去色诱情敌!你说我活着多么不容易啊……”
“是不容易。”凤凌烨认可地点头,心说道:他们这些人更不容易,天天面对一疯子!相比之下,那些被蒙在鼓里还把疯子当高人一样膜拜的百姓,实在太幸福了。
“那么——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凤凌仙抱着她哥的大腿,仰头,笑得一脸谄媚。
凤凌烨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虽然这个妹妹的性格实在让人头痛,可她也是唯一能说服父皇和母后出来管事儿的人,那就勉强带着她吧,到时候,这家伙不听话,就直接暴力镇压!
“欧耶!大哥您真是英明神武,玉树临风,风度翩翩,翩翩君子,子……”
“闭嘴。”
“……”凤凌仙乖乖地点头,听到有脚步声靠近后,立刻跳起身,装模作样地掸了掸斗篷,摆出一副正经严肃的姿态,在宫人进门后,迈着从容优雅的步伐,脸上挂着跟凤凌烨如出一辙的高傲冷漠,目不斜视地从宫人身侧走过,看似没有注意到那一张张充满敬畏之色的脸孔,心底其实早就乐开了花。
瞧,不就是装腔作势嘛,她也会啊!
凤凌烨一言不发地目送“蛇精病”离开,虽说已经敲定行程,但要马上出发前往玄月境内,估计不会那么顺利。
早朝之后,他接到了暗部传来的消息:辰部影卫在前往天山剑门接人的途中,遭遇了六次截杀!
要将白小离接回刺渊国,完全是凤凌烨一时心血来潮,临时起意,最终因为双方没有协商妥当,不得不无限期推迟计划。
结果如何,暂时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件事让他察觉到,居然有人在眼皮子底下,安插了眼线!
至于对方是谁,他心里并非没底,可疑人选有三个,还待进一步取证,比较那仨都不是小角色,影响力甚大,处理不妥,反而会弄得人心惶惶。
对方为何要截杀影卫?是为了阻止他将白小离接回来,还是……另有目的?
不管是什么,白小离已经暴露的事实,不容置疑。对方肯定会怀疑,为何他要从遥远的天山剑门,将一名看似平常的铸剑师带回刺渊,女性铸剑师固然稀罕,可若天赋一般,其实也没有特别之处。
偏偏白小离又长了一副太过出色的模样,加上他一直不近女色引出的种种传闻……难免有心人会蠢蠢欲动,甚至想要“永除后患”!
真是可笑,难不成他们以为他会喜欢她?
可笑?凤凌烨剑眉微蹙,深邃的紫色眼眸闪过一丝迷茫,他后知后觉地捂住胸口位置,他居然能清晰地想起她那张巴掌大的小脸,那双格外漆黑清澈又大又亮的眼睛,还有她看似傻乎乎实则聪慧的小模样,她炼器时候专注认真的表情……心跳倏然漏了一拍。
或许可笑的是他自己。
“圣上,是我看错了吗?为何你脸上会出现这种花痴的表情!”
时隔几个时辰后,凤凌仙再度出现在他面前,而这一回,凤凌烨居然奇迹般地没有产生任何不耐或是烦躁的情绪,甚至于有些期待地看向对方那张荡漾得瑟的面孔。
“哥,我跟你说噢,父皇跟母后答应了!”她可是连撒泼打滚的劲儿都用上了!要是再不答应的话,她还真没辙了,所幸,他们还是非常疼爱她这个从小被带离身边的女儿!
虽说别人家的女孩是“女大十八变,花开朵朵红”,他们家这个却是越长越疯!可好歹也是亲生的,唯二的子女之一!哪有不疼不宠的道理。
凤凌烨反应淡淡地点头:“嗯。”实则,暗中松了口气。
可惜,他掩藏得太好了点。凤凌仙死活没看出来,只觉得憋屈,自己那么卖力地撒泼打滚,就换来她这个面瘫大哥一个“嗯”字?她该庆幸不是六个点吗?
“哥,你这样不行,一定会把嫂子吓跑的!”天知道她口中的嫂子是谁。
“……”凤凌烨转身就走,一夜没休息,刚刚上完早朝,他实在乏得厉害。
-
马车在官道上飞驰,一路平稳,预计再过小半天,就能抵达孤霜城了。
白小离昏昏欲睡地捧着一卷话本,因为一场大雨,他们在路上歇了一天半,没有如预期的三天内到达孤霜城,却凑巧地赶上了这里每年一度的花灯节。
“娘亲,要是累了,你就睡会吧!”
“嗯……”
白小离一边打着盹,一边应道,一个不留神,话本从她手里滑了下来,直接落在了魔兽蛋身上,小云云悄悄地探出身子,发现她已经闭上眼睡觉了,便轻手轻脚地托着话本挪到了一边的矮几上。
这几日,经常有人偷偷地送东西过来,从吃的到一些打发时间的小玩意儿,各种各样,应有尽有啊!白小宝甚至要怀疑,是不是鬼野那家伙精力太充沛了点?天天往他们母子俩面前凑,刷存在感,准备找个适当地时机再“归队”呢?事后证明,他冤枉那只狐狸精了。
白小宝一开始还特地去逮人,但,那伙人太狡猾了点,不但会“抛钻引玉”还会“调虎离山”!几天下来,东西照样送,他却没逮住人,实在是憋屈啊!
没办法,他不敢离娘亲太远,对方便是认准了这一点,一次又一次地“奸计得逞”!
说他们是一伙人,白小宝保守估计,对方至少在五人以上,有三个轻功极好,有一个暗器用的不错,还有个鬼主意不少的……
所幸,这些人看上去没有什么恶意,倒像是被什么人命令来保护他们母子俩的?
确定了这一点之后,白小宝干脆也就随他们去了,只要对方不是蹦跶得太厉害,他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关键时刻,这些人没准还能帮他一把。
毕竟前途未卜,那蓝衣人合适会杀回来,他也心里没谱。
凤凌烨那边刚合上眼,这边就现身了,紧接着,马车停了下来,挡在车前的幔布被白小宝刷地掀开,小家伙一双黑葡萄般又大又圆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冷酷地昂着下巴,道:“不许趁我娘亲睡觉的时候,占她便宜!别以为你不吭声,我就不知道你前天晚上偷偷摸她脸蛋了!”
凤凌烨:“……”他还真没见过那么恋母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