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不能再观赏如此美男,真是遗憾
平仁四年，上京城。
冬月的上京城处处带着刺人心骨的萧寒，连续阴了好几日，阳光都吝啬现于人前，再加上她最近少有出门，暮筠整个人闷恹恹的，脸色淡白如纸。
暮筠自打回了上京城成为了云岚公主，就一直住在宫中，鲜少与宫外的人交流，除了高凝心，便无其他能谈得上话的玩伴。临近婚期，她搬进了自己府邸，今日来府上给她添妆的，无非是因着她有公主名头，而借机阿谀奉承之人。
高凝心脸上挂着温婉的笑，轻柔地为她梳着发，“都快成亲了，怎么没把自己养得白白胖胖，反而是气色更差了，这要是被程大将军看见，还不得心疼死？”
暮筠望着镜中高领束颈之人，心头不由地泛起阵阵心疼。
三尺白绫换取了暂时的自由，若不是因着她今日添妆，恐怕高凝心都难得迈出大门一步。
真真是个烈性子。
心疼归心疼，敬佩归敬佩，她可没有高凝心那般宁死也要抵抗糟心婚事的勇气。
况且她见过程致几面，那人面貌非凡，气宇轩昂，待她温柔和煦，虽然没让她心生倾慕，但也算得上是上京城众多世家子中的最佳之选。
而且，现在的她，除了嫁人，没有别的选择。九重宫阙压抑得她喘不过气来，为了逃离，她的选择不是出嫁就是出家。
身为公主，拥有一般女子不敢奢望的特权，那就是婚后可以选择住在自己府邸。向往自由的她，安分守己地按照平仁帝安排嫁人，可以说是她现阶段最好的选择。
暮筠从妆匣中翻出了一罐药膏递给高凝心，“这是珍合堂最好的祛疤淡痕膏，脖颈皮肤娇嫩，你领如蝤蛴，如此遮掩，太可惜了。”
高凝心举着木梳的手一顿，眼角瞬间涌了湿意。
所有人都在指责她不识好歹，宁愿死也要放弃堂堂大皇子妃之位。平仁帝子嗣单薄，身份嫡长子的暮弘瀚，将来八九不离十能继承大统，如今的大皇子妃，就是未来的一国之后，这么好的姻缘，就她有眼无珠不懂珍惜。
而且得罪了皇家，将来谁还敢轻易娶她？
“凝心，我理解你，女若嫁错了郎，毁的可是一辈子。我现在只想逃离遍地繁文缛节、勾心斗角的深宫，嫁人是我现在唯一的出路，你就不一样了，思想独立，有赚钱的本事，嫁人之事，真的不急于一时。”
“不会的，”高凝心摇头，“殿下以后不会不幸福，程将军有才有貌真君子，他定是殿下命中的良人。”
暮筠浅浅一笑，不置可否。
“殿下，”有下人来报，“永安侯雅淳郡主携越泽世子前来添妆。”
“永安侯家的？”
暮筠蹙眉，这两位，除了在大小宴会上见过面，就是在弘学馆里有所交集。他们的母亲乐如长公主已经以长辈身份为暮筠添了妆，以暮筠与他们之间的淡薄交情，还不至于特意前来。
不过来者是客，暮筠便吩咐下人领永安侯兄妹俩去前厅，她简单收拾了一下，拉着高凝心前去待客。
“凝心！”活泼奔放的红玫瑰陆雅淳，跟暮筠见完礼后猝不及防给高凝心一个热情的拥抱，这自来熟的程度，任谁也招架不来。
高凝心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陆雅淳热络地扯到一旁有一搭没一搭地话起了家常。
“最近怎么没见着你，猫在家里写话本子呢啊！”
高凝心为了败坏自己名声，让萧皇后和大皇子别那么“惦记”她，主动将自己“石碾子”的名头自爆，一时间惹得全城众议纷纭。
名门闺秀出身的宰相府嫡女，以端方婉丽、才情高雅冠绝上京城贵女圈的高凝心，暗地里竟是个写涩涩话本子的知名写手，这一天一地的反差，着实让整个上京城的人都惊掉了下巴。
高凝心一位陆雅淳还想要继续打趣她，正想佯装不悦表示不满，没想到陆雅淳压低声音继续道：“有没有更露骨的话本子啊，之前那些太隐晦了，看得不过瘾。”
高凝心重新审视了陆雅淳一眼，耸耸肩表示爱莫能助，“我也没什么实战经验，只能写得朦胧隐晦，要不然，雅淳郡主向我传授传授经验？”
高凝心本意只是想逗逗陆雅淳，可哪成想这雅淳郡主真是个见多识广的主儿，她掩着手覆在高凝心耳边低声道：“我以前在孙侍郎去风月场所探案时，曾求他带我去过勾栏，我女扮男装，结识了许多有趣的欢场‘小姐妹’，回头我把她们介绍给你，给你的话本子提供些......”
陆雅淳偷偷瞄了一眼陆越泽的方向，见他没有注意到自己，才放心地对高凝心道：“给你提供些男女欢好的真实经验。”
高凝心以为她会逗得陆雅淳害羞脸红，没想到小丑竟然是自己，此刻的她双颊滚烫，心跳加速，活脱脱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哪像一个火遍大江南北的小黄文写手。
前厅的另一边，暮筠正在疑惑那两位何时变得如此熟络，百思不得其解，便回过头去，却见越泽世子正定定凝视着她，神情欲言又止。
“越泽世子，你有话要对云岚说？”暮筠偏头询问。
“没、没有，不、不是，我是来与你告别的。”陆越泽神色局促，一点没有平日里泰然自若的模样。
“告别？世子要去哪？”
“我即将前往北地驻军，明日启程，听闻雅淳要来公主府添妆，我便一同跟来，借此与你告别。”陆越泽望着她的眸光中带着一丝郁色。
暮筠关切问道：“去北地？为何会这么突然？”
陆越泽轻垂眼眸，唇角带着无奈的笑，“反正留在这，也只会更加伤心，倒不如趁早一走了之。”
他翩然背过身子，抬头看向前厅外光秃秃的枝丫，衣摆轻扬，身形萧然，颇有一种避世绝俗之感。
暮筠不解，却不知如何搭话，只好卷着发尾缓解尴尬，心中感慨越泽世子怪不得被誉为人中谪仙，无意间的动作都处处飘着仙逸，再配上那张俊雅的脸，真是绝了。
将来不能再轻易观赏到如此美男，真是人生遗憾。
“云岚那日，为何不去重月桥那边等我？”
陆越泽的声音虽然平静无波，却隐隐约约透着一丝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