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入城
穿过重重城门，终于重见天日，身后的厮杀声和轰鸣渐渐远去。城关外战火冲天，隼冀遥和余夏带着剩下的将士突破至城关内时，城门里也并不平静。
钧州城里的平民百姓早就听见了外面震彻山河的巨响，马上便意识到战争已经打响。逃的逃，躲的躲，大街上一片狼藉，尖叫连天。一双双惊恐的眼睛躲在屋里惶恐不安地盯着外边骑着战马，浩浩荡荡闯进来的兽族士兵——
“慢。”
隼冀遥做了个手势，身后紧追上来的士兵立刻勒停了马，等待统领指示。
红发统领立于长街之上，身边尽是打翻的小摊，倒落的桌椅灯笼，风一吹，便将挂在房檐之上的商旗卷起——他的视线一一扫过藏着人的建筑。身上染血的铠甲使得他如杀神般可怖，惊得人连连吸气，小儿啼哭不止。
妇女连忙捂住嚎哭的婴儿，面容惨白，神情绝望。
“……”
隼冀遥自然也听见了周遭的声响，看到了人族百姓对他们兽族投来的恐惧——在很久以前，这样的眼神是出自于他们兽族身上的，而现在……人族在惧怕他们。
兽族士兵们意识到了这一点，握着刀柄的手紧了又紧。他们等这一天实在是等的太久太久了。直到这些人族看他们的眼神不再是蔑视，原来真正取回尊严的办法永远是露出自己的獠牙。
“收起武器，噤声前进。切莫惊扰人族平民百姓。”
风中带来了统领的命令，嗓音沉寂，融入远处的厮杀声，显得庄重而又肃穆。
“我们真正的敌人还坐在高墙之后，那座皇宫之中。”
“前进！”
“是——！”
红发统领的声音拉回了这些士兵的心神，如同一杆永远也不会偏移的标杆旗帜，而他们只需要坚定不移地朝着这支旗帜走下去即可。
他们将不会再被可怕的邪念侵扰。
军队再一次前进，一时之间，原本属于人族最繁华的中心街道只剩下沉重的马蹄声。反抗军在一道道视线的注视当中走向那扇紧闭的宫门——或许是意识到危险已经散去，零零散散的人从室内、掩体后走出，沉默地目送着这支兽族军队的前进。
余夏从周围的人群里见到了一些熟悉的面孔，他们身上穿着的服饰彰显了来自于不同，但却又统一的“医馆”“书院”“酒肆”“镖局”的身份。
他们都是受过“朝曦”恩惠的人族，也是第一次亲眼见到那位在朝曦内部口口相传的“最初的创始人”。
“是她……”
“没错就是她！传说中的朝曦第一创始人，那位见不得苍生受苦的神女大人！她于水深火热之中解救出兽族，于可怕瘟疫之内解救出人族。而现在，她将要砍断长久以往的皇族对我们平民百姓的压迫，让我们真正地站起来！”
莫名高亢激动的解说从人群里传出来，虽然略显突兀，但高昂的语调还是调动了周围人的心情。
但是有人注意到了这个奇怪的家伙，上下打量起这个穿得漆黑，带着兜帽的少年人——
“你知道得这么清楚，你又是什么人？”
这黑衣少年哼得一声笑出声，在众人惊恐之下轻巧跃上墙头，一根橘色的尾巴在身后摇晃。
“我只是路过的一只橘猫罢了。”
“是兽族……？”在一众惊诧的目光中，黑衣少年消失得无声无息。
…
宫门前，几支写着“旗”字的殷蓝金边旗帜在飞扬，声势浩大的军队驻守在门口。但这些士兵身上并没有穿着中岐皇军才有的红甲，而是一副民兵义军的打扮。
他们便是最近在钧州境内闹得沸沸扬扬，引得朝廷不得不派兵镇压，以刹威风，但却无功而返的北灏义军——旗云连营。
为首的首领皮肤黝黑，辫发垂肩，长袍半脱，肌肉虬结，用于固定肩甲的绑带勒出深深的绑痕，更显威武雄壮。
一柄两米长的大刀被他轻而易举举起，甚至柄尾还未曾触地。马状的下半身披上威风凛凛的战甲和铁蹄，树桩子一般粗细的四肢极具一脚就能踢碎人骨的力量感。
他定定地望着从远处走来的军队——这街上用于接亲的红绸彩缎还未卸下，满地的鞭炮因着大批人马到来而重新飞扬起来。
这是一场漫天红雨，落在金戈铁马上更显杀气十足。他见到了最前头的那位反抗军统领，更见到了坐在马背上的红衣女子。
“来了。”
穆则远身旁的栗发青年轻声道了一句，隐隐约约藏着笑意。
两方人马相对，气氛却并不剑拔弩张，反而是老乡见老乡的那般亲切。
“祁凌志！”
“余夏！”
众目睽睽之下，在不知情人士看来，应该是毫不相干的两人两眼泪汪汪地握起了手。
“终于等到你们了！”
“真的是好久不见！”
祁凌志这几年的变化很大，脱离了青涩稚气，更加深邃的眉眼彰显出他也拥有草原男儿的血性。
正式接手了旗云商会没多久后，灏州彻底失守，他们被迫流离失所，实在走投无路之下，向朝曦寻求了帮助，因此，穆则远再一次回到了旗云商会……不，现在已经是旗云义军连营了。
从商到武这样的转变着实巨大，但在朝廷不断地挤压百姓存活空间之时，也引发了许许多多对皇室早已不满的青年志士的怒火。这些志士不愿被征为皇军，自发形成了抗议、反抗组织，后经过祁凌志的多方劝说，将这些反抗组织通通纳入旗云，不知不觉，义军连营也已有上万名将士。
而义军如今会守在这处，自然也是计划中的一环。
“响箭一响，城内也发生了大规模混乱，但好在我们及时赶到，已经将城内大部分百姓转移到了我们在钧州城内临时建立的庇护所中。林小姐还有那位……天香小姐正在庇护所中照看他们。”
祁凌志很快就调整好情绪，冷静而沉着地阐述各方动向。
“原本守在城门的士兵解决了大部分，但有一些逃回宫内通报，估计宫里已然做好了接敌准备，你们进去之后可要一切小心。”
“小夏。”穆则远也走上前，那张多了几道刀疤的脸上多了几分沧桑，但那一如既往的笑容却从不曾被阴霾笼罩过。和粗犷，不拘小节的外表不同，穆则远是非常重感情的性格，如今能再次见到她，他的眼中溢满感情。
高大的战马俯下前肢，轻轻抱了抱她。
“虽然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但……我很高兴能看到你回来。”
“接下来，就要靠你们了。”
穆则远起身，抬手做了个手势，身后待命的义军士兵立刻排兵布阵，扛起了用以攻城门的攻城仗，一下一下重重往紧闭的城门撞去！
“咚、咚、咚！”
气势磅礴的口号混在震天的撞击声中，数十下过后，只听得一道断裂声，宫门门闩被击破，两扇沉重大门无力抵御，缓缓现出缝隙——
“去吧，我们会在这里替你们断后。”
义军士兵让出一条通道，穆则远和祁凌志望着他们，目光灼灼，承载着信任和期望。
“祝你们武运昌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