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章·第二天·白天
“……我看到了你们白天所谓的放逐,也知道那些人其中必然有着无辜的冤魂。但只是为了满足绝大多数人的祈愿,为了满足整个镇子的前进,他们被突然牺牲了,而这个牺牲并不需要经过他们自己的同意。”苏明安偏过头,语气突然加重:“……这样的制度,你认为是合理的吗?”
“我,我……”茉莉咬着嘴唇,她的手有些紧张地揪着身上的红纱,唇红抹得整张嘴乱糟糟的:“……这,这都是镇里人的安排,我不清楚……我,我好像忘记了很多事情,但只要我夜里一醒来,我就会穿着这身衣服出现在棺材里……其他的我也不知道……我真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苏明安缓缓站起来,他看见依稀有阳光顺着门缝洒落进来,那是晨晖的颜色。
……快到早上了吗。
又快到放逐的时间了。
攫欝攫。他已经确认过这间祠堂没有额外的线索,只有这个突然出现的茉莉,现在好不容易把好感度拉高,他必须要从她嘴里得到些什么。
“夜里?你白天在做什么?”他有些警惕地问着。
“……”茉莉低着头。
晨光一点一点洒落进来,她颈上的圈闪着灿金的光,有些刺眼。
“我不记得了。”她语气极轻地说。
“……”苏明安隐约察觉到是不是好感度仍然没达标。
晨曦的光洒落进来,茉莉抬起了头。
“你,你快走。”她突然过来推他,以一种不容拒绝的态势。
“吱呀”一声,原本紧紧锁上的木门突然打开,与此同时,苏明安也听到了远远来自广场上悠远的敲钟声。
“铛——”
快到放逐时间了。
他看了眼茉莉,有心想要再问些什么,可在被她推出门后,他看见她的双手在触及到晨辉之时开始发烫,发红,像是要自燃起来一般。
“我不能离开这里。”她的眼睛湿漉漉的,其间夹杂着湿红的血丝。她目光清澈地看着自己,带着些许迫切的渴望:“你的故事很有趣,今天晚上,再来找我……好吗?”
“……”苏明安还没来得及回答,就看见木门在眼前骤然合上了。
“铛——铛——”
广场的钟声悠悠传来,放逐时间已经快要到了。
他转身,朝着广场的方向走去,若有所思。
……
厺厽玩吧厺厽。广场的长桌上,已经坐满了十位玩家。
苏明安成了最后一个落座的人,在他到达广场的一瞬间,几道隐秘的目光也投了过来。
“……苏明安。”他听到旁边吕树的声音,抬起头时,他看见吕树面色有些凝重。
“你看那边。”吕树说。
苏明安转过头,朝右边看去,他看见那原本应该悬着安德烈尸体的十字架上,已经只剩下了一滩血迹。
“居然有人连尸体都偷……”鸢尾轻哼一声:“我们之中,应该没有这么恶趣味的人吧。”
“要是可爱的诺尔,我可能还有些兴趣。”水岛川晴笑得咯咯地:“安德烈那傻大个儿,谁会要啊,简直是给自己房间添垃圾——还是不可回收的垃圾!你说对吧,姐姐大人~”
水岛川空偏过头去,她似乎不太想说话。
她一直注意着苏明安的眼神……她在昨夜的袭击中可是暴露了自己,这个家伙……今天肯定要想尽办法揭露她,不知道他们今天的计划能不能成功……
但今天……这个人看起来怎么有点呆?
“……苏明安,你昨晚没休息好吗?”紧挨着的诺尔低声问着,声音却在长桌上无比清晰。
这看起来只是一句体贴人的问候,在这放逐长桌上却沾了点试探的意味。
“嗯……”苏明安揉了揉眼睛,抬起眼,看见水岛川空有些紧张的模样,笑了笑:“……确实,还挺担心自己夜里会死的,毕竟我是个用了解药的女巫啊,无法自救。不过看起来今天是个平安夜,没有人死……这样真是太好了。”
水岛川空微微愣神。
……这个人,为什么没有揭穿她?
他从昨晚就探出了自己的身份,他也是被公认了的女巫,他说的话别人大概率会相信,为什么现在,他却像轻拿轻放一样放过了她?
“好了,距离投票时间还有二十七分钟。”阿道夫开口,这位雇佣兵一直是成熟稳重的模样:“两位预言家,先报一下你们昨晚的验人吧。”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长桌上的两个人身上。
巘戅玩吧戅。“——先说明一下,我,不是预言家。”爱德华耸耸肩:“原本还想试试能不能把苏明安这个家伙先赶出去的,但他已经是被公认的女巫了……我就不搅这摊浑水了。”
“你,你不是预言家,昨天捣什么乱啊!”鸢尾皱着眉:“爱德华,你和苏明安的私人恩怨我们不管,但你如果是个好人阵营的人,就不应该做这种乱发查杀的事。”
“爱德华也未必是好人。”水岛川空淡淡道:“如果他是一个准备跳预言家的狼人,查杀发到了真女巫的头上,踩到了钢板上,现在找机会退出也是可能的。”
“而且,就算爱德华主动退出,吕树也未必是真预言家。”艾尼说:“真正的预言家……可能依然不敢跳出来……”
“要,要不……先让吕树报出查验吧,不管他是不是真预言家。”林姜缩着身子低声说,目光完全不敢往上抬。
“昨晚我查验的……是十号艾尼。”吕树注意着苏明安的手势,坐直身体说着:“他是个好人。”
“??验我做什么?”艾尼一脸“我看起来很像坏人吗”的不解:“你最该验的是那两个不说话且划水的人!他们看起来比谁都可疑!”
林姜被突然cue到,整个人都像要缩进桌子底下了般,山田町一则依然不言不语,双手捏着裙角,眼神晦暗。
“所以无论吕树是不是真预,依然没有其他预言家跳出来吗?”阿道夫揉了揉太阳穴,看起来很无奈:“那就只能暂且相信吕树……”
“比起这个,我更在意……”
在这时,爱德华的眼神牢牢锁在了一直不说话的苏明安身上,带着浓浓的探究。
“……你是摆在明面上的女巫,且无法自救。苏明安。”爱德华的眼神很冷,含着浓厚的怀疑:“为什么……你昨天晚上,没有死?”攫欝攫
所有人瞬间将目光投了过来,按理来说,如果不出意外,昨天夜里死的应该是苏明安才对,但现在所有人都安安稳稳地来到了长桌之上……
水岛川空握紧了拳,她有着些微的紧张。
“这就要询问守卫了。”苏明安笑着说:“也许,是昨天晚上,有亲爱的守卫守了我,让我安然无事呢?”
“但你是女巫,有着一瓶毒药的女巫。”鸢尾说:“昨天爱德华和吕树对跳,你难道不应该用掉毒药,毒杀掉在你眼里是明狼人的爱德华吗?”
“我为什么要毒杀掉爱德华?”苏明安奇怪地说:“反正晚上我也死不了,留下一瓶毒,等到局势更明朗的时候再用,不好吗?”
“……我不理解你的想法,我认为昨晚你死亡的几率还是很大的……”巘戅妙笔库IaobIk戅
“所以,你可以找一个新的女巫,和我对跳吗?”苏明安微笑着看着他:“我是场上的唯一女巫,你要找一个人,让TA揭穿我吗?如果没有其他人反对我,那我就是真正的女巫。鸢尾小姐,你这么针对我,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鸢尾语声一噎,她的手指有些不自然地勾了勾桌面,而后偏过了脸。
“……好了,现在的身份暂时先这样吧,苏明安是真正的女巫,吕树是真正的预言家,那么昨天被放逐的安德烈就是真狼人,被预言家查验为好人的艾尼就是真好人。”诺尔微笑着做了个总结,他似乎在什么时候都不担心一般,像是对待真正的桌游一般对待着这个游戏,他摊开手,笑容很无辜:“——那么,我们今天,要放逐出去的,该是谁呢?”
长桌上安静了下来。
人们面面相觑,暂无一人出声。
而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从广场边缘响起。
拎着一篮水果的镇长,拄着拐杖缓缓走来,他的身后,跟着扎着麻花辫微微低头的清丽少女。
“外界的旅人们,有讨论出结果吗?”看着暂时没想搭理他的玩家们,镇长也不恼,而是示意着少女将水果放在玩家们面前,笑意盈然地说:“各位不要着急,邪恶是藏不住的,我们始终相信,你们一定能将可恶的怪物们,从藏匿的阴影里找出来,赶出去……”
摆放水果的人正是茉莉,但此时的她穿着的却不是夜里那艳丽的红纱,而是第一天白天那土里土气的围裙。她笑得很腼腆,表现得也像是不认识苏明安一般,在将水果摆放到他的面前时,苏明安注意着她的神情。
弹幕也在滚动着:
厺厽妙笔库厺厽
“……茉莉?”苏明安轻唤了声,迎来了茉莉有些羞涩的眼神。
在看到这眼神的一瞬间,他就明白了,这不是夜里的那个茉莉。
夜里的那个茉莉,眼神也是这样纯白,清澈的,但那泄露出的情绪却如从没有被污染过的清泉一般,她像张白纸,没被抹上过任何色彩,所以他说的任何话她都信,他说的任何理念她都接受,像是什么也没有接触过一般,有着初生一般的纯净。
……但是,眼前的茉莉,他从她的眼底里没有看到那种泉水一般的澄澈。
他的呼唤收住了,他看着她从他身边微笑着路过,没有再说半句。
也对,镇长的女儿,怎么会在夜里,躺在冰冷的棺材里呢?
……是替身吗?让无辜的女孩代她去死?
苏明安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这所小镇上的一切。
“对了,旅人们。”镇长似是不经意间提起这么一句:“……若是白天的讨论环节,一时讨论不出结果,你们也可以选择放弃投票,无人出局。”
“这样……这样也可以吗?”林姜抬起头,眼中现了些光彩。
“是的,这样,就不会有可能被冤枉的无辜者出局……”镇长微笑着,皱纹扭曲成一块:“但是……夜间的怪物们可不会因此发善心,夜晚,依然会有无辜之人死去。但是,旅人们……选择权在你们,你们要明白,想要赢得阵营最终的胜利,务必要让无辜之人“学会”牺牲……”
他说着,缓缓转过身去,龙头拐杖在地上发出沉闷的敲击声。送完水果的茉莉向着桌上的人们深深鞠躬,而后搀扶着身形佝偻的老人朝着广场外走去了。
“……你们怎么想?”鸢尾收回目光,出声。
攫欝攫。“现在,明确的好人只有苏明安,吕树和艾尼吧。”诺尔手指敲击着桌面:“狼人有四名……除去第一天的安德烈之外,还有三名……好人对狼人,八对三,看起来,还是一个可以接受的数字……”
“诺尔,你的意思是要放弃投票吗?”艾尼看起来有些不赞同。
“不然,你想怀疑谁呢?艾尼。”诺尔的语声分量极轻。
艾尼的语声滞住了,他早就有了怀疑对象,但他不能说出口。
……事实上,无论怎么看,肯定是昨天跳了预言家,今天又突然说不是的爱德华,比较可疑。
但……艾尼不能说他怀疑爱德华。
厺厽宝来厺厽。在游戏开始前,他和爱德华就是一个战线的,无关阵营。上面的人更是嘱咐了他,就算自己失败,也一定要捧爱德华去成功……
事实上,在场的很多人,都与爱德华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就算是今天所有人都怀疑爱德华……爱德华也大概率出不了局。
这场游戏……阵营之差,看起来似乎没有那么重要。
因为真正意义上的阵营……早在游戏开始之前,就被定下了。
……
“……那就弃票吧。”艾尼像是长舒一口气一般,松开了拳头,说出了这样的话。
他一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似乎在这一刻……胜负心已经没有那么强烈了。
他突然明白,之前那个一直狂热地追逐着“第一玩家”这个名头的自己,还是太幼稚,也思考得太少了。
有些东西,根本不是这样瞻前顾后的自己,能够碰触得到的。
“弃票,弃票好啊……”林姜低着头,搅着手指,怕得瑟瑟发抖。
“弃票确实不错,一旦有人偷偷上票,我们就直接把ta打成狼好了。”鸢尾赞同道。
“但是,弃票只是慢性死亡啊,晚上还会有人死的……”阿道夫看起来有些不同意。
“那怎么办,你怀疑谁?你说啊?”爱德华冷冷瞥了他一眼。
阿道夫手紧了紧,默默低下了头。
巘戅宝来戅。没有一个人过问真预言家的意见。
吕树似乎被孤立了一般,一直一言不发,直至投票环节的到来,也没有人提出让真预言家归归票。
“先暂时这样吧,现在好人数还挺多的,等明天看谁死了,缩小一下探查范围,我们再去投票。”诺尔说着,奠定了今日弃票的基调。
“哼,都不许投票哦!谁投票当狼打死!”水岛川晴眼睛一眨一眨地,摩拳擦掌,似乎很想找人打上一架。
弹幕看着这一幕,十分不解:
桌上的红烛,渐渐燃到了底。
……
苏明安看着眼前的小空间,红色的号码桶色泽如血,看着便让人有种滚烫的错觉。
他的手指在五号的号码牌上摸了摸,而后突然感到视野一阵晕眩。
“咣当——”
号码牌滚落在地,苏明安扶着小空间的边缘缓缓蹲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