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零五十九章·“我不再需要你。”
【播放苏明安的影片时，水岛川空瞪大了眼睛。】</br>【她看到了电影上的一行白字——“你将死于天空”。顿时，坐在席位上的玩家们也震惊地盯着荧幕。】</br>【……死于天空？电影上的白字说苏明安将来会死，难道苏明安最后真的输给了她？】</br>【她想起在第十世界开始前，老板兔对她一人说了悄悄话。】</br>【——水岛川空，由于你的特殊身份，我可以告诉你关于第十世界的一个秘密。】</br>【——那么，你们想告知我什么？】</br>【——第十世界是一个很特别的副本，你可以用尽你所有的“能力”，去尝试“破局”。】</br>【——就这一句话？】</br>【——还有……你觉得“独立性”是什么？】</br>【——独立性？我认可一个人独立，他/她就是独立的。】</br>【——是吗？水岛川空，看来你更倾向于主观上的认可，不拘于那个人是否真的独立存在，只要你觉得他/她还独立存在，他/她在你的眼中就是独立存在的？】</br>【——是。人脑不就是如此吗？人类进化了眼睛，才能有视觉，人类进化了耳朵，才能有听觉，我们对于世界的感知，都是依靠个人的眼、鼻、口、耳、皮肤去感受，假如我们一开始就被剥夺了这五种感受，那么人脑的生物电活动完全可以被支配。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人体给予大脑的生物电活动与电脑传输给硬盘的信息，没有区别，都是“被架构的”。当一个人五感尽失，就只能充当缸中之脑，就像海底生物没有眼睛，看不到黑色以外的颜色，它们就只能认定“世界是黑色的”这个真理。所以，我一直认为，整个世界都是依附于我自己的五感而成立，凡是我看到的，就只能相信，因为我没有其他证伪的手段，当我失去五感，那么世界在我眼中就死了。】</br>【——所以，这就是我们希望告知你的。】</br>【——你们明明什么都没说……等等，我明白了，你们是想告诉我……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可能并非绝对真实？】</br>【——水岛川空。我们很期待你的表现。你可以走了。】</br>【——好。】</br>……</br>【水岛川空离开了。】</br>【她没有看到的是，原本坐在大殿里的老板兔，一直眼含深意地盯着她的背影。】</br>【等到大殿完全安静下来，老板兔搓了搓脸，拽下脸上的面具，露出苏文笙的脸，原本臃肿的三米身形也恢复了一米七六的个头。】</br>【苏文笙看了眼手上的兔子面具，笑了。他望着站在旁边的一抹阴影：“所以这是水岛川空的第几次大回档了？你还需要我扮作老板兔，让她产生自己还没有进入第十世界的想法。真是坏啊……”】</br>【阴影沉寂了一会，缓缓道：“如果她认为‘苏明安’非‘苏明安’，这一周目应该会更有意思。”】</br>【苏文笙捂脸笑了，将兔子面具甩在地上：“我真的要呛死了，快收收纸钱的味道，你不会真烧纸钱了吧？神灵。”】</br>【阴影下走出一抹纯白的身影，神灵的表情平淡无波：“‘视觉’既已呈现在她的眼前，‘嗅觉’自然也要做到位。她对于‘主办方’的认知，就是老板兔、各色诡异的阴影、漆黑的大殿、以及空气中纸钱烧焦的味道。只要做到这四点，通过引导视觉、嗅觉、听觉，一个人就很容易被欺骗。”】</br>【苏文笙勾了勾唇角，感慨道：“这群玩家真是被你玩弄在股掌之间。话说这是苏明安的第几次世界大回档了？”】</br>【神灵回应：“第九次。希望在第十周目，他能听话一些。”】</br>【苏文笙挑眉：“你到底要重置几次？不会真要把人家的通关时间拖完吧，这都快三十天了。”】</br>【神灵说：“最多不会超过十次。我认为最多十次，他就不再受控了，就算我再想重置，他也可能会避过去，这是他的聪慧与敏锐。”】</br>【苏文笙惊讶道：“你对他的评价真高。”】</br>【神灵淡淡道：“计算而已。”】</br>【苏文笙抚额：“幸好我不会在世界大回档中保留记忆，不然真的要烦死。”】</br>【神灵看了他一眼，提醒道：“你与我签下了契约，为我做事，不要忘记。”】</br>【苏文笙低低笑了：“当然……不过，我们唯一可能失败的地方就在于——苏明安万一哪天非要去九幽。到时候，必须把他拦下来，就算杀了他，也不能让他唤醒异种王。异种王一旦苏醒，叠影就可能得逞，你就输了。”】</br>【神灵点头：“自然。但若是事态超出控制，连水岛川空也拦不住苏明安……他真的有可能成功进入九幽。”】</br>【苏文笙说：“那就完蛋咯。”】</br>【神灵说：“如果他执意要唤醒异种王，到时候就只能杀了他，让他重来。他越是固执，重来的次数就只会越多……终有一次，他会放弃唤醒异种王。”】</br>【苏文笙凝视着神灵，看了半晌。直到神灵的视线平移。】</br>【苏文笙缓缓说：“神灵，有时候我觉得你十分了解苏明安，有时候我却觉得，你一点都不懂他。你以为只要死亡次数越多，让他抗拒死亡，他就会乖乖听你话，但我觉得，他不会。人类自古畏惧死亡，但很多东西能够让我们高于这些死亡，苏明安更是其中的佼佼者。”】</br>【神灵说：“我不理解。”】</br>【苏文笙说：“是。你一点都不懂人类。”】</br>【神灵离开了。】</br>【苏文笙知道，神灵要去引导第十周目了。这一次，不知道苏明安能走多远。】</br>【苏文笙坐在满是纸钱味的大厅里，抬起手，捻起一朵假花，这是一朵白色仿真朝颜花。】</br>【他就对着这朵普通的花，自言自语，思考着接下来他应该怎么做：】</br>……</br>【“山田町一，是一个独立性不强的人。虽然他在大多数情况下，能够独立思考，但是只要苏明安在，他就会更倾向于将思路交给苏明安。”】</br>【“他是个很敏感的人，但只要他产生了信任感，他身上厚厚的防御就会自然地放下，比谁都脆弱。”】</br>【“我先将山田町一命名为‘a’。”】</br>……</br>“——哗啦！”</br>山田町一踹碎大楼的玻璃，成功进入大楼。面前是白色的环形大厅，一台闪烁着红光的电梯等在一楼。</br>他看了眼电梯，对着手里的通讯道具大喊：“苏明安，我们要走楼梯上来了。你的黑猫也在我这里！我们五分钟之内赶到。”</br>苏明安回应：“我在顶层，你们小心污染。”</br>黑猫窜上楼梯，山田町一和路的四人组立刻跟上。</br>……</br>苏明安看着楼下。</br>……山田町一他们终于来了。</br>他收回脚，黑鹊已经被他踹了出去。</br>玻璃碎片向下坠落，泛着蓝绿色的反射光。黑鹊单手拽着玻璃窗边缘，仅用十指吊着全身体重。他的脸颊被碎玻璃擦伤，那张与苏明安一模一样的脸瞬间淌满了血。</br>苏明安看着这张和自己一样的脸，忽然想起自己也曾这样悬挂在玻璃边缘。那时，是霖光把他赶了下去，砸成重伤。如今竟像是场景重现。望着这双如出一辙的黑眼睛……竟有一种“自己杀死自己”的感觉。</br>“……我不需要任何人取代我的命运。”苏明安俯瞰着黑鹊。</br>黑鹊张了张嘴，突然感觉到了一股深深的无力，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了。</br>一直以来他都在想，如果和苏明安这位正主见上面，他们会是怎样的关系。也许，苏明安会认可他，毕竟他们那么相像，他们甚至会成为无话不谈、心灵相通的好朋友。</br>人这一生都是在不断地寻找灵魂契合之人。他一直感到自己内心深处是孤独的，因为任何人本质上都会存在区别，即使再相像，也只是浅层次的相似，在独立思考时仍然会产生极大的偏差，更别说所谓的“灵魂伴侣”、“灵魂之友”，平时不可能没有矛盾。</br>但是，如果是苏明安就不一样了。一生价值都建立在苏明安上的黑鹊，在无数次数据的拟合之下……只有他们是最契合的。他知道苏明安在大多数情况下会做出的反应，也知道苏明安大多数的习惯和言语方式。</br>所以……他也知道现在应该说什么话，能让苏明安有好感。</br>【苏明安。既然你执意要求，那我放弃取代你。我们再聊聊可不可以？】这句话是这种情形下最合适的话。会让苏明安想起黑鹊的价值，衡量过后，他会选择暂时不攻击黑鹊，这种剑拔弩张的局面就能得到缓解。</br>只要黑鹊用一些言语上的技巧……就可以攻略这个在十次大回档之间行为一致的“npc·苏明安”。黑鹊比任何人都知道怎么攻略他。</br>但是……</br>黑鹊张了张嘴，他突然感觉到了一股深重的无力。早已准备好的字句停滞在口中，他觉得这没有什么意义。</br>“自由”从一开始就不存在意义。</br>……他不知道自己在追逐什么。</br>“……苏明安。”黑鹊只是哑声唤了一声姓名。</br>……</br>【“然后，就是路。”苏文笙从椅子上站起来，在大殿内渡步思考：】</br>【“路是一个表里差距极大的人，也许他表面上经常在笑，心里却经常会设想把别人削成土豆片。”】</br>【“让他感到信任，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所以，就需要通过方方面面的细节，让他的怀疑不会盖过相信。”】</br>【“我先将路命名为‘b’。”】</br>……</br>路跟在山田町一的身后上楼，一层层楼梯被他们甩在身后。黑猫在最前方引路，快得如同利箭。</br>“山田，你带生命回复药剂了吗？”路说：“等会要支援苏明安，我怕血回不上来。”</br>山田町一无奈地摸头：“我的也用完了啊，哪有剩余的。”</br>路点点头：“好吧。”</br>他们之前打过一场持久的战争，确实不剩多少药剂了，看来等会只能硬磨。</br>山田町一想了想：“没事，回头让伊莎贝拉给你做。她做得快。我们到时候让你开飞机过去。”</br>路笑了笑：“好。”</br>他知道这些队友一直期待着坐他开的飞机，他也不是不能展示。</br>高层的标识近在眼前，楼梯间闪烁着绿光。</br>……</br>苏明安听到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山田町一等人快要抵达这一层。</br>黑鹊的身后展开一对机械翼，很松地飞了上来。他是九幽的主人，不可能被踹一脚就坠亡，他只是一直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动手。</br>纠结和使命犹如两只相互搏斗的大手，疯狂地撕扯着他。他几乎裂成了两半，一半告诉他：培养并取代苏明安是你千年来的使命，你诞生以来就是为了这个目的。另一半在告诉他：你是黑鹊，你当然可以继续做黑鹊，即使你与苏明安再像，你也可以放弃这种使命，不再取代他，你看，他也不想被你取代。</br>苏明安手腕一抖，亚尔曼之剑沾染的血液呈弯月状溅射在地面。</br>“告诉我，你为什么想取代我？”他看出来黑鹊自己也不乐意，那为什么要做双方都不愿意的事？</br>黑鹊的眼眸低垂了一瞬间。</br>那张一模一样的脸上出现了相似的苦痛之色。他面前的不像是破碎的玻璃窗，而像是一面镜子。</br>“……可是如果我不做，就没有人可以做了。”黑鹊声音很轻。</br>苏明安握紧刀柄。</br>“……千年来的使命要求我这么做。”黑鹊说：“如果我不去成为你，一切都白费了。我不知道这个计划有什么用，但我知道这是‘正确的’，不然前人不至于塑造出九幽。换句话说，我是……【被选中者】，所以我不能在见到你的这一刻，就放弃全盘的计划。”</br>“……”苏明安意识到了他们之间的那种“相似感”。像丝丝缕缕的丝线，无形地悬停在他们之间。</br>(本章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