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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两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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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叔,你要带我去哪儿?”翟羽不敢惹得太多人侧目,便紧紧追上表情戏谑的翟珏,压低声音问他。

“陪我出去一趟呗。”翟珏侧头冲她笑了笑,握住她的手更紧了些。

从他手的力度,翟羽明白了他没有说出口的意思——如果她不跟他出去,他不会罢休。

她越发头疼,却只能无奈地说:“你松手吧,这样太引人注意,我跟你出去就是。”

翟珏弯了弯唇,松了手。

一样将她藏在马车的暗格里,出得宫门,翟珏放她出来,打趣的说:“小羽毛,毫不反抗被我这样偷偷带出来,你就一点不怕我在宫外杀了你?”

翟羽震惊的睁圆了眼睛:“七叔怎会害侄儿?”

翟珏闻言,笑得丹凤眼角都向上微微翘起,摇着头说不出话。

翟羽懒得理他,移开目光,正想问莫非他带她出来就只是到这离宫门并不远的地方,又是欲做什么,就看见有侍卫牵来一匹黑色骏马,皮毛油光水滑,浓黑似墨,神骏非凡。

“走吧。”翟珏止住笑,从侍卫手中接过缰绳,先翻身上马,再微微弯腰,将保养打理得极为精细的手递到了翟羽面前。

“去哪儿?”翟羽一时没动,只是抬头看向他。

翟珏微笑着,没有回答,只是手依旧递在那里。

翟羽讽刺地撇了撇唇角:“我现在可以后悔,不跟你去了么?”

“怎么?”翟珏挑眉,唇角笑意妖冶,“敢在朝堂上义正言辞地说要‘大义灭亲’的皇长孙殿下,现在却要临阵退缩?”

翟羽咬牙,他笑容更深:“放心吧,如你先前所说,不会害你,耽误你一点时间就是。”

他的笑妖到毫不正经的地步,可翟羽却莫名觉得他的言辞里有种莫名的诚恳。再思索了一下,她便躲开翟珏的手,自己努力够着那马背撑上了马坐在了马鞍的前半部分。一上马,她就想骂自己是不是脑子坏掉了,硬着头皮问:“没有另外一匹马么?”

“马车前面不是有几匹么?”翟珏挑眉,随后唇边抹开浅笑,“但是,灵曜的速度太快,我怕你跟丢。”

“你可以放慢些,”翟羽耐着性子,尽量平和地想劝服翟珏让她换匹马,“反正两人共乘也会影响速度不是么?”

翟珏缓缓摇头,“一,灵曜就不知道‘慢’为何物;二,小羽毛你轻的就跟片羽毛似的,哪里影响得了它?不过,小羽毛,七叔劝你一句,想办法长高些,其他书友正在看:。男子瘦还可以称作清雅文秀,矮的话,怕许多女人就不喜欢了,看你刚刚上马……”

翟羽终于额爆青筋,忍无可忍:“少废话!”

翟珏被她截断话也不怒,反而一笑,随后懒懒的扬鞭,象征性地轻点在马臀,灵曜便一振精神,抬蹄疾驰。

灵曜的确是匹不可多得的好马,怕是还在翟羽的“流霞”之上,速度极快,却又十分平稳。可翟羽虽然也爱马,此时却无心艳羡激赞,只为翟珏牵着缰绳的手环过她,时不时若有似无的蹭过她胸前……

这让她直懊悔刚才为什么没坚持要换马,更是十分想骂人。

好吧,她目前依旧很平,又紧紧地裹了胸,他的手臂应该感觉不出来什么……可很烦躁的是,她身为一个“男”的,怎能为这“正常接触”反应过激?

她不能直言让他注意些,不能一碰就敏感地躲闪,挡胸更是万万不可以的……而再后退,就会靠入翟珏的怀里,于此,她也决计不愿意……只剩下一条途径,那就是淡定地忍住。

翟羽挺直背脊,捏拳:忍!

等她以后有本事了,一定要狠狠揍他一顿,以报今日之仇……

“小羽毛,你刚刚跟父皇去暖阁的路上,没说什么你要‘大义灭亲’之类的话吧?”在她故意转移注意力,望着路边极速后退的景物心烦意乱时,翟珏却突然出声问她。

“没有!”翟羽没好气的回答,“我说我一定会保证外公不被心怀叵测的小人诬陷栽赃!”

“哦,”翟珏噙着笑又问:“在你心里,我就是那个心怀叵测的小人吧?”

“这话可不是我说的。”翟羽翻了个白眼,回答的漫不经心,只顾着低头,将两臂夹得紧了些,希望能借此挡开一些碰触。

“没事的,”翟珏倒也是一脸不以为意,微微笑道,“我只是想说,宫里一向缺这份亲情,虽然父皇他自己就不太重视,但又偏偏最忌讳别人对亲情轻易践踏。我担心你若还是坚持什么可笑的‘大义灭亲’,会惹怒了他。好了,到了,下来吧。”

他勒住灵曜,一样先姿态绝美地翻身下马,再将手摊开,递向翟羽。

翟羽为他说的话有些怔神,那种先前便隐隐察觉到的“诚恳”又一度浮现,她凝视着翟珏神态慵懒的笑脸,竟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半晌,才回过神,一样没有将手递给他,自主地从马上下来,侧身绕过他,在眼前这片树林前已经有些枯黄的小草地上走了两步。

翟珏似是依旧不介意她没领他的情,懒懒的勾了勾唇角,收回手,自灵曜马鞍边的皮质囊袋里取出一管玉箫后,便放灵曜随处吃草去了。

“坐吧。”翟珏先找到一处草地,随意坐下后,又对翟羽抬抬下巴,示意她也随意。

翟羽呼出一口长气,选了个离他五步远的地方坐下来,看着他直接道:“说吧。”

翟珏笑着摇了摇头,一言不发,却将箫放在唇边,无所顾忌的吹了起来。

“喂……”翟羽不耐,他这是要做什么?拉着自己从宫里出来,骑着马一路飞驰到这片没有什么出奇之处的草地上,就为了要吹一曲箫?

翟珏没理她,只是低头兀自吹着,修长的手指如玉,在翠□滴的玉箫上轻按,一般的无瑕好看。

翟羽从他脸上读出了远与平时不同的肃穆认真,而曲子里的忧伤更逐渐地侵蚀了她,让她听着听着,竟如痴如醉沉浸其中,忘了扰他停止……

再后来,困顿的她,便在逐渐温柔起来的箫声徘徊里,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竟然已经日暮,翟羽看着橙色的斑斓天空,惊了一跳,撑着草地坐起来,这才发现身上搭了翟珏的外衫,鼻端全是他身上惯有的艳靡熏香。

而他没有再吹奏那低低箫音,那管玉箫正横放在他身边,他自己则正看着坡下喝酒。毫不讲究地用的黑陶罐子,一抬头,就闷下一口。

翟羽起身,沉默着往他身边走去,刚刚她下马的时候就知道,他对着的那个方向,从两旁的峻岭和枝叶间,正好能依稀看到气势磅礴的南朝皇宫。

“母后和父皇是在这片草地上认识的,那时候她才刚满十六岁,本来外公支持的是皇叔,也打算将她嫁给他,却因为父皇用琴音乱了她的箫声,而使她改了主意。

这管玉箫,便是当时母后当时奏的那只,她薨逝的时候留给了我。

今天,是她的生忌……”

停了会儿,他又继续彷如长叹般道:“她还在的时候,这一天总是很热闹的……”

翟羽走到他身边,停住,从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他面前已经倒了一个酒罐,不知他已喝了多久了。大概是有些醉了,才会对她说这些话。

而她,也明白了他没说出口的——敬帝忘了。

甚至提也没有提及他的第二位皇后,更何谈挽思?

唯一的情绪阴沉,却是为了他第一任皇后给他生的那不争气的长子。

翟羽出生的时候,翟珏的生母白后便已然因急病薨逝,因此她对这位皇后并没有什么生动的印象。但听说白后虽生的极为美艳,却性情泼辣,嚣张跋扈,御下极严,又极其善妒,更兼心狠手辣。那时其余宫妃根本不敢打扮,俱都穿着朴素,便都是惟恐惹火了这位白后,招来杀身之祸。

可敬帝对她却很宠纵,当初她还是白妃时就宠冠后宫,在身体不佳的庄后因沉疴仙去后,敬帝便扶了她为继后,自此恃宠而骄的她便更加地肆意妄为起来。

但,时至今日,却没人再说得准,敬帝对她如此之好,是为了当时最大的世族白家的权势,还是真心爱她了。

白家是南朝史上的一个传奇,富可敌国、权倾朝野,而且是文有权臣,武有大将,掌控了整个南朝好几代的风云变幻。白后是当时身为左相的白家家主最宠的晚来女。因而她相中敬帝,敬帝便毫无悬念地继承了皇位。

可惜,敬帝登基后,白家却接二连三地遭遇横祸打击,动摇了厚实的根基,白后被册封为后也不过是看着风光,丝毫无法阻止百年的大家族先起内讧,再被外蚕食……甚至白后得意时的所作所为,更落实了失去民心的白家墙倒众人推的下场。如今易了人的白家家主,虽依然担任左相的职位,却常常称病不理朝事,再兴不起风雨。

敬帝在这过程中,仿佛什么都没做,好像什么注意力都放在兴兵打仗、拓展疆域上面,甚至在白家没落,白后一病不起时,他对白后也是极好的,常常亲自喂药于她。可还是难改这段过往从最开始便像足了阴谋。如民间私传的那样:“谁知道敬帝喂的是药还是毒?”

而事到如今,他连白后的生忌,都早已忘了。

翟羽低低叹了一声,在翟珏身边坐了下来,轻声道:“节哀……”

翟珏仰首,又饮了一大口酒,才嗤笑出声:“母后死的不明不白,让我节哪门子哀?”

翟羽浑身一震,不知如何是好,。此时百姓充作茶余饭后谈资尚可,由他说出口,便分明是他有了反意……可他为何要对自己彰显此心?

正目瞪口呆,毫无防备的,翟珏突然丢开手中黝黑陶罐,倾身过来,将她重重压往草地,眯着好看的丹凤眼,修长的手指在一脸惊愕的她下巴上划来划去,哑着声音道:“小羽毛,我和翟琛之间,只能选一个,知道么?”

带着酒香的温热气息柔柔绵绵地喷在面颊,翟羽几乎是快忘了呼吸,心脏都险些从口中跳蹦出来,只有紧张与无措,严丝合缝地将她包裹起来……好半晌,她才稍微找回意识,语气好奇地问:“为什么要选?”

翟珏微笑:“你懂的。”

“嗯?我懂什么?”翟羽本能地继续装傻。

“呵呵。小羽毛,你问问自己为什么在和翟琛闹翻后,马上和我变得紧密了起来?你明知道我想要谋逆,废掉太子,争夺皇位,你为什么还来靠近我?”翟珏唇边是肆意张扬的笑,不待她辩解反对,他便又压低声音自问自答,“因为你心里在和我想一样的东西……你是这样,翟琛也是这样,你不用辩解,有此野心的人一看便知。”

“好笑……”翟羽气喘吁吁地微嘲着做最后的辩解,“我为什么要反叛?太子是我父亲,他地位稳固,我才有机会得到皇位,我为什么要和你联合起来……”

“因为他对你母妃不好。”

翟珏笃定自信地截断了翟羽的话,也击溃了翟羽心口最后一道防线——

“你如何知道……”她大睁着已经是雾蒙蒙的双眼,喃喃地问。毕竟太子对母妃明面上从未不礼过。即使很少宿在母妃那里一事或许能外传,但太子也从未专情地宿于何处,并不足以得到这个论断。

翟珏又一度妖冶至极的笑出来,却是撑着地,缓缓坐回原处,“算作有相同遭遇的人的感同身受吧。”

然后他便语气轻松地换了话题,“这下明确了共同的目标,此次下江南,你该知道如何做了?”

“我不知道。”翟羽迟钝地摇头,望着渐黑天空的空洞眼神中却出现了自讽的笑意。

“怎会不知?”翟珏低头,信手弄着自己的袍袖,说的漫不经心却又理所应当,“帮着我把太子有罪的证据一一搜罗出来,让我攥在手里。我知你定不会像对父皇承诺的那样毁掉或者交给他,但也不能被翟琛拿去。”

翟羽愣了愣,随后轻哼,“先不说你并没有说服我为何要背叛父王,我可没说会选你。”

“你莫非还念着帮翟琛?”翟珏低低冷冷的笑,“他野心并不亚于我,而你跟了他这么多年,可有得了分毫好处?

这次这么好的机会,他将那些证据拿到手后,也不过只会推左相下台而不会动太子,因为他自身羽翼未丰时机未到,他不愿过早暴露。可他为了一己私心,却将你的命运都耽搁了……”

“从那次我送你回宫便对你说,不要盲目地就定下来,跟错了人,”翟珏的声音又复是低缓恳切,按着翟羽的肩柔声说,“而小羽毛,你跟着他只会毁了自己……”

“你胡说些什么!?”翟羽打断他的话,眼神如喷火般怒视着他,攥着拳愤愤地说,“我说了,从一开始都是你的妄想,简直是笑话!”

翟珏微微歪头,竟神态天真地笑了,“生气了?这个时候你还要护着他?还不肯承认我说的都是事实么?真不知他给你灌了什么**汤,明明对你不好……

不过翟琛也算是个人才,有时候我都对他的手段敬佩不已,只可惜这辈子我注定和他势不两立。”

“……为什么?”他说的那么温柔那么坦然,却又有着嗜血的狠戾,翟羽却暗自心惊,不自觉竟喃喃问出口,其他书友正在看:。

翟珏眼中寒星一闪:“我母后的死,他有莫大的嫌疑。”

翟羽惊恐的干笑几声:“你怕是妄想过多,就算你大不敬地说是皇爷爷,我还有可能会信你,但是四叔?他那时不过十二岁……而你又怎么不说,他的生母也是被白后……”

说到这,翟羽匆匆捂住了嘴,禁止自己再说下去。

想到翟琛的生母——一个到死才被追封为嫔的宫娥,竟觉胸口堵得连呼吸都难以维持。

“怎么不说下去了?”翟珏唇边笑意更浓,“你也意识到了这反而说明了他很有动机?”

翟羽如喘气般大口大口的呼吸,别过头,没有搭理他的问题。

而翟珏却一字一句地语带玩笑继续道:“再说,即使母后的死与他无关,又或者是一报还一报,那表姐呢?我表姐白翠嫁予他不过三年,便又是死的不明不白,这笔账又该如何算?”

如果刚刚还不过是不能呼吸,除了胸闷难当,还不能那么清晰的感觉到痛楚;而此时,翟珏的话却如一把利刃猛地插上她心口,除了痛,剧烈的痛,她再无其他感受……

眼前飘过那密植修竹的小院门上刻着的“习翠”二字,翟羽苦笑着低下头,明明心知该凭此替他辩解,却半个字都发不出声。抱着膝盖,缩在渐冷寒风中微微颤抖,却想起了凌晨时那冷硬疏离却又温暖柔和的怀抱……

翟珏看着她似笑非笑地环住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眼中原本满是狠戾杀决的光芒一点点地暗了下去。他起身,这次不待翟羽选择,便直接拉着她手,将她扯了起来:“走吧,入夜风寒,我送你回去。”

**

而此刻,一竹枝苍翠的小院中,灯火将房中的两个坐着的身影拉长,斜斜投上窗纸,再倒映于院中覆了如霜月光的青砖上,和着竹影,随风轻轻摇晃,一派祥和宁谧。

却突有一个侍卫入院,疾步进房,又匆匆出来,扰了明面上的平静。

“四哥,太子这个点上想见你,还真是不懂何为‘避嫌’!”房里的翟琰丢开手上的棋子冷笑,“不过我想他或许受到右相挑拨,也开始觉得你并不可信?多半实在是担心这次的江南之变,想再拉拢嘱托于你。”

见翟琛似是只专注思考于棋局,面色平静,沉默不语,翟琰便疑问着唤了声:“四哥,你去么?”

翟琛依旧没有答话,翟琰想,他或许是定了主意不搭理,便也不再多言。过了片刻又捏起一枚棋子,自言自语般道:“也不知道小羽毛回东宫了没,老七这家伙把她带出宫究竟有何图谋?什么不能在宫里说的,他们以往不也有碰面的地方么?难道也是为了江南一行?四哥,这次出宫你当着老七的面就对小羽毛好点吧?那孩子……”

眼见着翟琛漠然站起身来,翟琰便止住了话:“四哥,你还是打算进宫?”

“你太聒噪,”翟琛冷清的目光自他面上飘过,再淡淡转身,稳稳步出门去,“我去瞧瞧他想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有木有看到一朵废柴在桑心?

其实我两天写下来肯定不止这么一点点的,但后面有个情节,我是真的木有想好,是放还是不放呢……我的四叔,是要渣呢?还是渣呢?还是更渣呢……我好下不了手……废柴在哭泣,尤其看到你们不理废柴的时候,废柴要自燃去~~~~(>_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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