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48、扣子
他曾经只要一笑,我潜意识便以为注定没事,这次也想收敛自己的惧意,却收敛不了已经被吓到的心。
慕清黎坐在我旁边,看着我往床头一侧蹭,跟他拉开距离。他没在意,把笑收回去，伸手展开看着我。
手里是我的衬衣扣子。
慕清黎的相貌不是很柔和，只不过以前看到他,多半是笑的,很无害，其实他不笑的时候莫名有些严肃和压迫感。
当一个正被我心中质疑的人,顶着这样一张好看又苍白的脸,脸上带着这样一种没表情红着眼的神态，神态里写着‘你很蠢’这句话。加在一起这么个情况，他终于说了句，。
“对不。”
……
我想我等了足足三十秒。
终于抖着问他“起呢？”
“没有，我想不出怎么逗你可以让你不再害怕。对不起。”
当时脑子很凌乱，忽然就被他逗笑了。但是之前的那些不是白白的胡思乱想，我不该再蠢下去。“……你，刚才”
“换我说，我说话只有你能听到。”他边说忽然不知从哪弄出一团白线，又从中抽出根细针，在台灯的照射下反着金属光泽。
我不知他干嘛，又往后躲了一躲。“慕清黎，你说过，不会……呃…………”
心里正想用他说过的不会害我这类话来质疑他，谁料这家伙竟然在穿线，穿好在扣子上打了两个结，从床头柜上拿起我脱下的衣服，开始缝扣子。
我觉得自己差点就被这一幕囧吐血了。【如果看过银他妈的亲，大可以想象我顶着那副比看到阿姆斯特朗回旋喷气式阿姆斯特朗炮还惊讶的表情。】
“对不起，我本来，不是想这样的。”
“……”面前有个鬼，坐在床上，红着眼边说对不起边缝衣服，这场景略刺激，我有些缓不过劲儿来。
“下午咬死了一只鹰。”
“鹰？……市里很少有飞过来的，小时候那会儿还有可能……”
他摇头。“不是野生的。”
据慕清黎说这只鹰的主人是个道士，究竟是落单的道士，还是SS的一员他并不知道，单凭本事来讲还算个人物。据他推测，能判断出他最弱的时候，选择今天下午找来，多半跟SS脱不了关系，说不定是从金晨那里得到什么信儿。这鹰代替主人勾着符和法器一路不讲究地进到我家里，通灵的小家伙多半是试图先以灵物镇慕清黎的鬼气，再把他吸附在什么里，再带回去给主人交差。只不过他低估慕清黎这只鬼了。
不管是符，还是克制恶鬼恶灵的法器灵物，都对他没有半点作用。
它在我家倒腾这一会儿，从阁楼外飞进来，扑腾到楼下，弄乱了诸多东西。慕清黎放在平日或许会以他的淡定看待，可惜今天不同，他往日不吸食人气，不祸害家畜，唯独从我这里一天捡一个馒头吃【他自己的比喻】，本来就处在不太“饱”的状态，白天被金晨扯断了条腿，必然很虚弱。心性也不是能控制好，一来气，就把那只伸开翅膀足有五尺长的鹰咬死了。那鹰本是灵物，对他来说是不可多得的美味，放在平日他亦不会理会。
说到这里，我听得特别认真，好奇的问“怎么咬死……的？…”
……
他缝好两个扣子，抬头，张嘴。
四颗獠牙，不多不少。
我立刻看直眼了。一直以来我以为他跟人没什么不同，如今这是货真价实的獠牙，我第一次见着。伸手忍不住想去摸一摸。
“你就不能有点自我保护意识？”他稍稍皱眉，把我抬起来的胳膊按了下去。继续低头缝衣服。
这里再插一句后话，他当晚并没坦白我回来时候是真的有些失控，一是怕吓到我，二是从他不动的时候，已经完全有意识了，三就是他也是普通人，也是要面子的。综上慕清黎那时候只对我说，刚才的袭击是为了试探，锻炼一下我的承受能力，磨练一下我的小心肝，。而我当时，因为听说慕清黎一下午都在帮我家收拾屋，把那破鸟弄乱的东西收拾回去，便稍稍放心，并没识破谎言。
但我以此觉得他是个隐患，怕万一真的失控会对我父母或者周围的人不利，便想开口想劝他保持些距离，或者给我一个实质化的保障，让我知道他一定不会做出这些。
他似乎马上明白我的意思，非但没有尴尬，还笑了。指着我脖子上的珠子说“那个就是。”
他说我带着这颗珠子，他永远不会下手，哪怕他已经完全失控，哪怕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叫慕清黎。而对于我的父母，也有特殊的标记。而最重要的是，慕清黎说，自己永远不会再害人。
“这珠子这么万能？……”我满是疑虑和不放心写在脸上。
“嗯，带着这个珠子，证明是储备粮，不是现在吃的，要用可持续发展观看待问题。……”
“等等！”我伸出尔康手在他面前晃，“万一你真有一天失去理智，还管什么可持续发展？！！！……”
“……”他笑了，没辩解。而我那时候不知，他所做的完全不止这些，他从知道我是灵媒，从打算在我身边的时候起，就自己写了咒来束缚。
……
慕清黎缝好衣服，随手叠好放回原位，又扭头对我补充。
“还有一点值得夸你，我的确算是厉鬼。”
我一愣，没想到自己猜对了，可惜他这个样子真的不太像，还没等高兴于他夸奖我而接着自夸几句，他又说。
“但是，谁告诉你，厉鬼是厉害的鬼的意思？！”
“唉？……不是么……？”
他特无奈的摇摇头，红眼睛瞪着我。“记好了，除了我，任何厉鬼你都不要惹，也不能靠近，也不要相信。”
“……”我从他的眼里看到一丝担忧。“为什么…你除外？”
“我不全是。”
“……”
“知道精血是什么意思么？”
“……不知道。”
“狭义角度来讲……你没，……算了，睡吧，太晚了。”慕清黎竟然也会有尴尬的表情，好神奇。
……
我了无睡意，并不只是在意他说的半截话。这一整天发生的事情太多，明明很累，却不想闭眼。“再跟我说说白天的事吧……没准你讲着讲着我困了…顺便你作为你刚才吓唬我的补偿。”
“我不是吓唬你。”他呆着无聊，起身去书架边，食指一个一个点过去，似是想找本书看。“还有一点，你不要以为恶鬼食人精血，吸人血气像吸血鬼似的，不是一个概念。”
“……嗯？”
“人被抽走一些血，是可以活命的，鬼吸走的是生气，生灵之气，没有物质化的东西，不可再生。人来这个世上带着多少，就只有多少。”
“吸走会……怎样？”
“……被吸得少么，就是越来越笨。吸多了，人便是痴傻。吸光了，人也慢慢死去。”
我突然一愣，捂着嘴，指着他问，“你吃了我的壳，好看的小说:！我是不是变笨了？！！！……上次考数学竟然最后一道大题的最后一小问没思路！！！！”其实我知道壳是不同的东西，只是故意这么一说。
“……”他抽出一本小说杂志，随手翻开，抬头眯眼鄙视地看了看我。“这种事情你怪我，不如怪那个叫姜耀的，打情骂俏时间过长耽误学习而已。”
“……”我被他一句话憋住，抿着嘴不知咋辩解。
“看，无论做什么都要一针见血，找根本。”你做事情太凌乱了。
他的这后一句话并没说，但是特别神奇的，我听到了，确确实实真真切切。“……怎么个凌乱法？”
慕清黎坐在写字台前刚看一眼杂志，瞬间被我的把注意力吸引回来。“你听到我想的了？”
“……”点头。
“……”他合上书回到我跟前，灯光从侧面晃着他的眼，异常好看，像血红的琉璃。“现在我在想什么知道么？”
“……”摇头。
“嗯……你的听力，确实不错，SS如果培养你，说不定是听心，成了接任务，要么是……，就危险了……”他抵着嘴唇，不知自言自语还是对我说，后面有个关键词被略过了。“……睡吧，我看会儿书关灯。”
“你的话没说完。”
“以后再。”
“……”这会儿快一点了，我的确有点困，或者是他用了什么方法，上下眼皮开始黏在一起，不知不觉侧躺下，面朝着他睡着了。心想一会儿如果还能进那个梦，一定得找他问清楚。我如果真的如他所说那么凌乱，先想想这些经历的事情，捋顺完究竟该问什么。
可惜我还没统计完今天发生了几件事，便睡着了。
……
第二天睁眼，我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昨晚并没有那个梦，屋里的慕清黎也不见了。
我以为，他是个鬼，飘忽不定固然是正常的。可是时间告诉我，他再一次失踪了。
那天起床之后头很沉，完全没有睡舒服的感觉，随着起床的迷糊过去，昨天的事也一股脑的浮现出来，原来我们昨晚说了半天，还是只把关键找出来，而没有突破口。
水落而石不出。
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开门去吃饭，顺便嘲笑一下昨天中午的烧茄子，对父母笑颜相对，那些不好的，奇怪的事情，对他们还是隐瞒吧。我的父母从我很小时开始对我强调，他们是我最亲的人，是最好的朋友，一切事情都可以告诉他们，去寻求帮助。
可惜我人生中瞒下的第一件大事，便是慕清黎的存在。而后又欺瞒的小事，不计其数。
我在上学路上整理了最近的事情，发现它们是存在联系的。
被复制从而遇见慕清黎，遇见他从而被破坏了壳，变化的壳从而更容易接触到奇怪的东西，奇怪的东西引发了奇怪的事情。
如果郑依在昨天的事情里，算是一个帮凶。说明这一坨鬼和僵尸也是有组织的，如慕清黎所言郑依是SS，死去的SS成为厉鬼，和其他恶鬼混在一起？……对SS报复？！
我一惊，发现最后这句几乎是顺口得出的结论，没准确是真实的。
只不过报复与钱的关系，仍然是完全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