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辞旧迎新
“啊!”叶珣从床上弹坐起来,粗喘连连,一脸豆汗,叶珣擦了擦额角的汗珠,四周一片漆黑,还是深夜。
“小孩儿小孩儿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腊八粥,喝几天,哩哩啦啦二十三;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扫房子; 二十五,冻豆腐;二十六,去买肉; 二十七,宰公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头;三十晚上熬一宿;初一、初二满街走。 ”
街口一群孩子唱着顺口溜,围着个卖糖人儿的摊子又唱又跳,捏糖人的是个干瘦的老头,手艺好,能做糖画,也能吹糖人,糖浆新鲜,爽亮琥珀色让人眼馋。
叶珣从大门口向外望,心道这这卖糖人的也奇怪,三十的上午是有集市的,人们也可趁此抓紧置办年货,却偏要来这街口上敲着铜锣叫卖,确引来无数街边玩耍的孩子,但是大人不在,孩子没钱,手艺再好不也是白搭。
云洁抱着小许缘出来,站在叶珣身边向外探望:“娘问呢,怎么这么吵。”
小许缘胖胖呼呼的,又被一层一层裹得像个球,带了顶遮耳帽子,围巾缠在脸上脖子上,中间只剩出一条小缝,能看到两只大眼睛在忽闪忽闪。她伸着小手,冲叶珣发出“哦哦”的声音。
叶珣受宠若惊一般,拍拍手将许缘抱在怀里。就听许缘嘴里咕哝:“康,扛扛。”
叶珣惊呼:“姐,她说话了!”
许缘一岁半,至今还不曾开口说话,可愁煞了大哥大嫂。
“扛?”叶珣思索着,一把将她举过头顶,扛在肩头上,晃悠着肩头逗她开心:“扛扛就扛扛。”
许缘依旧咕哝着:“扛……扛。”
叶珣拉下她的围巾,粉嫩的小嘴依旧咕哝着,在寒冷的空气中吹出小股白雾,叶珣才恍悟,是糖糖,小许缘想要糖人儿。
恰此时,瞿子明从院子里出来,冲他们打了声招呼,就去轰赶卖糖人的贩子。
“瞿副官!”叶珣喊住他,瞿子明怔住回头,叶珣也怔住,他心中犯疑,一向干练稳重的瞿子明,父亲的左膀右臂,此刻看起来竟有些张皇。
从小无父无母让叶珣变得非常敏感,在他家屋檐下长大,察人颜色的功夫自然比常人准上几倍。
叶珣按捺住疑问,扛着许缘,拨开吵闹的孩子到糖人摊子前面,将她举下来抱在怀里一字一句的说:“糖,糖。”
“扛……”
“糖,糖。”
“特……糖。”许缘费力的咬着音。七个月的早产儿,被云姐姐养的白白胖胖已经不易,说话比常人要晚,想来也是正常的。
叶珣用额头蹭了蹭她的小脑袋,许缘清脆的笑着。
卖糖人的有个规矩,摊子前面摆着个瓷盘,画了一圈十二个生肖,瓷盘中间有指针,小孩子买糖人时,转动指针,随机指到哪里,就照哪样生肖。孩子们大多希望得到龙或者虎,形态复杂、好看,糖稀用的多。
叶珣哄着许缘,一面用手指敲了敲盘子:“这个。”
他指的是马,小许缘属马。
瘦老头没及反应,直愣愣的看着叶珣,犹豫着,不想坏了他的规矩,。
叶珣从口袋中掏出一块大洋,拍在摊子上:“就要这个。”一面轻声问怀里的许缘:“对不对?”
瘦老头没话说,一块大洋够买他一摊子的糖人。
许缘举着糖人乘兴而归,依依呀呀的说了些听不懂的话。
瞿子明却接了去轰赶捏唐人的瘦老头。
“老太太别心烦,过了腊八就是年。腊八粥,喝几天?哩哩啦啦二十三……”孩子们继续围着他唱跳,声音越来越远。
云洁略带了不满:“瞧你这幅公子哥的派头,爹看见了非要凶你,捎带着我们许缘不学好。”
叶珣紧了紧怀里的肉球:“谁说不学好,咱就得学会要糖,小女孩可不能吃亏。”
许缘配合着:“扛扛。”
叶珣抱着她往屋里走,一面纠正:“糖,糖。”
云洁掩口直笑,一面跟上叶珣:“三弟啊,日后你有了孩子,可不能这么惯着,男孩子就更不成了,你听到没有……”
二人说笑着去了叶瑄房间,三太太坐在客厅里,没有被理睬,自顾嗤之以鼻:“嫂子和小叔子厮混在一块,成什么体统嘛。”
叶珣走到走廊尽头,突然回头,不再是先前明媚的笑,声音压的极低,带了几分严肃:“姐姐对小许缘这么好,为什么引掉自己的孩子?好歹是一个生命。”
云洁脸色倏然惨白,身子有些发抖:“高高兴兴的,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叶珣观察着她,试探问:“大哥逼你的,对不对?”
“叶珣!”云洁愤怒的低吼,忽觉声音有些大,尽量压低了声音:“不许这么说话,他是你大哥。引掉孩子是我同意的,我一点也不后悔!”
“为什么!”
“为了这个家!”云洁低声说:“你哥哥的痛苦你不会理解,他怨不得任何人,但是他非常痛苦。”
“女人怎么都这么……”叶珣嗤笑出来,实在掂量不出合适的用词。
“叶珣!”就听身后一声轻喝,叶珣回头,是二哥叶琨,站在一楼和二楼相接的楼梯上,正可以看到走廊这头。
叶琨下楼来到他们跟前,跟云洁赔不是:“珣儿不懂事,嫂子别怪他。”
云洁勉强笑笑,脸上依旧没有血色,许缘突然哭起来,手里**的糖人也撇到地板上,黏糊糊的滑了好远。云洁忙拍手抱她,哄了她回房,还顾着回头跟二人解释:“怕是困了,要闹觉。”
叶琨拍了下叶珣的胳膊:“你跟我过来。”
叶珣跟随叶琨上楼,来到二楼“小书房”,叶琨将门落了锁,转身挥起一拳,冲叶珣抡过去。
叶珣始料未及,一把接了拳头躲开,左手扭转叶琨的手腕,背身飞转半圈要出右拳反击,被叶琨一个翻身避过去,擒住肩膀一把将他推开。
叶琨指了他骂:“混蛋,你敢跟我动手!”
叶珣也瞪大了眼睛愤懑不平:“是你先莫名其妙偷袭我。”
“偷袭?我打你用得着偷袭吗?”叶琨呵责道:“大过年的,你做的什么混账事。”
“我混帐?我再混账也不会杀死我骨肉,畜生都不会,其他书友正在看:!”叶珣烦躁的坐在沙发上:“我受不了了,我晚上一闭眼,就看到一个孩子,不是哭就是笑,然后突然粉身碎骨,或者化成一滩血,就不见了,越来越频繁,现在夜夜都梦到。我看着小许缘都心慌,她一哭一笑我就更心慌。”
叶琨犯疑,没来由的,该不是得了精神病?他看着叶珣,情绪起落的非常厉害,也没了火气,试探着问:“好端端的不会这样,用不用去看看大夫?”
“好端端的?”叶珣反问叶琨:“好端端的吗?如果嫂子引产是因为我和春桃的事情,那个孩子就是来找我寻仇的鬼魂!”
叶琨笑了,气极而笑,也可说哭笑不得:“这不关你的事,真的不关你的事!”
叶珣盯了他半晌:“你不觉得这话很苍白?”
叶琨做到写字台后,迟疑一阵,长吐口气说:“原因,我可以告诉你,但是出了这个门,你最好权当没听到,否则没有好下场的可不只你我。”
大年三十,家里挂起红灯笼,门外的雪扑簌簌的下着,屋里却是一片欢喜洋洋。
叶珣心情不好,想起云洁的话:“为了这个家!”二哥的话:“有时候,为维持一个家庭的和睦,受些委屈或者痛苦,不算什么。”
叶珣开始强颜欢笑,这是他在这个家里度过的第二个新年,有家总是好的,这种和乐融融的气氛意义不大,却像罂粟一样侵染在每个人的体内,使他们愿意付出代价去交换。
大太太一直有病!精神分裂疾病。
自从被扶正做了大房,她就开始间歇性的焦虑、烦躁、怀疑,她时常觉得有人要害她,害她的儿子。更甚者,她派人攀上小楼,要在那做掉叶琨,她认为那是个闹鬼禁地,叶琨死于非命,全然可以推脱到鬼魂身上。
叶琨说,掉下楼的一刻,他看清了黑衣人的眼睛,那双眼睛他不会忘,大太太的远房表弟——叶家当时的护院刘铭。
叶珣真的难以接受,大哥断腿,竟是大太太造成,而叶琨,替她背负了整整四年的罪名。
如果说父亲被蒙在鼓里,还不那么让人心寒,偏偏父亲心如明镜,直接体现在刘铭,刘铭很短命,一个月后的一天,开车翻到了山涧里。
那之后,大太太悔悟了,当然,没什么好失去的,也就没什么好恐惧的。消停了整四年,叶瑄的孩子却来了,大太太又有所畏惧了。
小小的生命初开始孕育,大太太已经在家里折腾出不小的风浪,叶瑄夫妻索性釜底抽薪,断了她的念想,也免得再生事端,酿造悲剧。
为了家庭的和睦,父亲忍了爱子断腿的痛息事宁人,叶瑄舍弃了难得的孩子,二哥?二哥的心就此凉了吧。
远近的街道鞭炮声四起,墙上的钟声敲响十二下,在爆竹散碎刺目的火花中迎来又一个春季。
下一个春天,明或暗,冷或暖。
都是未知数罢……
作者有话要说:回家了,要更文!
最近好冷清,所以从这张起离儿依旧会回复每一条评论(前段时间各种难上网,现在方便了~)亲们要多多留爪印,争取加精,更争取拿长评砸着离儿加更哦~~【坏笑】
第三卷到此为止,下章起要开始最后一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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