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乌托邦 你喜欢小孩吗？

孟璃觉得, 靳时跃大概是这世上最浪漫的人。

想起他曾经问她，要不要和他谈一场健康的恋爱。

健康的恋爱就是，从相遇, 相识, 相知，相爱, 再到求婚, 最后步入婚姻殿堂。

一步一步, 水到渠成。

即便他们的婚姻有些戏剧性，可他还是将该有的仪式感都尽数补给她了。

在零点的钟声敲声那一刻, 在新年降临第一场初雪时，他在万众瞩目下, 给了她一场盛大的求婚。

她接过他递上来的那一束茉莉花, 无名指上套上了那枚戒指。

戒圈上刻着他们的名字, 十月和梦里。

他们在尖叫喝彩声接吻，泪水蔓延口腔，但却不是咸涩的，像是蜜水流淌进心。

但同时，孟璃又觉得，靳时跃也大概是这世上最记仇的人。

他也有一枚戒指，是孟璃替他戴上的，同样刻着两人的名字。没想到他戴上后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下你该知道怎么跟别人介绍我了吧？

事实证明，不用她介绍。

全世界都知道他是她老公了。

而靳时跃也是个非常、极其自觉的男人。

将自己已婚的事实已经刻进了骨子里。他早就昭告天下了。

他的微信昵称是————娶孟璃

他的手机屏保、微信头像和微信背景都是他们的结婚证件照

就连他的工作证背面都塞着结婚证件照。

他真是恨不得将那张照片贴脑门儿上。

因为这一场隆重而盛大的求婚，咖啡馆的名气更大了, 流量使然，每天生意好得不得了。

孟璃和方倩彻底忙不过来，雇了两三个服务员。

当初她原本打算给刘玉琴那张十万的银行卡, 方倩给她拿回来了。既然她与孟家已经老死不相往来，那么她是不会再给他们一分钱的，如果上次真的给了十万，那么他们还是会没完没了。

所以这十万就拿来投资咖啡馆了，方倩也同样投资了十万。

到了中午那会儿，终于有时间可以喘口气，孟璃和方倩简单点了一下营业额。

甚至满心憧憬地想，照这个进展，估计用不了一年半载，就可以回本了。

只可惜，她还没高兴太久，到了下午，她的小腹就开始隐隐作痛，一阵阵痉挛。

这种痛感她太熟悉了。

只是她算了算日期，距离例假还有接近半个月才来。

她的例假虽然时不时会失调一下，可这真的太离谱了，怎么越来越提前了。

趁着痛感还没有太强烈，她跑去附近的药店买了布洛芬吃下。

平常她吃的止痛药都是日本的一个牌子，这次吃布洛芬，应该会有些用处吧。

她在内心默默祈祷，这种关键时刻千万不要掉链子。

然而大概因为墨菲定律，越不想来什么就偏要来什么。孟璃越提心吊胆，她的痛经就越严重。

吃了布洛芬也完全没用，没多久就疼得脸色煞白，连腰都直不起来。

本来还在拉花，一股强烈的痉挛促使她的手猛地一抖，坠痛感像一把尖锐的刀子在狠狠地剜她的肉。

她终于无法再承受，头晕目眩，怎么倒地的都不知道，那杯咖啡泼了她一身。

身边的东西也被她撞倒，噼里啪啦一阵响，方倩在二楼收拾桌子，听到服务员在喊璃姐昏倒了。

方倩忙不迭跑下楼。

孟璃已经不省人事，脸色苍白得没一点颜色。

方倩吓了一大跳，连忙开车送孟璃去医院挂急诊。

到了医院，挂点滴，止痛。

孟璃没多久就醒了过来。痛感已经缓解了许多。

“璃璃，你终于醒了。”方倩狠狠松了口气，都快哭了，“可吓死我了。”

“没事儿。”孟璃大咧咧地笑了笑，“痛经而已。死不了，你怕啥啊。”

“你知不知道你刚才躺地上那样儿有多吓人，浑身冰凉凉的。”方倩还心有余悸。

孟璃宫寒很严重，方倩是知道的。每次来例假都痛地死去活来，什么都干不了，兼职不了，课也上不了，只能瘫在床上。可今天这种情况，方倩还真没见到过。

孟璃摸了摸小腹。还是稍微有一点坠痛感。但小腹那块儿暖呼呼的。

方倩给她贴了暖宫贴。

这一次的确，前所未有的痛，真的是差点把她痛死过去了。

她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劲，但表面还是宽慰道：“可能最近作息不规律，冰咖啡也喝得多了点吧，没事儿，以后我多注意注意。”

孟璃抬眼看了眼液体，还有两大袋。不知道得输到什么时候去了。

现在时间也还早，店里不能没有老板在，于是孟璃就让方倩先回去，她输完液自己打车就行。

方倩本来还不愿意，孟璃的态度便强硬了起来，命令她赶紧回去，方倩无奈之下这才答应。

临走前，还不忘提醒孟璃，让她告诉靳时跃，让靳时跃来接她，孟璃表面答应得很好，但这种事怎么能告诉靳时跃。

靳时跃今晚才回家，她要是把昏倒进医院这件事告诉靳时跃，肯定会影响他的情绪，影响飞行，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她知道轻重缓急，什么事该说，什么事不该说，她清楚得很。

现在就只能祈祷在靳时跃回家前输完液吧。这样靳时跃才不会起疑心。

老天爷这时候倒像是听到她的祈祷了，在下午三点，她输完液了，护士给她拔了针，提醒她多注意保暖。

孟璃在走出日间病房时，犹豫了片刻，心里还是不放心，挂了妇科的号。想仔细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临近五点，终于叫到她的号。她挂的是专家门诊，坐诊的是一个头发斑白的女医生。

孟璃描述了自己的症状，医生问她有没有既往病史。

既往病史倒没有，痛经是她老毛病了，不过这倒让她想起来......她刺的那一刀。

正好就在左小腹。

她如实告知医生，医生简单看了下她的伤口，又问了一些关于受伤的问题，医生初步猜测是刀伤影响了左侧卵巢，导致月经失调。最后给她开了一些检查。

可现在临近下班时间。

检查只能等明天再来做了。

离开医院已经差不多傍晚六点了，她没有再回咖啡馆，而是直接打车回了花园洋房。

靳时跃大概七点才落地南城。

进门换了鞋，走进客厅，远远就闻见从从厨房里传出来的饭菜香味。

张姨在家。

她店里忙，时常回到家都没力气做饭，靳时跃又不在，张姨就会来家里给她做饭。

孟璃嗅了嗅，这味道，大概是红烧肉。

她明明快要一天没怎么吃东西了，却感觉不到一丝饥饿感，闻到这香喷喷的味道，也无动于衷。

张姨听到客厅的动静走出来，“回来啦。”

她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水，“等时跃回来就可以吃饭了。”

孟璃点点头。

“你脸色怎么这么不好？”张姨注意到孟璃此刻虚弱的状态，提高警惕，“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孟璃强颜欢笑：“就是来例假了，肚子有点疼。”

张姨一听，立马给孟璃用艾草熬了一碗红糖水。

“你平常就是饮食习惯不好，冰箱里的水拿出来就喝，水果也是，拿出来就吃，也不晾一晾。女孩子千万要注意保暖，凉性的东西少吃，伤身体。”张姨苦口婆心，

“这必须得改，宫寒要是太严重了，说不准连孩子都不好怀上。我们村就有个例子，那女的仗着自己年纪轻就不爱惜身体，结婚了以后好几年都怀不上，中药西药吃遍了也没怀上，花了几十万做试管，好不容易怀上了吧，也因为严重宫寒流产了，后头她男人都不要她了........”

听到这儿，孟璃突然被呛了一下。

“咳咳咳———”

张姨连忙轻拍她的背，“慢点慢点，小心烫。”

“张姨跟你说这些，不是咒你，就是想让你引以为戒。”张姨犹豫了会儿，还是没忍住说了，“我是觉得啊，你跟时跃年纪也不小了，他再几个月就28了，你也快27了，男人倒是无所谓，四十还一枝花呢，可女人不行啊，花期太短了就那么几年，过了黄金年龄段，想要生孩子就更难了。”

“所以啊，张姨还是站在过来人的角度劝你，趁年轻早点要孩子，你现在这工作，自己当老板，多自由，也不耽误你生孩子嘛。早生早恢复呀。”

孟璃捧着精致的瓷碗，手指摩挲着边缘的雕花纹路，垂着眼，面上毫无波澜，看不出在想什么。

沉默许久。

她终于轻轻开口：“张姨......难道女人就一定要生孩子，才能体现自己的价值吗？”

顿了顿，又反驳，“你刚刚举的那个例子，难道只要出现不孕的情况就一定是女方的问题？就没想过是男方的问题？而你说的女方丈夫因此抛弃她，我不做评判，这是人性问题。但大家的刻板印象与封建思想已经根深蒂固，这对女性是非常不公平的。”

张姨顿时哑口无言，支支吾吾了半天，最终来一句：“女人不生孩子，那就不是完整的女人啊。”

“.........”这经典台词......

孟璃扶了扶额头，她并不想跟张姨起争执，她知道张姨这一代人思想都封建，张姨也只是关心她，想让她照顾好身体，也想劝她早生孩子而已，并没有任何恶意，

可或许这一话题戳到了她的敏感点，加上经期的一系列激素波动和烦闷忧虑的心情，导致她情绪起伏很大，让她有点忍受不了，就事论事道：

“我非常反感一句话，那就是生不了孩子的女人就是下不了蛋的鸡。无法想象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创造出这句话的，用如此恶劣又反人类的形容来描绘女性，文字的力量太可怕了，可以把人捧上天也可以拉人下地狱。女性自古以来地位低下，那是因为以前男人是劳动力，劳动力代表着地位和话语权，但时代在进步，现在不是清朝民国，思想也该进化，女人也照样能干出一番大事业。”

“女性特有的器官赋予了生育能力，后代的确需要靠女性繁衍，但前提应该是建立在女性本身自愿成为一个母亲，而不是，必须成为一个母亲。”

孟璃情绪如此激烈，张姨多多少少能看出来孟璃在生孩子这方面有些抵触了，孟璃以上说的话，她无从辩驳，所以只能旁敲侧击地说：“你说的有道理，但时跃家就他这么一个独子，靳家的家产又这么大，总要代代相传下去的，都说人丁兴旺家运昌盛，肯定是要有人传宗接代才能兴旺昌盛啊。”

“我知道你们这代年轻人都不喜欢这么早要小孩，但张姨跟你说句实话，好多人不想太早要小孩是因为经济压力太大，自己都养不活更别提养个孩子，但是你不一样呀，你生出来，有的是人给你带，什么都耽误不了你，对不对。”

“.........”

孟璃当然明白张姨的言下之意就是，她不能太自私，她既然嫁给了靳时跃，和他组建了家庭，就要为家庭着想。

一时间，心情堵闷不已。

更多的原因，大概还是自己的卵巢。不知道到底会不会因为上次的刀伤而留下后遗症。

“对不起张姨，我刚刚情绪有些激动，不是针对你，你不要见怪。”

孟璃闭上眼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然后喝完红糖水就上楼了。

晚上靳时跃回到家，知道孟璃来了例假，便给她接了热水泡脚。

泡完脚，孟璃躺在床上，靳时跃就坐在床边，抬起她的脚放上他的腿，给她轻轻地按摩脚上的穴位。

自从第一次知道她痛经严重的情况后，他专门在网上学了学穴位按摩的手法。

时常都会给她按一按。

也越来越娴熟。

他时不时会问一句，这力道可以吗？会不会痛？

孟璃总是摇摇头。

孟璃半靠在床头，静静地盯着靳时跃。

不知道过去多久，她听见自己问了一句：“你喜欢小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