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Sunse……
孟璃决定在孩子断奶就去留学。 这个决定,不应该说是心血来潮、一时兴起，而是曾经那个被压在箱底的遥不可及异想天开的梦想又再一次被翻起来了而已。 对于自己的学历，她一直都觉得遗憾,更或者用不甘心来形容更贴切一点。 其实在高考前，她也不知道自己要读什么专业,以后想干什么工作。但她很明确的目标是要去更大的城市，要去见更多的世面,颠沛流离也好,居无定所也罢,她对这种未知的迷茫仍旧充满期待和憧憬。 但现实将她这一点点小小的不值一提的理想都打碎。 迄今为止，她的人生，有大半的时间都是痛苦的，身不由己被摆布的。 虽然现在她摆脱了以前的困境，有了知心爱人,有了自己的家庭，有了两个可爱的孩子,也有了属于自己的事业，算是实现了财务自由。 幸福美满，不过如此。按理来说,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可又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当生活一点点变好后,曾经那些不敢想的遗憾也会随之放大,让她不得不承认,不得不面对。只是借着虞粒的口,将这些令她躁动又心猿意马的理想又拉扯出来了而已。 那晚，她在车上问靳时跃，如果现在想去留学，会不会很荒唐。 靳时跃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便回答：“这怎么会是荒唐的事情,你能做出这个决定，我很开心。” 在孟璃说出这句话后，靳时跃的确是溢于言表的欣喜。 或许用“欣慰”来形容更贴切一点。 “那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自私？”孟璃又问。 毕竟他们的宝宝还这么小。她这个时候要是走了，好像看上去真挺不负责任的。 “我不觉得。”靳时跃握住了她的手，逐渐用力，声调也沉沉的让人十分安心：“你也永远不要有这样的想法。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有了靳时跃的支持和鼓励，便更加坚定了孟璃的想法。 她开始着手备考托福。虽然一边要忙咖啡馆还有给娃喂奶，但是时间也算充裕，现在都有保姆带孩子，咖啡馆也基本不用她来操心。 最让孟璃感动的是，她将这个决定告诉了蒋昭英。 一开始还挺忐忑的，但蒋昭英也非常赞同她，还说要给孟璃请最好的托福老师。 她的目标也是洛杉矶加大。 毕竟洛杉矶是她最爱的城市。 她没想过再去教书，所以换了一个专业。她起初不知道该念什么，但想到现在也算是自己在做生意了，就应该借着这个机会学习跟经商有关的专业，所以她选了商科。 孟璃考了两次托福。 第一次考得不太理想，所以又考了一次。然后第二次顺利拿到了洛杉矶加大的offer，成功上岸。 收到offer的那一天，孟璃高兴得一会儿尖叫，一会儿大笑，然后又哗啦啦落泪，抱着靳时跃狂哭不止。 俩娃都被她这变幻莫测的动静吓得哇哇大哭。 九月份入学。 护送老婆去洛杉矶这项重任，靳时跃很自觉地承担了。和别人换了近期飞洛杉矶的航班，孟璃便买了这趟航班。 记得靳时跃找人换班那天，叶帆也在，他自然是知道孟璃要去留学的事情，他时常去咖啡馆喝杯咖啡坐一坐，这事儿也是从方倩那里得知的。 当时就觉得挺离谱的，没想到这下子还真要走了。 那俩孩子都还不到一岁。 也确实没忍住，对靳时跃说：“你说说你，等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跟你白月光结婚生孩子了，结果才多久，你白月光又要飞走了，这一走，出去读个研，怎么也得两三年吧。就你这一分钟收不到她消息就要死要活的尿性，她去美国了，你能受得了？” “受不了。”靳时跃实话实说。 “照我说啊，你就不该同意这事儿，也太不靠谱了吧，你也太惯着她了。”叶帆看似挖苦，实际上是在为自己兄弟抱不平，“整天想一出是一出的，你俩孩子连路都还不会走呢，既然结婚了就该为家庭多想想啊。” 靳时跃沉吟了片刻，而后道：“我的确受不了和她聚少离多，但我很开心。” “你还开心？”叶帆一度认为自己听错了。 靳时跃点头，一字一顿：“我很开心，她是在寻找曾经丢失的自己，这应该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 当孟璃迈出那一步时，她就是勇敢的。 同时，靳时跃反而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因为，自从生了孩子后，照孟璃的话来说，他们的生活的确发生了巨大的变化，靳时跃算是亲眼见证了孟璃的状态曾有多崩溃和脆弱。 他一度害怕生孩子会让孟璃变得不自信，对婚姻对家庭失望，也怕会让她有负担。所以时刻关注她的情绪。 直到她主动提出想做一件事情后，他真的很欣慰。 因为，她找到了让她能开心的方式。 叶帆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他无法忍受他和孟璃相隔万里，无法忍受孟璃不在身边。 可这些跟她幸福快乐比起来，完全不值一提。 靳时跃想要的一直都很简单。 那就是她能无所顾忌，轻松恣意地过这一生。 他只想她能开心。 -- 飞往洛杉矶的航班是上午十点，靳时跃给她定的还是头等舱。 她也同以往一样，和靳时跃一起出门去公司，然后再一起去机场。 在离开前，孟璃狠下心来没有去看两个宝宝。怕多看一眼就会心软。 俩小崽子快一岁了，越来越活跃，还不太会说话也不太会走路，可每天特别想说话和走路，嘴里随时都咿咿呀呀的，无时不刻地想让大人扶着他们走路。 昨晚孟璃哄他们睡觉，在床上好一番闹腾，终于玩累了，安安静静躺着听孟璃讲睡前故事，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听懂了，大眼睛黑溜溜的，聚精会神地盯着她。 “第二天，小青蛙对妈妈说.....” 正当孟璃讲得绘声绘色时，她就听见了一记奶声奶气的牙牙学语，模糊不清，很柔很轻并且不算标准的一句，“麻、麻.....” 孟璃愣了愣。 她抬眼看过去，有些不确定，屏住了呼吸。像是在等。 直到下一秒，老大又叫了一声，“麻麻麻.....” 一旁的老二也像是被感染了似的，也跟着开口，发音更为不标准，“哞哞哞....” 孟璃怎么都没想到他们叫的第一个人居然是妈妈。 她的眼泪几乎是一瞬间涌了出来。握住他们肉乎乎的小手，递到唇边吻了吻。 心情复杂到她不知道该如何用语言来形容，欣喜若狂也自惭形秽。 因为她的孩子们还这么小，她就要离开他们。 在听到自己的孩子叫妈妈时，那一刻的确有一股想放弃一切就老老实实待在他们身边的冲动，靳时跃走来时，孟璃就扑进他怀里，第一句话就是说：“我不想去了。” 靳时跃抱着她，轻拍着她的背，什么也没说。 直到孩子们睡着，回到房间，她眼睛都哭得红肿，靳时跃怜惜般吻她的眼睛，稍缓片刻这才继续刚才那个话题，理智地劝说：“孟璃，别让任何人和事阻拦你前进的脚步。” 孟璃抬眼看他。 他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眼眸深邃，嗓音也深沉，格外的严肃郑重，强调道：“是任何人，包括我和孩子。你只管往前走，不论多远，我们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孟璃的眼睛又开始发热。 她将他抱得更紧，点了点头。 --- 这次出行，蒋昭英和靳政元也跟着一起的，对外说是送孟璃到洛杉矶，等她安顿下来再走。 甚至就连方倩都来了。 实际上。 孟璃有一个计划。筹划了很久，为了给靳时跃一个惊喜。 以往都是他给她惊喜，她理应还他一次才对。要还就得还一次大的。 南城直飞洛杉矶，一共13个小时。 空乘掐好时间来着孟璃，提醒她再过不久就要下降了，让她可以开始准备了。 孟璃这才从她的手提行李里拿出了一件白色长裙。 是一条很简单的婚纱。 她关上头等舱舱门换上婚纱，然后开始化妆，化完妆后又拿出头纱戴上。 没错。 她筹划了一场婚礼，她和靳时跃的婚礼。 并且在靳时跃不知情的情况下。 靳时跃提过那么多次办婚礼，她知道他其实是想给她一个属于他们的仪式感。 她说不喜欢人多，不喜欢太多死板的条条框框。其实更多的原因是，她的婚礼没有她的娘家人出席，这让她觉得自卑。 但她现在想明白了，不能因为这么一点点无足轻重的小瑕疵就放弃一生只有一次的婚礼。 对她自己不公平，对靳时跃也不公平。 然而正当她往脚上套高跟鞋的时候，广播“叮咚”了一声，然后接下来就是她无比熟悉的机长广播，依旧是靳时跃的声音。 “女士们，先生们，我是此次航班的机长，靳时跃。我们的航班预计在二十分钟后抵达洛杉矶国际机场，洛杉矶当地时间为......” 流程式的播报结束后，孟璃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他还会再说些什么。 她停下动作，潜意识屏住了呼吸。 果不其然，就在下一秒。 他继续开口，嗓音松缓了不少，低吟着，“洛杉矶，是我太太最喜欢的城市，也是让我们相爱的地方。而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我的太太正在我的航班上，我们一起跨越13个小时的旅程，我将带往她去到她的梦里。” “去梦里的路途太遥远，是13个小时，也是过去被束缚的二十余年。孟璃，我很荣幸，能一路陪伴你，去寻找你曾丢失的梦想和自我。” “那晚，你问我会不会太荒唐。我只想告诉你，你得先是你自己，再是人.妻和人母。天高任鸟飞，你应该飞得更高，去更辽阔的世界和土地，而我愿意成为助你前行的一缕风，你栖息躲雨的一棵树，亦或者是此刻正运作的一支带你飞行的机翼。” “孟璃，我爱你。” 靳时跃的嗓音中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颤意，更加铿锵有力，“爱不是枷锁，我们的孩子不是，我更不是。你永远都是自由的。” 直到下降前，他说了最后一句：“WeletoLosAneles，Yourown‘cityofstars’.”（欢迎来到洛杉矶，属于你自己的星光之城） 一如回到了第一次飞往洛杉矶的航班，在浩瀚无垠的高空，窗外是无数繁星，脚下是璀璨灯火。他也对她说欢迎来到属于她自己的星光之城，在她的心里种下心动的种子。 ---- 靳时跃从驾驶舱出来，手中提着飞行箱，戴好了飞行帽。 原本心情已然调节到平静，然而在拉开舱门的一瞬间，登时怔在原地。 因为他看见，穿着一袭白色礼裙的孟璃，戴着头纱，手捧着一束茉莉花，笔直娉婷地站在舱门口。 她在笑，眼睛明亮，像是含着水光。 靳时跃脑子有那么一瞬间的空白，震惊又无措地盯着她。 站在他身后的叶帆兴奋呐喊一声：“欢迎新郎入场！” 所有的机组人员都站在两侧，他们手中拿着一束花，随之欢呼。 靳时跃总算回过神来，他无奈的轻笑。抿唇侧过头，深吸了口气。 合着就他一个人蒙在鼓里。 他身穿笔挺制服，帽檐下的双眸炙热而深邃。 他终于迈步朝孟璃靠近，来到她面前。 他们对视相望。眼睛里同样是闪烁的泪光。 孟璃也深吸了口气，调整好呼吸，随后缓缓开口：“靳时跃，你知道吗，我曾经不止一次埋怨过上天，为什么对我这么不公平，让我来到这个世界上又让我感受不到任何爱，可直到遇见你，我才明白，原来我一直都是被上天深深眷顾的人，因为你来到了我身边，给了我所有的爱。” “谢谢你，不管我做什么你都支持我，鼓励我。谢谢你，对我不离不弃。谢谢你，爱我，护我，给我一个家。” 孟璃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流淌而下，她哽咽，“你说你愿意成为一缕风，一棵树，一支机翼。其实，你更是我的导航塔，不论我走得再远，我都能找到回家的路。” “靳时跃，我爱你。真的真的很爱你。” 在她话音还彻底落下的那一刻，靳时跃已然捧起她的脸，吻上她的唇。 他们并肩走到蒋昭英和靳政元面前，一同弯腰鞠躬。 他们在在欢呼鼓掌声中，拥抱接吻。 他们的婚礼很简单，简单到没有司仪，没有太多的宾客，甚至没有新鲜的鲜花。因为鲜花过不了海关，所以只能用仿真花代替。 但没有关系，浪漫会至死不渝。 --- 一年后。 孟璃下课后跟几个同学结伴走出教室，正在讨论小组作业。 “妈妈！” “妈妈！！” 刚走出教学楼，就听见两道奶呼呼又清脆的喊声，不约而同的响起。 孟璃几乎反射性抬头看过去。惊喜跃上眉梢，抬起胳膊用力挥了挥。 “Thatshusbandandkids！”她兴奋地向同学们介绍，随后与他们道别，跑了过去。 两个宝宝已经快要两岁了。 穿着酷酷的背带裤，戴着渔夫帽，站在靳时跃身旁。 孟璃跑过来时，他们也兴奋地迎上去，抱着孟璃的大腿不停地蹦跶，一个劲儿的叫妈妈，妈妈。 孟璃蹲下身，将他们揽进怀里，亲亲脸颊。 靳时跃走了过来，勾住她的腰，吻了她一下。 “等很久了吗？”孟璃问。 “没有。”靳时跃摇头，“刚来一会儿。” 这一年，靳时跃经常休假来找她，就算飞航班，也必定选美国航线。 孩子渐渐大了，也时常跟着靳时跃一起，要么就是蒋昭英带过来玩一阵子。所以压根儿不存在感情变淡的情况。 靳时跃在洛杉矶有房产，是在海岸的一套别墅。 赶巧的是，虞粒和程宗遖也住在那儿，虽然隔得挺远的，但也算是邻居了。两人现在成了校友，虞粒经常来找她。 回到住处，靳时跃去做午餐，孟璃就给他打下手，宝宝们轻车熟路地去了玩具室。 吃了午餐后，宝宝们又玩了一会儿然后就自己去睡觉了，听话得很，自己能做的事情绝不麻烦爸爸妈妈。而靳时跃便在书房陪孟璃做作业。 一下午的时间，一晃就过去了。 吃完晚餐后，正是傍晚。 洛杉矶的黄昏最是动人，天空连绵不断的紫色晚霞。海风送来了海水的清咸。 这个时候，最是惬意。 他们一家人相伴散步至海滩。海滩上的人很多，有沙滩排球的，有晒太阳的，有露营的，有玩水冲浪的，甚至还有一支乐队在表演。 一来到沙滩，俩娃就跑去玩沙子了。 孟璃拉着靳时跃走到海水边去踩水。 在海边配着这样的天空，好像怎么拍照都拍不腻，孟璃指挥靳时跃给她各个角度的拍照。 虽然拍着照，但依旧不妨碍她注意到站在一旁直勾勾盯着他们在交头接耳的几个白人小女生。 孟璃没多想，自然而然认为肯定是在看靳时跃。毕竟自家有多招蜂引蝶，她也是知道的，每次一起出门，只要她离开一会儿回来，都能看见有女生跟他搭讪，就算他手里牵着孩子，也丝毫不妨碍继续有人前仆后继。 她还是选择视若无睹。也不会吃醋。 欣赏美的事物，是人的本能。 紧接着，余光中，那几个小女生走过来了。 然后，微笑着，礼貌地用英文问道：“打扰一下，请问.....你们是《SufallstoUtopio》里面的那两位群演吗？” 孟璃愣了一下，而后大大方方承认：“是的，是我们。” 几个小女生激动道：“哇，我在看电影的时候就觉得你们好般配，没想到你们竟然真的是情侣！” 《SufallstoUtopio》正是当年孟璃和靳时跃在洛杉矶海滩一起参演的电影。 半年前上映后，票房大卖。再加上导演保留了他们的所有镜头，甚至就连宣传海报都有他们的身影，即便只是一个一分钟的镜头还是掀起了一阵热议。 过后孟璃还接到了好多电话，邀请她签公司进演艺圈，孟璃都一一拒绝了。 时间长了热度也就过去了。 没想到还有人会认出他们。 “爸爸，妈妈！” “看我和弟弟做的城堡！” 老大跪在沙滩上，浑身的泥，他笑嘻嘻地朝他们喊道，邀功似的。 孟璃向几个小女生介绍：“我们是夫妻，那是我们的孩子。” 随后同她们道别，拉着靳时跃走了过去。 俩娃玩得不亦乐乎，在爸爸妈妈面前互相比较，非说自己做的最好看。 孟璃也坐了下来，靳时跃坐在她身边，神秘兮兮道：“我想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孟璃一边漫不经心地问一边帮宝宝们搭城堡。 靳时跃双手往后撑，侧着头看她，坦诚道：“其实那次拍戏，不是巧合，是我向导演要求的。” 孟璃闻言，停下手中动作，对上他的视线。 沉默几秒，她抓起一把沙子就轻砸到他的身上，娇嗔笑骂道：“你这网撒得挺大啊！” “不然怎么能圈牢你呢。”靳时跃耸耸肩膀，理直气壮。 他说着，就按着孟璃的肩膀将她扑倒，吻她的唇。 在这个开放的国度，亲吻是一件浪漫又寻常的事情。 电影上映时，他们一起去看了首映。 画面里，她和他并肩走在海水边，她的目光一直都看向前方，而他的眼里从始至终都只有她。 可现在。 那时候连余光都不曾给他的一个人，此时此刻就在他的怀里，和他亲密无间地接吻。 他们的孩子就在身旁，欢声笑语。 他们共同组建了一个家。 而孟璃也一时恍惚。 像是回到了那个黄昏傍晚。 他们在海水涨潮之际叛道离经。 SufallstoUtopio. 日落坠入乌托邦。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