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欢迎回家，亲爱的召唤物。】 青年没有理会冰冷的电子音，而是迅速地蹲下身子，将身子贴紧墙壁，动作利落，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他没有被口罩遮住的眼睛，在黑暗中显得冷静又明亮。 3，2，1。 青年内心默念，而等最后一个数字落下的时候，整个空间忽然发出一声巨响。 ——嘭 黑暗的空间剧烈地震动着，仿佛有个亘古神秘的视线轻轻地朝这个空间瞥了一眼，不经意间引起了空间的震动。 纤细的青年闷哼一声，竭力忍耐着脑中犹如被巨锤重击的疼痛，这仅仅是它在进行惯例的检查，但自己的灵魂就仿佛被撕裂一般，所有的感官都在疼痛中变得模糊，令青年几乎无法呼吸。 唐清再次意识到，在它的面前，自己只是一个渺小的微尘，挥手可灭。 ——那是这个世界的规则。 呼吸间，空间的余震也渐渐结束，唐清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单薄的脊背重重地靠向冰凉的黑色墙壁，竭力调整呼吸。 “终于过去了。” 不足两平米的狭小空间，逼仄而压抑，但在这个时候却能给人带来浓浓的安全感。 这不是唐清第一次经历“地震”，从来到这个空间后，他每天都会迎来一波“地震”。 到现在，唐清已经逐渐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唐清的后脑勺抵在空间墙壁上，身体残留的疼痛让大脑越发清醒，他鸦羽似的睫毛微垂，半遮着有些走神的黑眸。 自己所处的地方是召唤物的聚集地，每天规则都会扫描召唤物聚集地，修补一切不该出现的漏洞。 一般来讲，聚集地不会出现漏洞。 毕竟在这个世界，召唤物是像星云鹿那样，能被人类召唤到游戏中，于危险中保护人类的神灵，不管能力是强是弱，神灵总归是神灵，祂们的世界怎么会有漏洞呢？ 尤其是规则每天勤勤恳恳地消杀，就算有漏洞也早就给补上了。 然而一切就是这么意外。 唐清就是召唤物聚集地里，与众多神灵格格不入的bu。 他抬手摘掉口罩和棒球帽，顺手将它们放进背包，精致的眉眼透着几分疲惫。 谁能想到，他一个普通人，死后居然被卷入了这个陌生的世界，不仅灵魂与这片神秘空间绑定，还阴差阳错的冠上了召唤物的名号。 而最让人无奈的是，唐清根本无法长时间离开这个鬼地方，只能被动地在这个地方当bu，每天心惊担颤地担忧自己会不会被规则消杀。 因为之前余震的影响，唐清的手还在不受控制地微颤。 如果不是有这个空间存在，自己怕是早就死了。 可是，这片能保护他的空间不会永远存在，唐清随时可能会死。 他微垂着睫毛，坐在地面缓了一会儿，等可以控制身体后，便将背包放在一旁，白皙的手指在半空中轻点一下。 下一秒，一个蓝色的透明面板突然在半空中弹了出来。 “很高兴为您服务。” 雌雄莫辨的电子音再次响起。 黑暗中，唐清的眼眸映着屏幕的蓝光，此时他脸上的苍白已经消失，情绪逐渐平静。 【空间运行中，已扣除10能量点。】 【往返人类世界，已扣除100能量点。】 【当前剩余能量：770】 三行黑色的字浮现在面板上，格外显眼。 唐清表情未变，跟空间绑定之后，他的眼前就出现了这个面板。 面板并没有自我意识，只是一个按照既定代码运行的程序，根本无法回答他的任何问题。 唐清拿出纸和笔，将能量值的收支仔细地记录下来。 【能量值：770】 这是他的死亡倒计时。 空间每天的运转都需要耗费十个能量值。 等到能量值耗尽，空间就会停止运行，规则也会轻而易举地发现他的存在，到时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 算下来，如果每天扣十点能量值，自己还能活七十七天。 才七十七天啊，唐清手指微动。 虽然已经死过一回，但没有正常人会想反复体验死亡的滋味，好容易能活下来，他根本不甘心这么快就死掉，必须要尽快补充能量值。 事实上，面板上也确实写着补充能量值的办法，唐清抬手下拉滚动条，屏幕中便出现了一个新的数据。 【初始信仰值：10（注：1信仰值＝100能量值】 信仰可以兑换能量值，一个信仰值能赚一百能量。 唐清瞥了眼没有变化的信仰值，继续将滚动条下拉。 按照他已知的信息，人类越是信仰作为召唤物的他，自己获得的信仰值就会越多，也就可以兑换更多的能量。 这是目前赚取能量点的唯一途径。 然而不用想都知道这件事很困难。 召唤物是能够被人类召唤出来的强大神灵，可自己就是一个普通人，根本不是什么神灵，怎么可能获得人类的信仰？人类又不蠢！ 就算他现在和空间绑定，也根本没多出什么强大的能力，跟之前见到的星云鹿完全不能比。 可现在只有这一条路能走。 唐清想要活着就必须伪装成召唤物，在游戏中协助人类，赚取信仰值，获得能量。 所以，他最近一直在收集神灵和博弈游戏的资料，甚至不惜耗费能量，接连两天前往现实世界，试图更加了解这一切。 只有深入地了解这个世界，才能更好地扮演召唤物。 而就在刚刚，他第一次全程观看了恐怖游戏的副本。 想到刚才的游戏，唐清呼吸微顿。 仿佛地狱一般的恐怖场景萦绕在脑海中，他面上看不出来，手指却不自觉地捏紧，嘴唇也有些发白。 被诡异木偶切割的几条残肢断臂凌乱的摆在观众席上，手臂的几个主人强撑着僵硬的微笑，然而疼痛却让几人的眼眶不断溢出无法自控的泪水。 唐清亲眼看到一个中年人因为实在没有忍住痛意，刚一哀嚎，下一秒，脖子就被银线切断。 胃部一阵翻腾。 他早知道人类可以召唤那些神灵帮助自己，就意味着对手一定很强大。 但是强成那样是不是有点离谱？ 唐清心里沉甸甸的。 他就是个普通人，光闯副本说不定就得搭进去半条命，在这种情况下还要想办法伪装神灵，获得信仰值，可想而知十分艰难。 一旦闯关失败，副本中被召唤出来的神灵同样也会成为怪物养料，或许参加游戏后，他死的会更快一些。 不参加副本，至少他还能活七十多天。 唐清心里的滋味很复杂。 说到底，他还是不甘心直接放弃。 进入游戏可能会死，但留在空间，等到七十多天后必定会死，前方都是死路，倒不如拼一把，至少还有机会。 自己现在能做的也只有继续前进，唐清呼出一口气，他排出了胸腔中积压的郁气，更加专注地盯着屏幕。 滚动条逐渐滑到了最底部。 界面上并排摆着【换装】和【建造】两个按钮。 往好处想想，他现在并非全无倚仗。 唐清抬手直接按下了【换装】按钮。 界面上两个按键都是蓝色。 只是【建造】更偏向于灰蓝色，按动的时候也没有什么反应，而按下【换装】则可以进入一个新的界面。 短暂的亮光过后，屏幕的色调变得柔和了许多。 只见透明的界面内，出现了三张可以自由旋转的立体卡牌，卡牌背面金黄色的花纹繁复交错，隐隐透着神秘和悠长古老的气息，可当翻转过来时，正面却是一片空白。 唐清看着第一张卡牌，指腹轻触空白的卡面，一个弹窗便跃了出来。 【请上传您的神灵皮肤（仅支持板绘）】 第一次看面前的卡牌时，唐清还有些新奇，不过对于现在的他来讲，这可不仅仅是什么稀罕玩意儿。 这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唐清睫毛颤了颤，按下弹窗下方的确定两字，下一秒，一个连接着面板的光笔便出现在半空中，屏幕也变成了一个可以绘图的空白界面。 他握住光笔，在上面勾画起来。 换装功能，简而言之就是自己可以“穿上”亲手绘制的外观。 按照面板的指南所说，这个界面纯粹是为了满足神灵爱美的需求。 在这个界面中，召唤物不仅可以自由设计，更换形象，就连技能特效也可以自由改变。 当然，技能特效只是花架子。 如果没有技能，再怎么绚丽的特效都只是镜花水月，表面看起来花里胡哨十分强大，实际上根本没什么攻击力。 这么细数下来，其实更换形象和特效，对召唤物来讲，除了变美外并没有实际的用途，甚至可以说是麻烦，毕竟这两者都需要亲手绘制。 不过唐清第一次看到这个界面时，却惊喜不已。 依靠自己和常人没什么不同的外表，想要迅速获得人类的信仰值根本不可能。 在没有暴露真实实力的前提下，外表越是唬人的存在，越容易获得人类的信任，同样也更有机会获得信仰值。 这对强大的召唤物来说可能有点鸡肋，但对普通人来说已经是一个金手指！ 技能特效也是如此，在唐清看来，只要利用得当，就算是没有杀伤力的哑炮，也可以发挥极大的作用。 唐清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人，他清楚自己就是个普通人，为了活命，只能假扮神灵。 现在多了一个能让自己更好地扮演神灵的手段，虽说还不能跟星云鹿那样有真材实料的神灵相比，对唐清来讲，已经算是意外之喜。 别的不说，作为一个翻糖人偶从业者，他在绘画方面绝对不比专业人士差，这也是唐清有把握设计马甲的原因。 他低头在屏幕上勾勒了几笔，空白的屏幕上依稀能看出来影影绰绰的轮廓，唐清看了一眼就直接将这张草稿删除。 之前为了更好的扮演神灵寻找马甲灵感，他几次前往了现实世界。 然而，就算唐清知道了这个世界的不少事情，脑中也只是隐约有了雏形，想要设计出一个能在短时间内获得人类信任的形象，是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目前的设计在唐清看来还没有上传的资格，尤其是亲眼目睹了现实中的游戏之后。 就算再怎么乐观，他也知道自己这个假召唤物没有一点能力，只有光鲜亮丽的外观和哑炮一样的特效技能，暂且不提能不能成功获得人类信仰值，第一个大前提就是，那些恐怖的怪物他根本打不过！ 可是没有办法，他当前能做的，只有尽快将神灵外观制作完成，所有的一切都要一步步来。 唐清压下波动起伏的心情，拉过一旁的背包，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笔记本。 当初来到空间的时候，唐清的背包也跟着一起过来了，里面都是他常用的东西，前几次去现实世界的时候，他都是在笔记本上记录着自己的所知所见和灵感。 空间光线昏暗，不过，唐清还是能借助面板的光，清晰地看到笔记上的一切。 等将之前记录好的灵感回顾了一番，他停顿了一下，关闭了面板的换装界面，拿出黑色铅笔，开始在笔记本上勾勒起来。 按照面板所说，正式绘制神灵形象必须要绘制在面板上。 不过经过刚才在面板上绘图的经历，唐清垂眸思索，用铅笔戳了戳纸面。 相比于在面板上绘图，还是手绘更有感觉，也能让他的心情更加平静。 不知过了多久，唐清停下笔，周围满是废掉的设计图。 明天还是要去一趟现实世界。 他现在的能量点虽然所剩不多，但要尽可能设计出能获取人类信任的神灵形象，就必须继续收集那个世界的信息，这个过程不能省略。 看着手中这张相对满意的草稿，唐清把笔记放进背包中，随后呼出一口气，脑袋在冰冷的墙面上磕了磕，闭上眼睛开始假寐。 逼仄黑暗的空间，其实让人很难入睡，但唐清和空间如今拥有一条看不见的联系，只要身处在空间内，身体就会一直处于最舒适的状态。 时间缓缓流逝。 直到面板上的时间变为第二天七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唐清缓缓睁开了眼睛，清明的眼神让人很难相信他刚从睡梦中醒来。 他站起身，按下屏幕。 【耗费100能量打开通往现实世界的大门：是/否】 随着清脆的扣钱声，黑色墙壁上的门咔嚓一声，缓缓打开。 唐清将棒球帽戴在头上，用手调整了一下黑色口罩，随手拿起背包走了出去。 此时，面板上的能量点仅剩66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