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其实，在唐清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可以设计召唤物形象的时候，脑子里就立刻浮现出了一个形象。 ——祭司。 这是他在临死前参加祭火仪式时出现的设计灵感，也是对于火神新的理解产生的印象作品。 和所有的艺术工作者一样，唐清作为翻糖人偶烘焙师，也需要定时外出采风收集灵感。 死前的那趟旅行中，他前往了一个少数民族地区，在导游的介绍下，唐清逐渐地了解到当地部落的一些文化。 这个部落崇拜着火神。 每个部落成员都对火神有着十分虔诚的信仰，他们一直恪守着规矩，遵循古老的礼仪，每年如期举行祭火仪式，以祈求火神的祝福。 也是在那时，他才知道在这个人口稀少的部落中，火神并不像神话作品里的传统形象，也不像自己潜意识中所想的那样，脾气如同火焰一般鲁莽暴躁。 在他们的观念中，伟大的火神庇佑着所有的子民，让他们能驱逐黑暗与一切邪恶污秽，是一个强大而圣洁的神灵。 “作为一个祭司，要时刻在内心向尊敬的阿瓦伊尔祈祷。” 阿瓦伊尔是火神的尊名。 帐篷内牙齿掉了一半的年迈祭司口齿不清，黑暗中火焰噼啪，影影绰绰间，他仍能看见在胸前比划图案的老人望向火焰时柔和的眼神：“火神是自然之主，是仅次于天地的存在，也是守护我们祖先的神灵，是他将天上的火种给予自己的孩子，令他驱散黑暗，才让我们得以生存。” 唐清认真记录着这位祭司的话，表情有些好奇，“火神的孩子？” 每个民族和地区因为历史文化的不同，对火神的解释也不尽相同，唐清知道古代神话和北欧神话中火神的子嗣分别是谁。 而这个与世隔绝的部落中，“火神的孩子”应该也有特殊的个体形象。 “火神的孩子，就是壁画上那位终身侍奉在他左右的那位大祭司。”这位年迈的祭司笑呵呵地回答，“火神很宠爱大祭司，当初有无礼者对大祭司不敬，火神还曾降下愤怒的天火。” 唐清来了兴趣，他之前收集了这边很多有关火神的资料，对侍奉在火神身边的大祭司，知道一些但并不多。 “火神将火种给了大祭司，从此，大祭司便可以沟通火焰，驱使圣火让黑暗离我们远去。” “在我们部落，任何人不允许踩火，骑火，不允许一切不尊重火焰的事情发生，这些都是大祭司传达下来的神的旨意。” “他是绝对公平理智的存在，终身侍奉神灵，有大祭司所在的地方，神灵就会投去目光。” 这些都是每代祭司口耳相传的，真实性有待考究，但唐清只是为了做翻糖来取材，所以也就当神话故事听了。 不过，这倒是给他许多灵感，对于火神的印象翻糖，不一定非要让火神当主角，他可以将大祭司作为主角，在大祭司身侧萦绕的众多火焰，那是神灵的目光与守护，是对爱子和子民的疼惜。 火亦是温柔的。 有了这个想法，回到酒店的唐清连夜开始画设计图，结果还没等他画完，所住的酒店就发生了爆炸，年仅二十三的他英年早逝。 没完成自己的作品，到死都是一种遗憾。 现在穿越到异世，知道可以用自己设计的外观进入副本时，唐清第一个想法就是自己还未彻底完成的这个作品。 但是，他前世的华国与现在的世界差距很大，如果想要得到这里民众的信仰，就必须要在之前设计的基础上，融入一些新的元素。 这也是他一次又一次前往现实世界的原因。 唐清看着手中的图纸，没着急将草稿挪到面板上，而是继续细化着笔下的形象。 人物华丽的衣服下，每一个肌肉骨骼走向都十分完美，但因为要节省能量，唐清并没有给他画上内脏器官，只是保证肉眼看上去没有任何问题而已。 所有的笔墨，唐清都着重放在了神灵的外观上，力求让每一个看到这个马甲的人类，都觉得他是一个极其强大的神灵。 十分钟之后，唐清停下了笔，这下才算真正满意，他抬起手指，将面板拉到自己眼前。 这几天收集到了不少信息，唐清在归纳总结之后，确定了几个设计要点。 首先，要想得到人类的信仰，就不能让民众把自己设计的神灵形象，按部就班地随手分进召唤物的“物种”或者“幻想种”，泯然于众神灵中。 他必须要让每一个见到自己的召唤者都产生深刻的印象。 而这意味着神灵的种族必须特殊。 在已知的召唤物中，唯一没有出现的种族只有人形神灵。 想清楚这一点后，原本还在纠结祭司种族的唐清，立马拍板决定好了角色形象，而在设计神灵主色调上，他原本想要调用暖色调来突出祭司与火焰之间情谊，只是考虑到这个世界的游戏后，他转变了想法。 被卷入参加黑白博弈游戏的人类渴望着救赎，在危难的关头，温暖的存在固然吸引人，可一个冷静而强大，能在关键时刻去引领他们方向，充当他们支柱的存在，才能最快获得他们的信任。 所以他将原本热烈温暖的设计概念再次修正，以冷色调为主，加入了这个世界新的元素，设计出新的祭司，还是一个从未在游戏中出现过的、可以与人类相互交流的极为独特的“人形神灵”。 不管自己到时候能否获得人类这方的信任，至少要先将人设卖点摆出来。 因为和前世了解的火神祭司差距有些大，是他推翻原有想法重新设计的，所以唐清琢磨了一番，打算重新给这个作品命名。 这么想着，他抬手按下面板里的换装键，看着光幕中三张花纹繁复的卡牌，唐清没有犹豫，直接对着第一张空白的卡牌点了下去。 【欢迎创建神灵形象。】 扫视了眼面板上浮现的一行字，唐清拿起光幕上出现的笔，把自己设计好的草稿一点一点地重新描绘在面板上。 直到最后一笔落下，他微微松了口气。 【叮，是否耗费150能量点创建神灵建模[圣灵祭司]？】 单单一个并不精细的人物建模就得耗费150能量点？ 唐清眼中满意的情绪瞬间消散，他沉沉地呼出了一口气，虽然早知道创建神灵形象需要耗费能量，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连脏器都没有的神灵建模会这么贵。 现在这个形象非常完美，多一分少一分都会让人觉得不再惊艳，唐清决不可能去修改自己觉得非常完美的作品。 咬了咬牙，唐清点了同意。 【叮，恭喜您成功获得形象[圣灵祭司]。】 透明的面板闪烁着微弱的光，蓝色的光幕倒映在唐清黑色的眸子里，他专注地看着，只见浮在半空的面板上，影影绰绰地出现了一个人影，随后越来越清晰。 金色的神秘纹路蔓延在墨蓝色的长袍上，大大的兜帽下，男人抬起平静的金眸，他的周身萦绕着淡蓝色的火焰，仿佛世间的一切都不会让他产生任何波动。 也只有看向周围跃动的蓝焰时，他的眼中才微微荡起波澜。 【圣灵祭司是秩序的维护者，亦是圣灵之子，他御使蓝焰，祈福神降，驱逐世间的一切黑暗与罪恶。】 唐清的视线划过弹出来自己设定的神灵简介，目光看向与他之前绘制的人物分毫不差的3D建模。 唐清抬手划动面板，控制建模人来回走动。 面板上，男人手握着权杖缓步走着，动作自然流畅，举手投足间仿佛带着某种特殊的韵律，周身萦绕的蓝焰，更衬得他有一种冷淡的禁.欲祭司的感觉。 不错，唐清眼中浮现出一丝满意，在确定没有问题之后，他退出了建模界面。 蓝色的光幕上，三张花纹繁丽的卡牌静静地浮在上面，伴随着雌雄莫辨的电子音响起，第一张卡牌慢慢翻转过来。 上面赫然是之前唐清绘制好的圣灵祭司，俊美的男人手中拿着权杖定格在卡面。 看来自己设计的形象都会出现在卡牌的正面，唐清瞥了眼旁边两张正面空白的卡牌，心中瞬间了然。 随后，他的目光转向了卡牌下方，那里有与每张卡牌对应的【技能特效】。 其实当初唐清第一次看到这个【技能特效】时，还很期待这个会让自己这个假神灵拥有一个强大的技能，然而他怎么都没想到，技能特效就只是特效。 神灵们可以通过面板设置自己的技能特效，只要花费能量点，空中的风雨雷电，电影的虚拟特效，一个个视觉盛宴都能任神灵选择。 可惜一切都是假的。 不过，唐清不会看轻任何细节，有总比没有好，说不定这个虚拟的特效幻觉关键时刻还可以保命。 这么想着，唐清也没有着急去设定特效，毕竟他连自己要进的副本是什么内容都不清楚。 不过基于“圣灵祭司”本身的形象，唐清现在倾向于让圣灵祭司的技能特效偏向于光与火的属性。 当然，除此之外，他还有一部分私心。 当初唐清因为酒店爆炸去世，直到现在仍会下意识对火焰生出恐惧。 但如果想要在副本里活下来，就不能有这么明显的弱点，保不齐哪天他就遇到了个有关火焰的副本，到时候要因为这个心理阴影被嘎掉了，那就太糟心了。 唐清的视线扫过面板上的“蓝焰”，至少他要自己先尝试着脱敏自救。 至于现在，也是时候该琢磨琢磨进入副本收集信仰了。 ******* ——中心基地 圆桌会议上，一个身穿军装的少尉站在一边，报告着最新的统计结果： “目前本月内死亡人数统计，中心基地8596人，第一基地9345人，第二基地18095人……第八基地8969人。” “经统计本月九个基地□□召唤出神灵110位，其中被怪物吞噬的神灵目前统计为30位，另外，本月暂未发现新神灵的媒介出现。” 这个数据与上个月比较虽然有略微的上升，但还算稳定，本来应该是一个值得开心的消息，然而所有的基地领导人在这个时候脸上，脸上却没有丝毫的轻松的意味。 为首的那位是个身着军装面容严肃的中年人，他肩膀上的勋章代表着以往的功绩与为国家献出生命的信念。 “你们怎么看。” 中年人的目光扫过圆桌会议上其他几个领导人，以及八个用设备投屏出来的人影，他们是其他基地的基地长。 这次的会议谁都没有缺席。 “副本每个月开启的速度越来越快了，一级副本也比以往更多。” 第三基地长的话一出，其他领导人的脸色沉了下来。 显然，他们也注意到了这件事。 在之前，每个月最多只会有四到六回一级副本，但现在几乎是每隔三天就会蹦出来一级副本，有的时候，还会连着两天开一级副本。 二级副本每个月的出现数量本就不少，现在开启速度更是越来越快。 副本愈来愈多，然而能成功召唤出神灵的数量却依旧十分有限，甚至在这个月，已知的一千多位神灵中，有三十位已经消失。 神灵本就难以召唤，一旦被怪物吞噬，便不可能再次出现，损失三十位神灵，意味着人类的处境将更加艰难。 “整理神灵们损亡消息，务必通知到基地每个人。” 玩家召唤神灵需要寻找特定的媒介，一旦神灵死亡，媒介不再发挥作用，在这种情况下，为了提高生存率，每个基地的民众都需要重点记忆现有的媒介。 在坐的基地长们没有意见。 能召唤出神灵的玩家总归是少数，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是他们，能做的事情也有限。 “副本标识地点数量增多，今后的工作中我们必须及时做好标识和群众的转移。”第五基地长抬了抬眼镜，法令纹深深的，认真地道。 “可是照这样下去，大部分地区都会被标识，到时候民众又能被移到哪里？”对面的第二基地长皱眉。 他们身处高位，当然也想安抚群众，为他们营造更好的生活，可现在这个世道怎么可能这么容易。 “哪里没有被标识就去哪里，如果没有地方了，我们就让人去闯副本，将那些地方夺回来！” “说得这么容易，要是能夺回来，我们现在就不会是这样的状况。” “普通民众本身就需要保护，在副本里，他们大都无法成功召唤神灵，你让他们怎么夺副本，全靠军队吗？！我手底下那么多的兵，他们的命就不是命吗？！” 会议室里争吵不断，一时间根本分不起谁说的话最占理，或者说，在座的这些人都有各自不可退让的理由。 最后还是坐在首位的那位中年人拍着桌子，才压下了这场闹剧，他的视线扫过每一个基地长，深邃的目光仿佛能看透人心。 “手下的人用命去闯副本，又把钥匙给我们，不是让我们拿着钥匙坐在这里吵的。” “为了夺回居住地，去闯副本这无可厚非，我们是军人，用命去守护民众是我们该做的。” 听着中年人的话，其他的领导人对视一眼，眼里闪过复杂，紧接着他们听到中年人坚毅的声音： “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去想办法解决居住地问题，也必须去想办法。” 女少尉在中年人的示意下走上前一步，继续汇报：“本月副本案例情况研究也有最新进展。” …… 直到会议散去，所有的领导人都离开了，为首的中年人还没有走。 他一个人坐在座位上，静静地盯着资料上的死亡人数和召唤物的数量，看了很久很久。 如果可以，他愿意去祈求神灵，让民众们生命无忧，就算拿自己的命去换也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