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大唐朝会并非每天进行, 视帝王勤勉程度而定，可以每天上朝， 也可以隔几天一次。有时皇帝荒诞, 几个月??上朝也有可能， 譬如“从此君王不早朝”的唐玄宗。 当然偷懒是有代价的，轻则被言官喷成翔, 严重些还是如唐玄宗, 作出个安史之乱, 心爱的?人没了甚至差点就要亡国。, 皇帝的尊严没了, 李渊当然??是唐玄宗, 但要说 多勤勉也算不上。他是中规中矩的帝王，几天上一次朝，有事就在御书房开小会。平时 是攒两三天一起商议。 小?也??是随时开, 除了急事要事, 都 百废待兴的偌大王朝, 每天要处理的事数??胜数，小事可以由衙门主官做主处理，但需要李渊圣裁的依旧??少。 于是每次开小?，就到了考验大?记忆力的时候。 有哪些事需要?李渊?禀，遇到了哪些问题和困难, 需要得到什么支持？李渊的建议和批复是什么, 他能提供什么帮助, 他想要得到什么结果等等。 总之信息量很??小。 官员?禀还好些, 来之前可以打个小抄划个重点, ??管是写在笏板上还是手心里，好歹是点帮助。 但李渊的指示该怎么记呢？总??能揣??文房??宝来御书房, 更??可能跟李渊借笔墨纸砚吧。 没错，皇上?????顾他们死活，每次开?都额?叫识字的太监做记录，也允许与?官员借阅。 但是！ 每次都要借阅?丢人呢！??说要借阅的人??么?，记录却只有一份，等来等去??耽误事儿吗？ 还是得自己记！ 硬件支持??了，只能软件顶上，没有纸笔就靠脑子记。 能到御书房开小?的，记忆力大?差??到哪儿去，努力努力能记个差??离，就是每次散?都要匆匆赶?衙门，生怕时??一长给忘了，搞得跟内急似的。 今日又是御书房小?，朝廷几位重臣都在，一一?李渊汇报自己负责的政事，每个人都神色凝重，很难说他们是为国事担忧，还是在拼命记知识点。 在一众稳重沉凝的大佬中??，略显悠闲的李世民就十分突出。 他??仅??紧张……好吧，平时李世民也??怎么紧张，但也??至于这么松懈，竟然还有闲心吃点心！ 好?伙，御书房的点心居然还有除了摆??好看之?的作用？ 李世民吃完一块绿豆糕，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表??也变得凝重。 暗中观察的人松口气，这才对嘛，就说秦王??可能这么没心没肺，可能是早上没吃东西太饿了，年轻人嘛，理解理解。 李世民又喝了一口茶，捻起一个巨胜奴（也就是蜂蜜小麻花）尝了一口，然后神色舒缓地点点头，很满意地吃了好几个。 众人：“……” 敢????是知道要庄重，而是嫌绿豆糕??好吃？ 对面的李元吉心里冷笑，他就看??得李世民这装模作样的样子，好像天底下就他最特别最有本事似的。明明大?都很严肃谨慎，偏李世民如此矫揉造作，想出风头也该看看场合吧！ 他凉声问：“二哥今日无事?禀吗？” 当然有！ 李元吉非常关注李世民，很清楚他有很?事需要李渊裁决，只要李世民说出一个“没”字，他就立刻在阿耶面前揭穿，好好治李世民一个办事??利的罪名。 要是李世民已经把事??办完就更好了，??可是僭越！ 李元吉怎么想都胜券在握，毕竟李世民一副没准备的样子，又没拿笏板，手心也没写字，他又??能过目??忘，就??信能说出什么所以然。 李元吉越想越得意，冲李世民挑衅一笑。 李世民也冲李元吉微微一笑，众目睽睽之下，缓缓从怀中掏出一个巴掌大的小册子。 李元吉：“？” 众人：“……” 是哦！没人规定来御书房??能带纸笔，只??过以前没有线装册子，纸都是散开的，?拿几张就显得乱七八糟。想想别人都手持笏板人模狗样，就你从怀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纸，这好看吗？ 谁还??是个?面人儿了呢！ 秦王这小册子就??错，精致小巧便于携带，揣在身上???被弄得皱皱巴巴，别人也很难看出来。一页写??了?少字，但可以?订几页嘛，怎么都能比手心写得?！ 好些大人眼睛都亮了，暗暗决定以后也照??办，把册子弄精致漂亮些，看上去就像小一些的书，在御书房拿出来也?面。 还是年轻人脑筋灵活啊！这个法子真??错！ 李元吉：“……” 他气得呕血，只能默默往肚子里吞。他刚挑衅就反转，话本都没打脸这么快的！ 李元吉怒气冲冲，在李世民汇报时频频发问，提出诸?问题，有些角度还非常刁钻，好在李世民对政务很上心，一一化解。 大臣们听得频频点头，秦王带兵打仗战无??胜，如今处理政务也驾轻就熟，??错??错。 李元吉：“……” 刚吞进去的血又呕了出来，他坚强地??咽?去。有些癫狂地想，治??了李世民也要呕死他，刚才说了这么?东西，等?他还要继续问，就??信李世民能记得住！ 等?儿一散?他就率先把记录册借出来，借上个三天五天，让李世民吃屎去吧！ 哈哈哈哈哈—— 李元吉心里狂笑戛然而止，他看见李世民又在怀里摸了摸，掏出个长条状的玩意儿，旋开一头的盖子就在册子上写起字来。 李元吉：“？” 众人：“！”这竟然是支笔？??用墨水??用砚台，可以随身携带的笔？ 李渊也问：“这是笔？” “正是，这是墨笔。”李世民给改了个名字，主要没办法解释铅笔这个名字的由来，总??能说是跟仙人学的吧？ 他又摸出一支呈给李渊，李渊当场试了试，矜持地颔首：“??错。” 李渊身为皇帝，当然??能完全和底下人共??，他??知道百官的苦楚，自然也??觉得铅笔有?大好处。 但对在场??他人来说，他们可太需要了！ 见李渊都说??错，众人眼睛更亮。萧瑀最心直口快，第一个开口问李世民：“??知下官可否一试？” 李世民为难道：“只带了两支进宫，眼下没有?的了。” 萧瑀默默盯住李世民手里??支。 李世民：“……但??还要用。”还有??么?笔记要写呢。 萧瑀一板一眼道：“方才所议章程老夫尚还记??，替您记下来便是。” ??他人纷纷附和：是啊是啊，您只管专心议事，做笔记这事儿交给??们吧。 李元吉：“……”很好，李世民连写字都??需要了！他除了帮他的好二哥查漏补缺?，到底添了什么堵？ 李元吉??想干了，李元吉选择摆烂。 接下来的议程很顺利，李世民和李渊滔滔??绝，官员们??中一个奋笔疾书，??他人的就伸长脖子看，还偶尔能听见几句议论，类似“??错??错，写了这么?字也??断墨”“??知从哪买的”“你快些，该换??试了”。 就……??太?面，也??太庄重。 好在李渊脾气好，看见了只当没看见。 李世民?完事后还有两个人，然后小?就散了。走出御书房，李世民立刻被隐隐包围起来，还是心直口快的萧瑀：“敢问王爷，方才??墨笔从何处得来？” 所有人都听得仔细，打算打听清楚店铺，?去就买上几支十几支备用。 李世民云淡风轻：“哦，是?里小儿闲来无事的玩乐之作。” 众人：“？” 萧瑀：“是大郎君？” 李世民含笑点头。 萧瑀?来严肃的脸上挤出点笑容：“前几日大郎君生辰宴的事??听说了，大郎君聪明过人，可惜????天忙于公务，竟无缘亲眼得见。” 萧瑀性??耿直孤高，极少有人能得他一二句好话，今天却这么夸李承乾，李世民做为老父亲也觉得光荣。他心里升起一丝丝警惕，很快被更大的得意欢喜压下去了。 ??他人只以为萧瑀想要墨笔，??由心生叹息，瞧瞧朝?把人逼成了什么样，连萧瑀这样的人都学?拍马屁了。 当然他说的也??是假话，如果传言中的倒背九九歌和千字文属实，??李承乾确实很聪明。 路过的李元吉听见这话嗤笑一声，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就走了。 没人搭理他，萧瑀努力保持笑容：“??知大郎君还有没有富余的墨笔，是否愿意割爱？” ??他人也点头，若是李承乾愿意，他们愿意以重金购买，绝???叫他吃亏。 李世民??在意道：“这有什么，?头??各送你们几支。” 大?都挺高兴，李世民也高兴，这些人都是朝廷的中流砥柱，有他们给墨笔做宣传，??用?久整个长安的上层圈子都?知道，臭小子交?的任务算是完成了。 目的达成，李世民自觉没事了，抬腿就要走，却被萧瑀拦住。 李世民：“？” 萧瑀说：“听说府上有?点心，香甜绵软，滋味甚是独特。” 李世民点头：“你是说蛋糕吧，味道确实??错。” 萧瑀：“?中长辈年纪见涨，偏爱软烂甜腻的食物，如今天气热了，她一日日没有胃口，所以厚颜请王爷赐一些蛋糕。” 这也没什么，李世民答应了。 萧瑀：“一位小友?的儿子，参加完生辰宴后便对魔方念念??忘，王爷……” 李世民：“魔方也有，送你便是。” 见萧瑀还要开口，李世民摆摆手：“还需要什么一并说了便是。” 萧瑀拱手：“香皂，梅兰竹菊各一块，下官?谢王爷。” 李世民：“……” 所有人：“……” 好?伙，你是来进货的吗？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萧瑀！ 萧瑀神色非常坦然，丝毫??管别人怎么想。他日常和人对喷，但凡脸皮薄一点早就干??下去了。等恭恭敬敬送走李世民，他又恢复成??苟言笑的冷肃模样。 瞥众人一眼，萧瑀淡淡道：“看??干什么，还??赶紧?衙门？圣上的指示还记得吗？” 众人：“！！！” 众人试图?想，然后绝望地发现，踏马真的忘了一大半！ 本来是在努力记的，后来有墨笔的事打岔，又看了场萧瑀的热闹，就把这事忘到一边了。 就很完蛋！ 没办法，只能找负责记录的小太监借册子来看。这么?人一起去，想想还怪丢人。 有人见萧瑀往衙门走，便问道：“萧大人??与??们同去吗？” 萧瑀弹一弹衣袖，一板一眼道：“议事时??最后一个?话，秦王??里有记载，??找他去。” 倒数第二一拍脑袋：“看??这记性，可??是嘛，当时你们忙??试墨笔，把秦王和??们二人?话的经过都记下来了，今儿走运，就??和你们凑热闹了。” 还能顺便和秦王讨两块香皂……??加两块蛋糕吧。他也早想要了，只是??好意思，如今有萧瑀在前，他也就??客气啦！ 众人：“……” 一直没说话的陈叔达微微一笑：“??一直在记呢，也??去借册子了。” 众人：“……” 怪??得他一直??说话，他们还当他稳重。 阴险！真阴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