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三十四章 孙旭闯松江（三）
孙旭坐在双层马车上，随着马车的不断前进也在打量着这座让自己感到震惊的城市。
一路过去，孙旭的最大感觉就是人多、车多！
不仅仅是在火车站广场里人多车多，哪怕是离开了火车站广场后，来到了外头的马路上同样是人多车多。
沥青里面上来来往往的都是各种马车，有搭载着众多人的公共马车，不过更多的还是各种双轮或四轮的私人马车，其中不少私人马车的顶部还挂着一个出租字样的招牌。
除了这些载客的私人或公共马车外，更多的其实还是搭载着众多货物的货运马车。
这些货运马车普遍四轮，架构简单，远没有那些载客马车庞大，很多连车厢都没有，就只有一个车板而已。
上面堆积着或用木箱、麻袋装着的货物。
作为一个拥有三百多万人口的超级城市，同时还拥有着全国最密集，种类最齐全的大量工厂，松江城这座城市每一天都有海量的物资进出。
从全国乃至全球范围内，每天都有大量货物通过轮船、火车抵达松江的港口或火车站。
来自松江府内部郊区以及附近府县的各种新鲜果蔬、肉食，来自湖广、东北、北美等地区的大米、小麦等主粮。
来自世界各地的各种香料、咖啡、可可、烟草、棉花还有各种农作物产品。
而更多的则是来自各地的各种工业原料，如来自南方廉州府广宁县的上等无烟煤，来自北方山西大同、河北唐山以及辽东等地的普通煤炭。
来自当涂、河北、辽东等地区的各种钢铁。
还有其他众多的金属矿产原料，如铜、银以及各种金属等等。
上述各种工业原料以及生活所需的农畜作物从全国乃至世界各地，不断的涌向松江府，其中很多工业原料也不仅仅是松江府自身所消耗，相当多一部分是再转运到其他地方的。
松江不仅仅自身是一个工业超级城市，同样它还是大楚帝国里最重要的一个物资中转港口，来自世界各地的货物在这里中转，然后通过船运或火车，再运往其他各地。
每天如此庞大的物资涌入，再加上数量同样庞大的各类工业产业外输，这必然会导致当地对运输能力的极大需求。
这也是为什么松江城保有了海量马车的缘故！
这运输需求实在太大，这马车少了不够用啊！
因为整个城市的运转，人们的生活所需，工厂的物资往来，再加上货物中转，这一切的运输都离不开马车！
为了满足货物运输的需求，松江城里甚至有着外地很少能看见的超重型马车，这些超重型马车，载重甚至能够达到三吨左右。
如此大载重的马车，也就只有在松江城这样有着良好交通环境下的地方才能够看见了，在其他地方根本见不着。
马车的载重，是和道路情况息息相关的，当然也和距离有关系。
如地形条件最复杂，对距离要求也非常严苛的军用马车，通常来说，楚军里的军用马车，最大载重不会超过一吨，就这还只局限于在国内本土道路良好的情况下使用。
如果是道路情况一般，或者干脆是在中亚，海外领地等地方的话，通常马车的载重只有三四百公斤而已（二战各国通用标准）。
这种情况下的载重，对地形自然是别挑剔了，碎石路可以走，泥浆路你也得走，甚至偶尔爬山涉水……并且还要每天行进二十五公里到三十公里。
为什么是这个距离，因为这个是楚军标准的每日行军里程。
因此军用马车看似载重少，实际上要求却是最为严苛的，军用马匹大多也都是上等挽马。
楚军对后勤用马的标准是，火炮挽马肩高一米五五，马车挽马肩高不得低于一米五！
嗯，这个标准其实是按照丰州马来制定的……因为丰州马的平均肩高可以达到一米五五，是一种非常优秀的挽马。
整体来说，大楚帝国陆军里平均肩高最高的，并不是骑兵用马，而是炮兵部队，尤其是重炮部队的挽马！
上述说的是军用马车情况，如果是民间马车的话，那么载重量就大多了。
在一些道路条件比较好的地方，你甚至可以看到一匹马或骡子，拉着载重几百公斤的车走，双马拉着一吨多的货物在飞奔，当然这些只局限于短途非常规运输。
帝国里的一些货运行业使用的四轮马车，长途载重一般在七八百公斤，短途载重则是一吨多点。
载重超过一点五吨的马车是很少的。
至于两三吨载重的马车，那就更少了，一般都是作为特定用途的特殊车辆使用，而像松江这样，直接把超重型马车作为常规运输用途的，那是真的少见。
别问为啥，问就是逼出来的……
这每天都有着堆积如山的货物等着运输……这不加大载重量怎么运的过来啊。
松江城的庞大马车以及马匹保有量，确保了这个城市的正常运转……要不然的话，整个城市早就瘫痪了。
而如此众多的马车每天行驶在松江城的街道上，也就让外来人抵达松江后，最先感到震撼的并不是当地的庞大密集的建筑群，而是当地里数量庞大的马车！
还有空气中无处不在的马尿骚臭味！
据传，上一个冬天刚到松江府上海县任职的新任知县……这个出生在山区，生长于小城，青年在金陵求学，中举后，任职经历也都是一些环境优美的非发达城市或干脆是在连工厂都没几家，人口密度也偏低的金陵城。
此君刚到松江就被彻底被当地的空气质量给镇住了……区区不过一个月就申请调离。
他这辈子，就没闻过如此浓烈且持久的马尿骚臭味，并且马尿骚臭味里还夹杂着挥之不散的煤焦味……苦苦熬了一个月后就病倒了。
医生说他的肺福气不够，适应不了松江的繁华，尤其是冬天时候的繁华，继续在松江市中心待下去，命不久矣！
该员上书申请调离的时候，言辞恳切无比，诸多话语汇成一句话就是：这松江的空气，臣是真心顶不住啊！
因为这事，松江城里的环境制度问题也被罗志学所重视，责令江南省巡抚以及松江知府两级衙门，以及京畿卫生部等相关衙门，调研并制定相应的环境治理方案。
只是吧……谁都知道问题所在：烧煤、马车。
但是谁也没太好的解决办法。
毕竟你总不能不让城市居民使用煤炭取暖做饭啊，你总不能不让各大工厂不用蒸汽机啊。
至于轮船和火车的用煤，相对于生活用煤以及工业用煤，反倒是没多少。
你想啊……这三百多万人口，每天光是做饭烧水，那得用掉多少煤炭啊？还有数量庞大的工厂得用掉多少煤炭啊！
光光是松江城用掉的煤炭比很多中小省份全省总和还多……当然，区区一个松江城的经济体量也比很多省份的全省经济体量要强！
经济高度发达的背后就是，庞大并且密集的煤炭消耗量，同样的煤炭消耗量放在一个广阔的省里，那不算什么……但是放在巴掌大的松江城区里，那问题就大了。
至于马车问题，那就更没办法了……不用这么多马车，松江人得饿死……因为海量的粮食果蔬堆积在港口或火车站，没有马车运不进来。
所以问题的根源大家都知道，但是谁也没太好的根治办法，只能是针对问题本身，提出一些改善方案，比如严格制定马匹管理法律，让马匹主人赶马车出行的时候，马粪马尿必须收集起来，不能让马匹随时拉撒，再把马粪马尿收集运往其他地方充当农家肥。
同时松江府地方，提出来了修建城市铁路的方案，拟在城区里修建铁路，通行火车，充当城市内的人员、货物运输核心力量，以减少马车的运输量，减少城市马匹的数量。
这马匹问题倒还是比较容易解决。
但是煤炭污染环境这个就难以解决了……别说现在的大楚帝国了，就算是原时空里到二十世纪，煤炭污染也是难以解决的问题，大名鼎鼎的伦敦，直到1956年才开始治理煤炭导致的空气污染问题。
如今松江城也面临着这个问题，不过也不算太严重，暂时还没有荣获雾城之类的称呼，勉强还能顶得住。
至于以后……自然是以后再说。
总不能谁因为空气不行，然后就自己废掉自己的工业不是。
你想要工厂，想要发展，可不避免的会遇上这些问题……至于说一边要发展一边要环境，只能说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一个庞大的工业国家，你只要烧煤，这空气就好不到哪里去。
哪怕你用电力也一样，因为这电也不是凭空而来的，而是需要水电站或发电厂的，但是水电站占据的比例其实很小的，大部分电力其实都是火力发电厂里生产的，烧的基本都是煤炭。
倒是核电可以有效取代火电，也可以用煤气，乃至天然气取代生活取暖用煤。
但是核电也好，煤气乃至天然气也好，距离大楚帝国都太遥远了。
现在的大楚帝国的，煤炭依旧是最为重要的染料，生活取暖以及工业生产再到交通运输都是不可或缺的。
为了解决松江城里的空气污染问题，帝国倒也是提出来了一些解决方法，比如要求大量使用煤炭的各工厂，必须把烟囱修的更高，增加排放销量。
同时不准许在市区中心里新建大量耗煤的企业，现有的逐步搬迁到郊区去……毕竟松江府也不仅仅只有一个巴掌大的城区，实际上松江府的面积还是挺大的，其他的县作为郊区还是比较空旷的。
而交通运输问题，则是可以通过更密集的城区火车来解决。
最后还提出来了冬季采取集中供暖，以减少煤炭污染等，不过这个还不怎么靠谱……因为大楚帝国里目前的民间建筑，尤其是住宅普遍偏矮，分散，哪怕是松江这样的发达城市里，住宅也就只有三四层而已，很多干脆是一层的平房。
采取集中供暖的难度大，成本高。
整体来说，松江的环境问题，一时半会是解决不了的，顶多就是采用各方方式缓解一二，但是治标不治本。
对此，罗志学也是没有太好的办法……也是挺无奈的，因为他在自己的有生之年里都看不到什么解决希望！
甚至……他以前都没有预料到过自己的穿越争霸生涯里，遇上最棘手，最让他最无奈的问题竟然会是空气污染问题！
这说出去，都得笑掉其他穿越前辈们的门牙……
不过也是，其他穿越者也很少和罗志学这样，来到了古代后，既不玩花前月下情情爱爱；也不玩朝堂政斗，和同僚或臣子们斗智斗勇；更不玩什么冷兵器厮杀，顺带练个武……而是一门心思搞工业，连打仗都是毫无美感，让将领们一点存在感都没有的一路平推。
如此的他们自然也不会遇到罗志学的问题和烦恼：空气污染！
因为工业不发展到一定程度，都没资格谈空气污染这么高大上的问题！
不过松江城那糟糕的空气质量，在孙旭看来并不是大问题……尽管他刚下火车就闻到了空气里的煤焦味，在马路上的时候也闻到了挥之不散的马尿骚臭味，但是这并不影响孙旭对松江城的向往和好感。
带着一路的好奇和兴奋，孙旭随着马车穿过大街小巷，最后来到了中转站点之一，太平洋百货公共马车站。
下了马车后，孙旭抬头看了眼前方的那栋高大的建筑，还有建筑顶部挂着的一副巨大招牌；太平洋百货，露出了震撼。
这座庞大商业建筑一共有上下四层，占地面积极为庞大，由松江当地的士绅家族宋家所有的太平洋贸易公司旗下投资建设，承顺二十九年动工，三十一年建成开门营业，乃是最近这几年里出现的诸多百货商场的其中一员。
因为主打中高端零售和餐饮，开业以来就成为了松江城里最为著名地标建筑，每天人流量极大。
当然了，这所谓的中高端也只是相对而言……这都人来人往了，和高端奢侈其实也不沾边了，真正的权贵们日常购物饮食，可不会来这些地方。
不过这地方对孙旭而言，却是依旧显然气派无比，甚至让他连进去一观的胆子都没有。
他只是远远看了眼，带着羡慕重新背着行李布袋上了转车的二十六路公共马车。
公共马车一路轻轻摇晃，离开了松江城最为繁华的主城区后，来到了远离黄浦江的内陆西城区，这里就要显得落后许多了，高大气派的建筑虽然偶尔也能看见，但是不会和黄浦江边那一整排的高大气派的建筑那样让人震撼。
深入西城区后，孙旭在一个巷口下了马车，然后按照着发小给的地址，顺着道路指示牌，再加上问了几个路人之后，又徒步走了将近一刻多钟后，这才到了一条巷子里。
他反复对比了其中一栋四层公寓的门牌号后，这才松了口气。
沈村东七巷，三十六号！
没错，就是这里！
当即上前敲响了大门，不过这刚敲门，却是发现这门根本没锁上，只是虚掩而已，门打开后看见的是里头昏暗且有些脏乱的门厅，以及一道楼梯。
左右看了看，也没人，当即迈步步伐进去后，踩在了木楼梯上，随着木楼梯发出吱吱响，他上了一层。
二楼的楼梯左右是好几道门，都关着门……其中一个门里还传来阵阵的男人喝骂声，喝骂声中还伴随着女子的哭泣声。
又上了一楼，其中一道门半开，一个穿着轻纱短款睡衣的女人在门后一闪而过，孙旭看到这一忍不住吞了吞口水——那腿真长，而且好白……
里头的女人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当即就迅速上前啪的一声把门关上了，依稀可以听见土包子，没见过女人之类的话。
孙旭自觉理亏，也更是因为在这陌生环境怕招惹麻烦，因此快步继续上楼。
发小信中说过，他租住的公寓就在四楼的四零五……
这连续爬了四楼，而且还是带着沉重的行李爬楼梯，饶是孙旭年轻壮这呼吸也是有些沉重了。
到了后，先放下包裹，又对了门牌号没错后，这才敲响了四零五的门。
只是敲了好半会也没听见里头有回应。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一阵脚踏楼梯的声音，孙旭转身看去，只见一个穿着牡丹绣花长裙，带着淡紫色帷帽的年轻女人正在拾级而上。
虽然两人处于一高一下，又有帷帽的宽檐阻拦了视线，以至于孙旭看不真切她的面孔，但只是这模糊一观，再加上那凹凸有致的身段，依旧让孙旭忍不住加快了呼吸。
然而很快他就低下头了，免的唐突了女子，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毕竟非礼勿视，光明正大盯着一个女子看，在当代的大楚帝国社会里可不是什么体面的举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