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下毒
J卢绍尘去康回门外取了包裹,扔进池塘,再和表妹缠绵一番,耽搁了不少时间。
可是沈鸣鸢竟然比他还晚来。
他们是夫妻,席位自然安排在一起。
沾了沈鸣鸢的光,这里靠近上首,是距离帝后御座第二近的席位。
饮宴规矩,王公皇亲居左、外臣臣属居右。沈鸣鸢是带着功劳回来的,她的几个哥哥又都不在京中,除了上首的祺王和祺王妃,就属她地位最高。
靠近主位,远离门口,这边的人员往来按理说不应该太频繁,应该只有一些布施的宫女太监。
可是自打卢绍尘落座,他旁边的那张桌子前面就没停过。来往之人有男有女,男人庆贺一下祺王立功归来,女人恭喜一下王妃身怀有孕,热热闹闹,完全没有停歇下来的意思。
祺王沈青松是皇帝和宁贵妃的儿子,也是当下京中的唯一皇子。祺王的母妃和卢家投靠的皇后娘娘各领宫中半边江山,是你死我活的对头,卢绍尘作为柳氏一派,才不会去凑那个热闹。
祺王夫妇坐在卢绍尘的身边,卢绍尘只跟他们浅浅打了个招呼,就只顾着摩挲自己袖筒里的那个纸包。
他虽然恨沈鸣鸢,却从没有想过用这等下作的手段毒害她,然而柳浅音的那番话,又让他心里痒痒的。
如果他所言不虚,那么沈鸣鸢如今已经是强弩之末。现下她有多风光,以后她就有多狼狈。
他作为沈鸣鸢名义上最亲近的人,动动手脚、做些落井下石的事情,简直易如反掌。
他用指甲盖挑开纸包的一个小边,小心翼翼地拆开盛放毒药的油纸。
手上动作着,眼睛却是看都不敢看一眼,目光心不在焉地扫过桌面。
帝后还未驾临,宴会也没有开始,桌子上没有摆宴会所需的菜品,只有一些餐具和瓜果凉菜。
他眼神不安地到处瞟,盯上了桌子中央的一盘盐津梅子。
沈鸣鸢喜欢吃梅子,尤其是江州进贡来的梅子。如今三四月的天气,正好是吃梅子的季节,沈鸣鸢又在边关与将士同吃了两年糙米饭,一定最馋这东西。
他想向那盘盐津梅子伸出手去,可是做贼心虚,又怕被人看见,獐头鼠目地四下张望了一圈。
旁边的桌子前人虽然多,但大都围着祺王和祺王妃,背对着自己。周围来来往往的那些宫女太监也忙着布施菜饭和餐具,顾不上他手里的动作。
他这才大着胆子,抬起手来。
还没有碰到那盘梅子,他的余光忽然瞥见旁边闪过一道人影,吓得他一哆嗦,又赶忙缩回手去。
抬起眼睛,他看到是个身材瘦小的小姑娘,经过他的席位,一路往祺王妃那边去了。
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杯弓蛇影。
他喘了一口气。
没有注意到小姑娘和祺王、祺王妃耳语,也没有注意到祺王身后的贴身侍卫悄然离开,他满心满眼都是那包毒药。
趁着几个小太监摆放器皿挡住他的身体,他一鼓作气,抬起胳膊,将攥在手心的药粉尽数倒在那盘梅子上。
柳浅音给他的药粉真是神奇,药粉一开始还是白色的,可是碰到梅子表面的水分,立马溶解了进去,一点痕迹都没有,几乎天衣无缝。
心头的石头落了地,他如释重负地喘了两口气,像是骨头散架一样在椅子里瘫软了一会,这才慢吞吞地起身。
刚刚坐起来,就看到一道鲜红色的身影,出现在宫殿门口。
沈鸣鸢沿着红色的绒地毯缓缓走来,步伐稳健,表情平静。
卢绍尘却像留下心理阴影一样,总觉得她窥破了自己的小动作,一时紧张得心乱如麻,连手都在颤抖。
大殿中灯火通明,宾朋满座,
大盛二十二年的三月,皇城一前一后收到两道好消息。
一道是大盛与北周谈成一桩官商生意,大盛用五万担精盐换取北周的三万匹军马。
大盛地处中原地区,没有北周那么好的养马地,一直缺少战马。能谈成这桩生意,于大盛军队而言,就等于如虎添翼。二皇子祺王出使北周,功不可没。
而另一件事,就是沈鸣鸢出征东南边境,平定南梁之乱,不仅带回南梁的和书,还带回一个质子。此战之后,大盛南境战火也会平息。
北定南清,是盛世之兆。
这场宫宴,是当今圣上登基之后规模最大的一场,几乎请来了京城所有高官贵族和他们的亲属。很多人都接着这个机会四处巴结谄媚、以期找到靠山。
沈鸣鸢一进大殿,就看到祺王的席位旁边挤着乌央乌央的一群人,而旁边她的席位前,却只孤零零地坐着个卢绍尘,门可罗雀,显得有些凄凉。
在朝为官,政治嗅觉是最敏感的,眼睛也是最势利的。
成年的皇子,除了短命的先太子,就只有二皇子、三皇子和四皇子。而这中间,又属二皇子的地位最为尊崇。
宁贵妃有宁家的势力撑腰,几乎掌控着北境全部的军队,单论这一条,就连皇后娘娘都不能与之抗衡。
可惜宁家出身底层,没有百年的家族基业,从出身上矮了皇后一头,大盛的凤冠才落到了皇后娘娘的头上。
在绝大多数人眼中,祺王距离太子之位只差一个仪式。他这回领了功劳回来,说不好就要直接立储,承继大统也指日可待。
和祺王套近乎的官员、和祺王妃套近乎的夫人们,几乎将这对夫妇围了个水泄不通。
他们满心满眼都是祺王夫妇,沈鸣鸢一路走来,这些人也对她视而不见。
只有那个心里有鬼的卢绍尘,缩着脖子躲在椅子里,像看猛兽一样看着沈鸣鸢。
卢绍尘心里始终挂念着那盘下了毒的盐津梅子,沈鸣鸢过来的时候,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从座位上跳起来。
而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点夸张,又朝着沈鸣鸢讪笑。
沈鸣鸢知道卢绍尘要作妖,却也同样知道以卢绍尘的本事根本掀不起什么风浪。她嗔怪地白了卢绍尘一眼,卢绍尘赶忙自觉地给她拉开椅子。
“公主姗姗来迟,想是有事情耽搁了,不如喝杯茶水,休息休息?”
他一边说,一边拎起茶壶,往沈鸣鸢面前的茶杯里倒。
热气蒸腾起来,隔开了这对表面夫妇的视线,又很快消隐于空气中。
沈鸣鸢看看他,又看看杯中水面上倒映的灯影,不禁勾了勾唇角。
“驸马爷什么时候这般客气了,本宫可是消受不起。”
她接过茶杯,将茶杯递到嘴边,嘴唇还没沾到杯子的边缘,她又把茶杯放在了桌上。
旋即歪着脑袋,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别是憋着什么坏,等着我往坑里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