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公主救南境于危难老臣拜服
九皇子心智不全,柳皇后不愿让太多人知道此事,按照她的安排,这个孩子本不应该在宫宴之上抛头露面。
可是九皇子一心念着两年多没有见面的阿姐,趁着姑姑没看住,偷偷溜了出来。
他年岁虽然已经有七八岁,却还是三两岁孩子的心智,性格又很敏感,稍有刺激就会大发雷霆。
他远远跑开,沈鸣鸢想要将他寻回来,却被帝后驾临打断,只能跪在地面上,和殿中其他皇亲朝臣们一起山呼万岁、恭迎帝后。
等到皇帝稳稳坐在御座之上,轻声“平身”的时候,已经完全找不到九皇子的踪影了。
刚才殿中众人纷纷下跪,乱作一团,卢绍尘趁乱溜了回来。
他打发了姐姐和母亲,趁乱来到沈鸣鸢身边,根本没注意到沈鸣鸢焦急的样子。
他只顾着瞟桌子上那盘盐津梅子。他先前数过,一共是一十二枚,如今只剩十枚,少了两个。
他知道沈鸣鸢爱吃这东西,故意将毒药下在梅子里,想不到这疯女人还真上钩了。
按照柳浅音所言,只需到宫宴结束,回到府中,他就可以静静等待沈鸣鸢毒发,痛不欲生、生不如死了。
德昭皇帝是个励精图治的好皇帝,他生来聪颖,又有野心,年少登基,二十年将大盛上下治理得井井有条。
大盛建国百年,沉疴难除,世家门阀几乎占据朝堂的半壁江山,但德昭皇帝还是从中杀出一条血路来。
如今北境之事被次子摆平,南境又传来捷报,正是承平兴盛的征兆,他在宫中设宴,既是犒赏自己这一子一女,也是为了天下同乐,扬大盛国威。
金碧辉煌的大殿中,坐满了这个王朝的肱骨之臣,他心中甚是是欣慰。眼见所有人都满怀期待地看着他,他轻咳一声,笑着说道:
“近日北境南缘频频传来好消息,众位爱卿想必已经知晓。祺王孤身一人出使北周,不仅全身而退,还为我大盛带回三万匹军马。我大盛弱于良驹培育,有此为凭,三军必定如虎添翼,兵强马壮,保我朝万世太平。”
他满面红光,慷慨陈词,无比激动。座下众臣也极为配合,纷纷应和道:“吾皇圣明,祺王精明能干,此乃大盛之幸!”
沈鸣鸢趁这个机会,又在人群里张望了一圈,还是没有找到九皇子的踪影。
台上父皇慷慨陈词,她也不能这时候冲出去掀各位大人们的桌底,只好宽慰自己有姑姑在,九皇子那么大一个活人,在皇宫方寸地界上,丢不了的。
她乖乖坐在桌前,用手指支棱着下巴,百无聊赖地听群臣谄媚。
她坐在右席第一排的第二个,对面正是一朝文臣和家眷。她看到首辅大人柳阁老的脸色铁青,又看到祺王一派的几个大人满面红光,发现这场宴会像是面照妖镜,有趣得紧。
每张席位前伺候的太监宫女,都已经斟满美酒。皇帝举起酒杯,朝众人说道:“朕愿与诸君满饮此杯,贺我大盛国祚绵长!”
听闻此言,满殿宾客皆纷纷举酒,酒杯碰撞的声音此起彼伏。
沈鸣鸢瞥一眼隔壁的祺王,也举起面前的酒杯,在如同洪雷一般的附和声中,将这杯酒咽进腹中。
她百无聊赖地想:褀王是京中首屈一指的人物,有这般排场,实属不意外。
柳皇后和宁贵妃一边一个,坐在皇帝的两侧。宁贵妃本就是京城里出了名的美人,今日又打扮得极其隆重,坐在那里仿佛在发光。
待皇帝放下酒杯,她袅袅娜娜地从席位前站起身来,拈着酒壶给自己倒满一杯酒,双手捧着,面向皇帝。
她的声音柔柔糯糯的,十分动听,哪怕已经上了年纪,依旧有当年宠冠六宫的风采。
她说:“国家大事,臣妾是一窍不通的。妾身久居深宫,只知道伺候皇上、抚育皇儿。如今祺王不辱圣命,立功归来,妾身心感骄傲,颜面有光,这一切还要归功于陛下英明神武、教子有方呢。”
她浅笑着将酒杯凑近唇边:“这杯酒,妾身敬陛下。”
说罢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皇帝也喝尽一杯酒,笑着说道:“贵妃何必这般谦虚,能教出麟儿如此,贵妃才是我大盛的功臣。”
沈鸣鸢遥遥将一切看在眼中,心里直乐。
宁贵妃嘴甜,拿捏皇帝向来有一套,比起她那闷葫芦一样的母后,可是有趣得多。
沈鸣鸢未嫁时在宫中长大,听过这位娘娘不少事迹。满宫都知道,皇上龙颜大怒的时候,只有贵妃娘娘能讨得陛下欢心。
实在是皇后贤良淑德,稳居中宫,二十年如一日滴水不漏,让人挑不出错处。不然这凤冠说不好就易主了。
沈鸣鸢只顾着看乐子,傻笑了半天才瞥见一旁的母后脸色不好看,她这才回味出宁贵妃话语中的刺来。
她为父皇诞育麟儿,如今北地归来,身负功勋,自然是脸上有光。
可是皇后所出,却是个心智不开的傻孩子——她能开心就见鬼了。
眼见皇后娘娘、首辅大人的脸色一个赛一个难看,沈鸣鸢也只好收敛起看热闹的吃瓜表情来。
谁成想她刚一低头,就被叫了一声名字。
“阿鸢。”
是父皇的声音。
她抬起头来,露出一些茫然的神色。
父皇遥遥看着她,眼中却尽是宠爱之色,“一别两年,阿鸢倒是出落得更漂亮了。”
沈鸣鸢一身热烈的红裙,衬托得她整个人都明艳无比。听闻父皇赞许,她心中幽幽地叹气。
果然,就算立功归来,她给人的印象,也不过是浅表的皮相,哪里能比得上风光无限的褀王哥哥呢?
然而就在她这么想的时候,父皇却扶着桌案站起身来。
一旁的乔公公想要给他斟酒,他却推开乔公公,将酒杯斟满,朝着沈鸣鸢举了起来。
皇帝敬酒,这是何等的排场?
沈鸣鸢一激灵站起身来,也举起手中的酒杯,失声道:“父皇这是……”
“临危受命,婚期出征,两年平定南梁。阿鸢,你虽为女儿之身,却让朕这个做男人的,惭愧至极啊。”
言及沈鸣鸢,皇帝的话不像刚才那样骄傲,反而生出几分歉疚来。
沈鸣鸢原以为重生后的自己封心锁爱,很难被什么东西触动,这个时候,她却觉得自己的心口好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
皇帝闷声将酒喝了下去,沈鸣鸢也赶紧跟上,同时出言道:“父皇这是哪里话,女儿身为一国公主,自当为国效力,还请……”
皇帝遥遥伸出巴掌,不让沈鸣鸢把话说下去。同时,他的目光扫过座下众人。
看向沈鸣鸢的时候,他脸上还带着几分怜惜之色,如今却只剩下帝王的威严。
他说:“公主凯旋,带回南梁和书与质子,保我南境太平,乃我大盛功臣。诸位爱卿,朕所言可对?”
大殿中一片静谧。
所有人都觉得沈鸣鸢当初出征是赶鸭子上架,如今就算领功归来,也断不可能踏入朝堂一步。
可是陛下这番话,却好像有什么深意……
大臣们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柳阁老的反应最快,他站起身来,举起面前的酒杯,隔着一条铺满红毯的御道,对沈鸣鸢说道:“公主救南境于危难,功不可没,老臣拜服!”
他在朝中颇有威信,此言一出,不少人都跟了上来。
一时间声音响彻大殿:
“臣拜服!”
沈鸣鸢愣在原地。
这,怎么跟想象的不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