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他喜欢我
马车停在了南鼓县西郊的半山腰。
南鼓县东边是黄河,西边则是深山。
静水山庄在山脚下沈鸣鸢和林书语。沿着山路一路往上,走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就到了人迹罕至、道路难行之处。
沈鸣鸢吩咐:“马车就停在此处吧,劳烦林公子陪我走走。”
她一边说着,一边扶着马车的车框,准备下车。
林书语跳下车辕,向沈鸣鸢伸出手。
沈鸣鸢看了他一眼,却没有理会。
她自顾自地下车,一路往山崖边上走去,林书语则小心翼翼跟在她的身后。
站在悬崖上放眼望去,四处的山被深绿和浅绿的植被包裹着,里有此起彼伏的鸟叫声,一派生机盎然之色。
沈鸣鸢望着周遭的景色发呆了很久,才回过头,看向林书语。
“林公子,本宫有个问题想问你。”
林书语走上前来。他的脸颊上挂着一种亲和的微笑:“愿闻其详。”
“寒窗十载,一定很难吧?”
“呃?”林书语一愣,“公主殿下怎么想起问这个?”
沈鸣鸢笑得有些不由衷:“若是不难,林公子也不会靠这些旁门左道,来谋求一个富贵了。”
林书语的唇角尴尬地抽动了两下,他有一些不自在,原地挪了挪脚,避开沈鸣鸢的目光,往远处看去。
“公主殿下说的话,在下听不懂。”
他向一旁扭开脑袋,沈鸣鸢的目光却执意地追过去。
这些日子的相处,林书语觉得这位公主殿下,也没有传闻中那样雷厉风行。
她陷入“失贞”的痛苦,优柔寡断,自怜自怨。
林书语看在眼里,觉得不过如此。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沈鸣鸢,却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她的两只眼睛,像是可以伸出锋利的刀子,将林书语的伪装一层一层地剖开,令他衣不蔽体、体无完肤。
他感觉到一种恐惧。
沈鸣鸢看到他目光躲闪,表情紧张,轻轻哼了一声。
“那一夜,是你给我下了药吧?林公子,你觉得‘得到’了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让我成为‘你的人’,是这样吗?”
林书语前面还装得风度翩翩,温润如玉,听到这一句话,脸色却冷了下来。
即便沈鸣鸢贵为公主,他也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自信,不屑地哼了一声:
“金枝玉叶又如何,那夜之后,你还不是得乖乖在我身边,做一个小鸟依人的小女人?”
大盛重礼教,男女婚嫁,若是婚前谈不妥的,有些男方会或逼或骗,让女方和自己同床共枕。
在此之前,两人还情意绵绵,可此事之后,女方就会被男方贬低为“不值钱”的货色,随随便便地娶走。
沈鸣鸢以前只听说过民间有很多这样的例子,却没有想到林书语的算盘会打到自己的头上。
即便身为公主,也难以逃脱“贞洁”的桎梏。
沈鸣鸢嗤笑:“真是可笑,真是可耻。”
“可耻的是你吧?”林书语轻蔑地冷笑,“如今你拿不出任何下药的证据,而我们之间已成事实,这事若是被公之于众,你将会被万人唾弃,就算被写入史书,也要被后人戳着脊梁骨骂你残花败柳,不守妇道。你只有原则成为我的妻子,”
“啪!”
一巴掌狠狠地落在林书语的脸上。
林书语的左脸瞬间就变得红肿了起来。
他的瞳孔不可置信地颤抖着:“你竟打我?”
他即将成为这个女人的丈夫,却没想到先挨了打。
他读了那么多圣贤书,从来没有一个高贵的读书人,会挨女人的打。
脸颊是火辣辣的疼,他伪装了多年的教养,在这一瞬间烟消云散。
他的眼睛中露出凶光,一步一步逼近沈鸣鸢:
“床都上了,还在这里立什么牌坊?我林书语才高八斗、英俊潇洒,待秋闱高中,必定仕途坦荡,配你绰绰有余,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他像一只见到猎物的凶兽,完全没有平日里的风度翩翩。
他轻蔑地眯起眼睛,表情带着三分猥琐,将手伸到沈鸣鸢的脑后,试图将她的脑袋揽到自己面前:“认命吧,你已经是我的人了,除了跪着求我娶你,你还能做什么呢?”
他的手脚不干不净,沈鸣鸢却侧了侧身形,让了过去。
“林书语,”她冷漠地说,“你真让我恶心。”
出身微寒,爱慕虚荣,试图用这种旁门左道获取荣华富贵,他不仅不觉得羞耻,还引以为荣,还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地认为,沈鸣鸢才是那个走投无路的人。
莫说沈鸣鸢根本没有跟他有过肌肤之亲,就算真的有,沈鸣鸢也不会像那些忍气吞声的姑娘们一样,吃下这个闷亏。
她盯着林书语,就像盯着一只丑陋的虫子,丝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之色:
“世俗礼教、贞节牌坊,我若是真的在乎那些,又怎么可能远赴南境,带兵出征?你这百无一用的书生,脑子里只有伦理纲常的屁话,又怎么可能懂我的鸿鹄之志?但凡你脑子里装点牌坊以外的东西,也不至于连考十年都名落孙山。”
三句两句,说得林书语语塞。后面这话更是戳到了他的痛处,让他恼羞成怒:
“沈鸣鸢,你个不要脸的婊子,教训我你也配?”
“啪”!又是一巴掌。
沈鸣鸢冷哼:“你把嘴放干净一些,就你这细胳膊细腿的小弱鸡,也配碰我的身体?你翻腾翻腾你那满是乌糟的脑子,你就真的想不起来,是我敲晕了你?待天明之时,我装装样子,你倒真是上钩了呢。”
林书语的瞳孔骤缩,那一夜的事情,在他的脑海中留下了一个模糊的影子。
他的记忆截断在她叫司徒信的名字,然后他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他不可置信地摇头:“不可能,不可能的!”
“有什么不可能?”沈鸣鸢冷笑,“那天晚上,万松让你将我扣在静水山庄,若不敲晕你,我又怎么能连夜回到县城,发现你们密谋的‘好事’?”
沈鸣鸢一步一步上前,林书语就一步一步后退,直到停在悬崖边上,退无可退,他才发出一声绝望的低吼:
“你知道?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林书语变得语无伦次起来,“你明明吃下了那种药,若是没有我,你怎么可能解开?难不成,是你和司徒信做了那苟且之事?”
“呸!”沈鸣鸢看到林书语的样子就犯恶心,更觉得这人不配提司徒信的名字,“卑鄙小人,也配猜度君子所为?林书语,你真是恶心,彻头彻尾的恶心。”
林书语仍在辩驳:“他在你身边,不就是图哪日能上位,他跟我又有什么差别?一个女人中了那种药,正常的男人怎么可能无动于衷?难不成他真的喜欢你爱护你,我才不信,他一定是有更深的企图,哪里配得上什么君子?”
沈鸣鸢本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林书语这话镇住,愣在原地。
她原本计划好跟林书语摊牌,心智坚定,根本没有丝毫动摇。
可是这一刻,她却觉得脑子嗡嗡地响。
她怔了片刻,才问出一句:
“什么……什么叫喜欢我、爱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