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布局
程云秀去跟摊主买豆花,沈鸣鸢和司徒信则在摊前的小矮桌边坐了下来。
方才还嘻嘻哈哈的,这一坐下两个人的眼神顿时变得冷漠了起来。
沈鸣鸢问:“你也发现了?”
司徒信没有动作,只有眼睛朝着周围的三四个方向点了一圈。
他说:“一共四个人,虽然身手一般,盯梢这事做得却熟门熟路的,应该不是第一回了。”
沈鸣鸢轻轻点头。她从桌上的筷子桶里取出三双筷子,依次在桌上摆开:
“这两个月来,只要是我去过的地方,陈永清多少都会派人盯着。下午在堤坝上,那个王工头说话支支吾吾的,一看就知道是因为陈永清在场,所以不敢据实以告。”
她在兖州走了一大圈,虽然没有看到南鼓那样离谱出格的事情,但一路都有陈知府跟着,感觉总是怪怪的。
“他先是将柳浅音的死嫁祸到你的头上,现在又形影不离地跟着你,若说他心里没有鬼,我是不信的。但如今行动毕竟不自由,如果我们这个时候再翻回头去找王工头,岂非打草惊蛇?”
话音在此处停顿,她的眼睛盯着面前分开筷子,抬手将它们推齐并拢。
沉默了片刻,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说道:“想个办法,甩开他们。”
程云秀一手端着一碗豆花,再用两个手指捧着第三碗,一齐摆到桌子上。
她在桌边空着的一个小板凳上坐下,没心没肺地拿起眼前的筷子,埋头就是吃。
她自幼生活在梁盛边境荆州一带,算是大盛的最南缘,口味自然更偏南方一些。
她和司徒信的甜豆花都是白花花的,上面浇着姜汁糖水。沈鸣鸢的那碗,则是黝黑的卤汁。
她嫌筷子不好用,挑了两下,索性端起碗,往嘴里送,吃得毫无形象。
吃下一半,放下碗来,发现面前的两个人,正盯着自己看。
脸上还挂着不怀好意的微笑。
她有一些慌,不知所措地擦一擦嘴角,茫然问道:“你们看我干什么,我脸上有东西吗?”
沈鸣鸢只是笑,不说话。司徒信却揶揄说道:“我突然想起,南鼓那边有个很好用的人,不知程将军愿不愿意受累走一趟呢?”
程云秀先是从司徒信的表情里读出一些危机,转而又求助地看向沈鸣鸢。
在沈鸣鸢脸上看到同一个表情,她感受到一种生无可恋的绝望:
“你们两个,是不是又憋着什么坏呢?”
雨有一搭没一搭地下。傍晚时分晴了会,入夜的时候,就又开始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
再到深夜时分,雨势越来越大,细密的雨珠砸在房顶上,声音嘈杂,让人不得安眠。
沈鸣鸢被雨声吵醒,睁开了眼睛。
她欠着身子朝床帐外面看了一眼,屋子里灰蒙蒙的,看不太真切。
离天亮还早。
她慢慢坐起身来。
她早就嘱咐过陈知府,落脚的住处不要奢华铺张,以低调简朴为上。但陈知府也不会真的让她吃苦受累。
房间不算奢华,但也很宽敞,布置陈设是典雅的风格。
她坐在床边,窗外的风吹开一层一层的薄纱帐,像她的心绪一样,一浪盖过一浪。
雨声密集,随着窗缝飘进来一些寒凉之意。她的身上只穿着一件薄薄的中衣,受不住风,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她站起身来,走到窗边,将半掩着的窗户推开。
雨水冲刷着院子中的海棠树,落了一地花朵,像粉红色的地毯一样层层叠叠。
海棠树影的深处,夹杂在雨声中,依稀能分辨出一些窸窸窣窣的人声。
几乎是在她走到窗边的时候响起的。
沈鸣鸢有些无语,不满地“啧”了一声。
这么大的雨,依旧有人盯着。
这段时间,她的身边总是莫名其妙的安插着一些眼线。
不用想,一定是陈知府的人。
应该是吸取了万松的教训,担心她趁夜出行暗查,做出什么不利于自己的行为。
她自己的目标太大,只能派出程云秀去请外援。
希望在这场连绵不绝的夜雨,只身前往南鼓的程云秀,能够一切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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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更时分。
回廊下的阴影里,唐小松打了个哈欠。
不远处一个黑影渐渐接近,是来换他班的。
见那个黑影接近,他满腹牢骚地起身。
“有什么情况吗?”来人问道。
“方才起来了一会。”唐小松的声音懒洋洋的,“在窗子边看了一会儿雨,就又去睡下了。”
“没有发现你吧?”
“怎么可能?”
两个人简单的交代了一下,唐小松拍了拍来人的肩膀,就顺着回廊离开了。
他一边走,嘴里还念念叨叨:
“下这么大的雨,还要来这里盯梢。上一件衣服还没干呢。”
他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贴在身上黏糊糊的,十分难受。头发也是湿漉漉的,像刚洗过一样。雨点砸在头皮上,像寒冷的利刃,一刀一刀戳向他的灵魂。
他越想越觉得委屈。
在陈知府身边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干过这么憋屈的活计。
自从这位公主殿下来到兖州,他们几个兄弟,就无缝排班、日夜盯梢。
他的年纪比较小,被几个弟兄欺负,给他的排班几乎都在晚上。
日夜交替,他已经一个多月没有睡过整觉了。
他心中不愤,自暴自弃地在雨中穿梭。
这一处宅院原本就是陈知府的私邸,唐小松明面上也是府中的下人。
他怀着一腔愤恨往住处走,刚穿过一道回廊,眼前忽然有一道影子闪过。
他警惕地回头,看向身后,却只见到摇晃的海棠树枝。
——是错觉吗?
他再转回身体,下一刻却撞到了一个黑影的胸膛。
男人轻轻拈着他的胳膊,反转到他的身后。
他手上的力道不重,不像是练武之人应该有的勇猛。
但他的速度却非常快,唐小松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彻底制服。
他试着想要挣脱,可是下一刻,冰冷的匕首就已经抵上了他的咽喉。
男人的手冷的,刀是冷的,声音同样是冷的。
他说:“唐小哥,有些话,我想跟你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