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躲在暗处的潜龙卫
已经到了盛夏。祺王妃卧房外面的木架上,挂着一串一串的紫色葡萄。
都是祺王亲手种的。
去年凉州知府回京述职,祺王特意向他讨要了不少种子。
凉州知府打点的金器玉石,都没入祺王爷的眼。金尊玉贵的一朝王爷,唯独把那一包葡萄籽当作宝贝。
像小孩子捧着最心爱的玩具。
这满架葡萄,他从搭架子到摘葡萄,完全不让旁人插手,亲力亲为。
祺王妃这几日身体越发臃肿,日头刚刚升起来就开始觉着热。祺王叫人从冰窖里凿好了冰块,放在院子里。
早上凉快,又赶着他下朝回来,陪着祺王妃在院子里坐了会,到日头毒的时候,就又回房躺着去了。
秦素问陪着祺王妃,带她彻底睡下了,才轻手轻脚地从房间里出来。
院子里,祺王正在剥葡萄。
盘子里满铺着冰块,剥好的葡萄被他小心翼翼放进盘子。
祺王妃不能吃凉,祺王又怕天气太热,暑气入体,让她更加不适。祺王就提前冰好葡萄,待她快醒来的时候,再放进常温的盘子里。
每天都是这样,在架子
秦素问关上房门,走下台阶,来到院子里。
路过祺王,他谦卑地垂首一礼,没想到却被祺王叫住了。
祺王背对着秦素问剥葡萄,没有回头:
“秦姑娘,王妃身体如何?”
“月份这么大却赶上了三伏天,晚上又睡不好,身体自然受不住,白天多疲累也是正常的。”秦素问平静地说,“民女待会给王妃换张药方,喝上这次的药,晚上会睡得好一些。”
“嗯。”祺王的鼻腔里发出一道淡淡的气流声。他的指甲原本被修剪得很整齐,剥了半天葡萄,指甲都被汁水泡软了一截。
他本就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很少做过这种下人的活计。
汁水渗进指甲缝里,有一些酸楚的感觉。他索性放下了手里的葡萄,在石桌边上的水盆里洗了洗手。
摘下挂在腰间的紫檀木折扇,他“呼啦”一声展开,一边摇着,一边来到秦素问的面前。
他没有说话,只盯着秦素问看。
秦素问也不抬头,温顺地垂下眼帘,盯着两个人的脚面。
就这么沉默了一会儿,祺王忽然说:
“我听江东说,秦姑娘好像知道了什么事情?”
沈鸣鸢离京以后,秦素问的生活就变得十分低调。
她吃住都在王府里,除了去买药,几乎没有出过王府半步。
唯独那一夜,她去了公主府,见了银环,知道了两件了不得的事情。
沈鸣鸢的毒是祺王下的,卢孝文和刘御史,也是祺王杀的。
朝政上的事她不懂,但她懂得人性。
按照大盛法度,定国公主没有资格继承皇位,那么她跟祺王,就不是天然的敌人。
祺王这两招不是针对沈鸣鸢,反而是将她从柳氏的关系网中孤立了出来。
并非故意陷害,那就是有意拉拢。
他们目前两个不会成为敌人,甚至还有可能成为朋友。按照正常的逻辑,秦素问不应该得罪祺王。
这个时候应该说一些软话敷衍过去。
秦素问却不卑不亢地抬起头。
她的年纪小,脸盘五官也小,只有一双眼睛大大的。
她比祺王矮了一个头,抬着头看祺王,气势却一点都不输。
她说:
“祺王殿下,江东既然跟你说了这些,那么也应该告诉过你,我是读毒经的大夫。你让我去解公主殿下的毒,公主殿下的眼睛就被我治好了,想必我的毒术和医术,祺王殿下不会质疑。”
祺王扇了扇扇子,没有说话。
秦素问又说:“王妃的身子一直是我照料,吃食用药都是我来安排,我都没动手脚,王爷你不敢赌,所以才留我到今天。”
这话倒也不假。祺王的唇边甚至露出了一些笑意。
祺王妃对秦素问礼遇有加、十分信任,祺王却知道,这个身材娇小的小姑娘,可不是省油的灯。
秦素问与祺王对视,清澈的瞳仁映照出祺王的身影。
祺王终于开了口:“以姑娘医术来看,王妃临盆之期,还有几日?”
“差不多三两天。”秦素问没等祺王追问,就已经答出了后半句,“我相信你以江东的能力,已经在暗中等着了。只等皇孙顺利出生,我的项上人头,就是王爷的囊中之物了。”
祺王笑:“你很聪明。不过本王倒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坏,这些事你只要不告诉那位小公主,本王自然不会为难于你。只是……”
“民女需要做一些事情来证明,或者说,向王爷交上一份投名状?”
扇子“呼啦”一声又合上。扇骨敲在掌心,发出清脆的声响。
祺王弯下腰,将嘴唇附在秦素问的耳朵旁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秦素问的脸色,顿时凝固了起来。
院子里草丛翕动。盛夏草木繁茂,走到哪里都是绿茵茵的一片。
无论是身怀武艺的祺王,还是躲在暗处的江东,都没有注意到,这丛翕动的草丛里,忽然窜过一道人影,不知道哪里去了。
司徒信倒不是故意听墙根的,他来祺王府,主要还是来找一些有关陆文柬的证据。
一回到京城,他就去找了得宝。
从那个小太监的嘴里得知,在质子入京的第一个月,祺王就派人给陆文柬送了一些日常的东西。
到第二个月上,他去了一趟陆文柬居住的鸿胪寺,两个人关上门,在房间里密谈了很久。
连得宝都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
不论是冒牌的陆文柬,还是真正的陆文奚本人,跟祺王都没有一点交情。
祺王一反常态,去跟一个敌国的皇子来往过密,这件事情引起了司徒信的注意。
尤其是当他打听到,祺王第一次送过去的东西,都是给远道而来的陆文柬准备的日常被褥器皿,简单到不能再简单。两个人见面,就在这件事的二十几天之后。
连起来看,更是有一种欲盖弥彰的诡异。
他更觉得祺王身上还有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已经来祺王盯了多日,打算在这里找寻一些证据。
若是能找到两个人来往的书信,那更是再好不过。
没想到就听到了祺王和秦素问的密谈。
漆黑的面具下,一对剑眉紧紧地锁了起来。
司徒信的身影像鹞子一样灵活,三窜两跳,就来到了王府外。
他若有所思地朝着城南的方向看了一眼。
——沈鸣鸢……
这件事他应该告诉她,而且越早越好。
可是……怎么样能在告诉她的同时,又不在她面前出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