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5章 陪她走过这一段路（7）
回家的路上，我和吴小楠都没有说话。极其寒冷的风，像是要把我们两个吞噬了一样……
由于我只穿了一件外套，所以我是非常冷的，牙齿都被冻得嘎吱嘎吱地响。
吴小楠自然察觉出了我的窘迫，她连忙握住了我的手。试图用她的温度让我能够暖和一点。
到家之后，我迅速地打开了家里的空调，然后坐在空调底下取暖。
“陈凡，你就穿了一件外套？这可是零下二十几度的天，你…？”吴小楠很生气，但是又似乎不忍心说我，只能嗔怪地问了一句。
“我实在是太着急了。”我充满歉意地说了一句，看着面前的吴小楠，心里有一种说不清楚的感觉。正想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却打了一个喷嚏。
站在我对面的吴小楠瞬间笑了起来，她笑得很开心，随即细细地摸了摸我的头…
“陈凡，你赶紧去床上躺着吧，我去给你做饭。”
“还是我去吧…你的身体…？”
“我的身体没事，我感觉我现在精神抖擞的。”吴小楠依旧笑着回答，然后扭头去了厨房。
我实在是太冷了，于是只能由着吴小楠的性子来，便回到了卧室。
我哆哆嗦嗦的上了床，好在家里还是比较暖和的，我一下子就感觉自己好了很多。
躺在被子里，好像驱散了很多寒冷一样。
我就在这种温暖之下，不知不觉地睡着了，丝毫没有注意到吴小楠的动静。
我是被吴小楠叫醒的，而这也是最近的几天来，我没有做梦的唯一一个睡眠，我很朦胧地睁开了双眼，而吴小楠则是一脸心疼的看着我。
她摸了摸我的头发。
“别摸了，已经很久没有洗头了。”我有些尴尬地笑了一下。
“陈凡，我突然觉得，你好像比以前更有男人味了，就像又长大了一样。”
“我都快三十了，你说的好像我才成年一样。”
“或许是我太成熟了，又或者是因为总是怀念你少年时的样子，所以在我的潜意识里，你一直都是一个青少年。”
“瞎说。”我宠溺地笑了一下，然后摸了摸她的脸。
“快吃饭吧，我都做好了，都是你喜欢吃的东西。”
“那真是辛苦媳妇了。”
吴小楠笑了一下，然后站在床边等着我起来。
一般情况下，我起床的第一件事肯定是抽烟的，但唯独这次，我居然没有抽烟的想法，而是迅速地站了起来，跟着吴小楠一起到了厨房。
吴小楠确实做了我喜欢的那几道菜。我们不愧是认识了好久的伴侣，有些菜到杭州之后我已经很少吃了，但是吴小楠却还记得。
吴小楠并没有跟我说多少话，尽管我一直在找话题，她只是很温柔地看着我，而我则是喋喋不休的说着。
岁月静好的画面，居然在我的身上体现出来了。
“你总看我干什么？”
“因为没有别人啊。”吴小楠笑着回答。
“怎么？要是有一个更好的男人坐在我旁边，那你就去看他了？”
“说不定，人都是有幕强心理的嘛，谁都能理解。”吴小楠吃了一口菜。
我当然知道这是玩笑，这种情况下很少在我和吴小楠身上出现。
这一顿饭，我确确实实感受到了别样的温暖，那些烦心的事情好像也在这之中消散了。
吃过饭后，我和吴小楠一起在阳台上抽烟。
“陈凡，你昨晚写到几点？我怎么感觉你好晚好晚才睡觉。”
“我也不记得时间了，反正我也不困，写完之后才安心躺床上休息。”
“你以后别把自己逼着那么紧，总熬夜肯定会出问题的，你现在已经不是年轻的那个陈凡了，你都快要成中年人了，可别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我身体一直很好，你又不是不知道。”
吴小楠愣了一下，然后笑着点头道
“确实，现在看来，你确实没有什么问题。”
我和吴小楠对视了一下，然后默契地微笑，抽了一口烟。
现在的我抽烟声也变得大了起来，空气中我们的呼吸声此起彼伏，现在我才知道，这样抽烟能让自己更舒服一点。
至于打不打扰别人，或许在某种时候已经不重要了。
抽完烟后，我和吴小楠便躺在了床上。
“困不困？我哄你睡觉？”
吴小楠迅速地摇了摇头，然后把身子埋在了我的怀里。
“我今天特别舒服，就好像所有事情都没发生一样。陈凡，要是没发生这件事的话，咱们后天就要订婚了。”
“没事的，什么时候都一样。无论是对于你还是对于我，或者对于咱们身边的所有人来说，现在我们就已经结婚了不是吗？”
“是。”吴小楠轻声说道。
“别想那么多，我现在只想跟你在一起，陪在你身边我才安稳。”
“陈凡，我是不是拖累你了？或许等到莫干年后的哪一天你想起我，你都会认为我影响到了你的前途？”
“不可能那么想，事到如今我也没有了什么前途，有的只是周而复始的生活和从来没有放过我的病情。有的时候若是没有你，我想我是根本熬不下去的。小楠，我对你是有依赖感的，更是有爱情的。你是我生活的全部，你千万不要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陈凡，你说如果我们真结婚了，我会不会是一个很好的妻子。”她抬起头看着我，眼神中满满的都是期待。
“那肯定啊，你肯定是世界上最好的妻子，我们一定会很幸福。”
“对啊，就在这个房子里，生活一辈子。然后养一条边牧，我很喜欢那种狗，又大又聪明，还很可爱。然后生一个小宝宝，一定要像你。”
“为什么一定要像我？”我抱住了吴小楠。
“因为你长得好看啊，长得像你的孩子一定是好看的。”
“但是不能跟我一样的身高，那可真是太糟糕了。还是像你比较好。”
“你说咱们的孩子是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听你的吧？你看起来比我凶。”
“拉倒吧，我觉得我现在很温柔，温柔的不得了。”
“是啊，你变了很多。”
“你也是，你的变化更大，早已经不是那个随心所欲的陈凡了。”
“多亏你指引得好。”我依旧笑着。
“陈凡，你说咱们结婚之后会不会有什么变化。”
“肯定会啊。”
“所以你会对我越来越厌倦是吗？”
“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我有些意外地问她。
“因为有很多男人结婚之后就会变老，他会变得讨厌他的妻子，也会开始厌倦日复一日的家庭生活，或者承担不了当一个父亲的责任，他的压力会越来越大，她的妻子也会越来越老。而等到她最后人老珠黄的时候，她就会被她的丈夫抛弃。即使她把他当成全部。”
“我不可能是这样。”
“人都是会变的。”
“就算我变了，我也会变得越来越好的。我是一个有精神追求和要求的人。我绝对不会允许自己成为那样的人，无论如何都不会。”我很笃定地对着她说。
可是她似乎没有听进去我的话，还是一遍又一遍地问着
“陈凡，你不会那样的对吗？”
“陈凡，你说的都是真的对吧？”
“陈凡你快说话，我真的很担心。”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当然了都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时间会证明一切的。”
我不厌其烦地回答着她的问题。我心里更加确定了一些东西。我知道，那一天终究还是到来了。
虽然在此之前，我已经在心里排练了无数遍，我认为我们不会有那些伤感的情节的，但是让我想不到的是。
最伤感的表现，往往用最幸福的方式呈现出来...
“陈凡，其实那些都不重要的。”吴小楠沉默了一会之后开口道
“那什么重要？”我看着她的眼睛。
“你的安全。因为我可能不会陪你很久的，虽然我不想，但是这是现实。”
“我很讨厌现实这个词。”
“我更讨厌，这个词让我屈服了太多，也让我放弃了太多。我现在这样，其实最终的原因也不过就是那两个字。”
“小楠，辛苦了。”
“不辛苦，这段时间对于我来说，已经是最快乐的时光了。”吴小楠笑了一下，笑得牵强，让我的眼角瞬间有了泪痕。
她是在用她的方式，表达爱意吗？
她加大了拥抱我的力度，好像已经用尽了自己的所有力气。
“陈凡，我今天精神状态很好，我想把我想说的话都说了，你会不会嫌我烦？”
“不会的，不会的...”
“陈凡，答应我，无论如何，都别伤害自己。所有人都不会陪你永远的，所有人都不会，即使那个人也不想这样...”
“好...”我艰难地点了点头。
“陈凡，你是一个很脆弱的人。有些错过的人，有些身不由己的事，有些让你难以承受的情绪，都会困住你很长时间。陈凡，我知道你一直认为没有人会完全的理解你，但是我希望你明白的是，真的有人会因为想要了解你，去接触她不喜欢甚至不了解的事情。也真会有人会因为想让你变得幸福，去把自己伪装成多幸福。甚至真的会有一些人，因为想让你好好生活，不惜说出伤害你的话让你清醒。陈凡，你是一个很有能力的人，很多人用一生都没有搞清楚的问题，你却能想清楚，所以你不要因为自己的未来焦虑。至于你的病，我知道它给你带来了无穷无尽的痛苦，我更知道你的那些情绪。我想说的是你一点都不脆弱，你很坚强，也很勇敢。”
我的眼泪瞬间从眼中滑落了下来，那种炙热的感觉，像是有人冲着我开了一枪...
“哭什么，不哭，我在呢。我叫吴小楠，是你名副其实的未婚妻。”吴小楠一下子抱住了我。
我的眼泪瞬间如同控制不住一般的流了下来。
或许人本身就是脆弱的，尤其是在爱人的面前。
“陈凡，你要加油...陈凡。”
“我加油，我一直在你身边。”
“我知道，我都知道。”吴小楠重复说着。
我已经没有了任何力气再去跟吴小楠说些什么，只能抱住她，用我身上的温度去告诉她一些事情。
吴小楠似乎也没有什么话再去说了，只能轻声低喃着我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我们两个就在这种状态下睡了过去。
晚上，我是被一阵咳嗽声吵醒的。
我急忙地睁开了眼睛，而吴小楠则是背对着我，她剧烈地咳嗽着，整个身体随着咳嗽声而颤抖。
“小楠！”我立马清醒了过来，而她似乎已经支撑不住了一般，咳嗽的声音越来越大...
我一直在她的身后，小心翼翼地拍着她的后背。
她已经消瘦很多了，整个人也没有了白天的那种气色，她的眼眶已经发青，脸色也暗沉的很怕。原本一直直挺的后背也驼了下来。
“小楠，你怎么样，要不要去医院？”
“我不去，陈凡，我不想去。我不想躺在那个白色的床单上，也不想闻到那种消毒水的味道，我不想，我只想在这里。”吴小楠迅速地摇着头，一遍又一遍。
“陈凡，我不想用氧气管，我也不想化疗，不想把头发都掉下来。我不想，我不想...”
吴小楠再次剧烈地咳嗽起来。
“小楠，咱们要听医生的，一定要坚强。你不是也主动说起过，也有得了癌症还能活得很好的人吗？你一定可以的，一定可以的。”
“如果我不行，你会怪我吗？”
“不会，不会...我永远都不会怪你的。”
“陈凡，我是不是...吵到你了。”
“没有，没有。我怎么会嫌你吵？从前是你治愈我，这会换我来陪着你。我永远都不会嫌弃你的，永远都不会。”
“陈凡，抱着我，抱着我...”
我连忙抱住了她，她身体滚烫的可怕。
而这时候，我也看到了垃圾桶里的卫生纸...
那上面的鲜血，如同我若干年前送给她的花一样鲜红。
刺着我的眼睛，真切地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