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1章 雾中有鬼
船安静的航行于海上，船头上挂着一根软软垂下的触手。 离开艾姬所在的海域已有七日，这一路上果然如其所言,风平浪静，百无禁忌，没有任何人或兽过来滋扰。 唯一不好的是，鱼却再钓不上一条。许是感应到艾姬的气息，所有的鱼儿都远远地避开，不敢在船的周围逗留。 坐在起伏不定的船头，吴亘单手托腮，有些无聊的看着远方。 这些日子，度妄诀再也不敢修炼，只能用玄元术缓慢的补充着魂力。只是这种进度着实太慢了，几不可察，让吴亘不禁有些心焦。无奈之下,吴亘只能将精力主要放在魂曲上，希冀能有所突破。 “前方就快出神教的势力范围了。”冉蓬走了过来，双手撑在船舷上，有些惆怅的看向远方，“再往前，就是海上的无法之地，海盗、鲛人，长年栖息于海中的其他异族，都会在这片地方活跃起来,在这里，奉行的是强者为王，凡事只能自求多福。 我们的船要在金银岛上停留几天，给盘踞于此的海盗交一些钱物，也补充一下船上所需。再往前，就极少能找到补给的地方了。” 自从吴亘将众人安然带离艾姬的地盘，船上的人就对其尊重了许多。当日抑或是受到艾姬的歌声所惑，冉蓬险些与吴亘拔刀相对。一想到此，冉蓬就有些愧疚，所以这些日子与吴亘关系亲密了些，言语中也多了些小心。 “就是比狠呗。”吴亘转了个身，双手撑在身后，并不在意，“这里面势力最大的是哪些人。” 冉蓬掰着手指头，给吴亘介绍着前方的情形，“有鲛人的势力，不过他们自身也分为了好多山头，力量比较分散，倒是可以不用搭理。 最主要的海盗，目前这片海域有三支比较强大的海盗团。最大的就是天涯门，其次就是活杀帮和锁月楼。” “天涯门？”吴亘好奇的转头，忽然想起了域九和域十，“他们的头领是谁，有多少人。” “头领据说姓秦，手下足有四五千人吧，再加上依附天涯门的，那就不知道有多少人了。”冉蓬不知吴亘为何会对天涯门感兴趣。 “有没有两个叫域九和域十的人。”吴亘饶有兴趣的问道。 冉蓬的脸色一变，有些紧张的看着吴亘，“这两人我听说过，乃是天涯门的左右护法，出手极狠，但凡得罪了他们的人，几无活路。 在天涯门中，这二人的名号甚至盖过了门主。有一次，有一帮小海贼劫了天涯门的货，这两人杀到人家的巢穴，从上到下，把整个岛给屠了个干净，据说连岛上养的一些牲畜也是尸骨无存。 怎么，你可是与这二人有仇。若是有仇，咱现在就得转向，免得被他们给堵上。” 吴亘叹了口气，“来的时候遇到过，并没有什么仇怨，只不过到了此地，恐怕又要被拉着去做厨子了。” 一想到域九和域十，吴亘的脑仁也有些疼。这两人性子古怪，断不能以常理度之。前一刻还是乖巧的孩童，下一刻已是化为修罗一般的存在。 冉蓬一怔，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得罪了这两个杀神，就别想在海上跑了。” 船又行了几日，前方的海上出现了成片的海藻，静静的漂浮于水面。这些海藻相互纠结，密的地方甚至可以让一个人踩在上面行走而不下沉。 到了此处，海水几乎不再流动，偌大的海面如死水一般，连一丝风儿也没有。 由于没有风力可借，冉蓬降下船帆，有些肉疼的让水手催动了船上的阵法，借助阵法缓缓前行，还得小心躲避着海中的海藻，以免船陷于其中。 吴亘将艾姬风干的触手收了起来，好奇的打量着这一片奇怪的海域。 “这里是静海。”冉蓬解释道，“到了此处，连一缕风都没有，纯粹需得灵玉驱动船只方可前行。若是被这些海藻所缠裹，那只能活活困死在此。 在静海中，每天只有白天三个时辰可通行，到了夜里，这里就会升起大雾，有时雾中还会有雾鬼出没。不过倒不用太担心，只要你不招惹这些雾鬼，就会安然无恙。” 说到此处，冉蓬不由自嘲的笑了起来，“就是这片静海，已是前往昆天洲难得的一处安全之地，接下来，种种古怪的海域，会让你防不胜防。稍有松懈，就可能葬身于茫茫大海。 这条海路上，不知吞没了多少人的性命。可因为往来一趟获利极丰，还是吸引了如我等这样的人前赴后继往来于其中。” 一旁的杨正叹了口气，“早知道在神教的时候，就当学一些避水的法门。如今到了海上，碰到对手无法施展手段，处处束手束脚，这种感觉实在有些不爽利。” “会些法术又如何。”冉蓬闻言嗤笑道：“神教已不知派人清理了多少次这些海上的大小势力，最后还不是铩羽而归。 海上，本就不是人族的地盘，总会冒出各种各样的稀奇古怪。所以，神教也只能守在定夷门后，将偌大的海域让给海贼流寇。希望借助他们的力量，一点点清理掉那些邪门的存在。” 吴亘点了点头，人族虽已屹立于天地千万年，不过也只是踏足了很小的一片区域，在那广袤的化外之地，不知还生存着怎样的一些生灵，恐怕有些强大到连人族大能都不敢随意冒犯的地步，只能下水磨功夫，一点点蚕食着这些生灵的地盘。 神教势大，但也就是天元洲根深蒂固些，放在天地间，也不过是一股较大的势力而已。 这些流落于海上的海盗，散落的人族，神教不是没有力量清剿。可即使清剿了也会死灰复燃，倒不如留着这些人折腾，慢慢占据大海。到时候再来摘果子为妥，反正死的也不是自己人。毕竟，对付这些人比面对那些古怪生灵来得容易许多。 三人在船头唏嘘，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果然如冉蓬所说，海面升起一团团雾气，向着天空翻卷而去。雾气渐渐浓郁起来，淹没了整片天地。四下变得十分安静，就好像一切都消失在其中。 雾是如此的厚重，五步之外已是全然看不清情形。冉蓬把船下了锚，招呼众人躲在了船舱中，不得在甲板上活动，免得招惹了雾鬼。.. 吴亘亦是老老实实呆在了船舱里，也不点灯，就在漆黑的暗里默默坐定调息。 不知过了多久，吴亘忽然睁开了眼，耳边传来一阵沙沙的奇怪声音。这声音就如乡下养蚕的人家，夜间蚕儿在啃噬桑叶一般，忽远忽近，好似幻听一般。 默默听着这轻微的响声，吴亘将断刀抓在手中。不管有没有用，终是能心安一些。等到了半夜，眼见并无什么异样，吴亘便上床准备睡一会儿。 忽然，吴亘将眼睛睁了开来，死死盯着舱门的方向。方才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意识传入心神，类似于神识之类的手段。 意识很模糊，无法辨明其意图。犹豫了一下，吴亘摸索着打开了舱门。一开门，湿漉漉的雾气扑面而来，夹杂着海面的腥味和一股奇异的香味。 看着黑洞洞的甲板，吴亘定了定神，一步步试探着向船舷的方向走去。到了船舷边，吴亘向着四周打量，眼前除了雾气外，空荡荡并无一物。 停了一盏茶的功夫，吴亘准备回头返回舱室，转头一看，却已经找不到来的路，若不是脚下传来的坚实感觉，真以为到了什么莫名的空间。 忽然，吴亘觉着船稍稍晃了一下，悚然转头，只见眼前的雾气里，多了几个模糊的身影。 这些身影长得十分细长，佝偻着身子在雾气中无声移动，好似怕打扰了船上的人。 方才的那股意识又传入了心神，仔细品味，并没有什么恶意，倒似在邀请自己去到海上。 吴亘不为所动，在此种情形下，哪里敢随意离开船，只是与这股意识不断的交流，试图弄清对方的想法。 雾气中的黑影越发清晰了些，甚至有一个黑影落到了船舷之上。 吴亘此时方才看清，这哪里是什么怪物，分明是不知什么东西的一条腿，表皮坚硬光滑，好似覆着一层黑色的石头。腿的末端，则是一人多粗的尖刺。 两个红色的灯笼在雾气中亮了起来，灯笼不停移动，似是在打量着吴亘。 终于，在吴亘孜孜不倦的沟通下，与心神中的意识交流越来越顺畅。对方并不恶意，只是想请吴亘帮个忙。 想了想，吴亘用手抓住了那条长腿，攀爬了上去。顺着腿一路向上向前，等爬了有十丈左右，吴亘离那两个灯笼越来越近，眼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阴影。 借着灯笼的微光，吴亘发现这是一个比自己船不知大上多少的龟壳，好似一座小岛，这条腿正是从龟壳中伸出。而那两个红色的灯笼却是两只马车大小的眼睛，眼睛后方，一张难以言表的脸出现在吴亘眼前。 这是一张古怪的人脸，嘴极大，嘴角向两侧翘起，就好像是一副呆板的笑脸面具，看起来十分诡谲。吴亘不由怔了怔，咬咬牙还是爬到了龟壳上。 随着吴亘在龟壳上移动，怪物的头也跟着移动，竟然从原先的位置挪动了龟壳的另一侧。 原来，怪物并没有所谓的头尾，头可以沿着龟壳围绕身体随意移动。吴亘在龟壳上走着，脚下磕磕碰碰，壳上长满了大大小小的海贝。大一些的，足有一人多高。不时有一些螃蟹、海蛇之类的小东西，惊惶的从吴亘脚边溜过。 身子微微一动，吴亘发现这龟壳正在缓慢移动，向着海中深处游去。心下一急，吴亘急急向着龟壳的边缘跑去，等到了龟壳边才发现，这怪物已经不知走了多远，所乘的船早已不知去向。 沿着龟壳边缘行走，吴亘数了数，怪物足足长了十六条如方才那样的腿，正在海面上无声快速移动。行走间，怪物不时用腿将粗大的海藻塞入口中，大肆咀嚼，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 吴亘恍然，原来在船舱中听到的声音，就是怪物的进食声。看到吴亘，怪物用一条腿送了一根细小的海藻上来，看样子是想请吴亘品尝一下。 身处此地，吴亘不好拒绝对方的好意，只得接了过来，试着啃了一口。海藻入口，甜中带着轻微的涩味，倒是十分爽口。这让吃鱼吃腻了的吴亘胃口大开，不一会儿，一根海藻就全部下了肚。 吃完海藻，吴亘对着怪物的头竖了一下大拇指。怪物的嘴似乎裂的更大了些，一道欢愉的情绪传入吴亘心神。 就这样，一人一怪悄无声息的融入了无尽的浓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