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除贪务尽
风婉星稀。弯月如钩。刑部大堂灯火通明。大奎正襟危坐目视堂下。
大堂两侧各有衙差肃立。堂下站着的林万豪却仍是一身蓝缎长袍。
大奎当先开口道:“本官很忙。你不要根本官绕圈子。本官只问你招还是不招。”
林万豪冷声笑问:“本官何罪之有。你叫本官招什么。”
大奎沉声道:“既然你心存侥幸。本官只能动刑了。”大奎随即吩咐道:“來人。将林万豪撸去衣袍大刑伺候。”话音一落。两边冲上两名衙差三两下即将林万豪的衣服扒了下來。
林万豪不禁大声咒骂:“张大奎。你敢滥用私刑。本官与你沒完。”此时的林万豪嘶吼咆哮。便如一头发怒的狮子。但其文官一个。那里是膀大腰圆的衙差对手。身上衣服刚被扒光。便被那两名衙差按得趴在了地上。
大奎冷声喝道:“先给他常常红烧肉的滋味。”堂外一声应诺。早有两名兵士抬了一只铁架子來。架子上是一只斗大的火盆。火盆里黑炭燃烧。发出噼啪炸响。林万豪分明看到那火盆里还有两只长柄烙铁。此时想必已经烧得通红。
大奎也不啰嗦。当下吩咐道:“直接用刑。若是不招你等不可停手。直到其招供为止。”大奎吩咐完便即起身向堂外走。
林万豪厉声问道:“你叫我招什么。哪里有你这等问案的。”
大奎心中烦闷。走到火盆前抓起一柄烙铁。也不说话将烙铁按到了林万豪的背上。林万豪一声凄厉惨嚎。大堂之上转瞬飘出一股肉香。
大奎提起烙铁之时。那烙铁上已是沾了一块熟肉下來。大奎将这烙铁放回火盆。又拿起另一柄。探臂伸手再次将烙铁按到了林万豪背上。林万豪这次的叫声却已嘶哑低沉。但大奎却不手软。收了烙铁扔进火盆。随后蹲下身來揪住林万豪的头发。强行提起他的头來。
此时的林万豪已是半昏半迷气息奄奄。大奎在他耳边轻声道:“本官佩服你的隐忍。不知是你的嘴硬还是本官的刑具硬。”大奎随之松手。林万豪的头便颓然垂下。
“上撸刑。”大奎咬牙切齿的吩咐道。
岂知大奎话音一落。便听到林万豪气若游丝的哼哼道:“我招……。”
大奎心中冷笑。若不在天亮前拿到口供。那么定会有大麻烦。此刻林万豪已经愿意招供。那么一切都好办了。大奎吩咐人唤來刑部侍郎刘宗巨。让刘宗巨在此详细问案记录。随后便再一次带人出了刑部衙门。
名单上的人刚刚擒获第一个。尚有十余人沒有归案。大奎不得不抓紧些……。
待到天亮。刑部衙门的大门外已是人声鼎沸。
大奎一夜未睡。已将名单上在案的人犯一一抓获。并连夜酷刑审讯。将口供一一拿到了手。今日白天本欲带人去挨家的抄家起赃。岂料衙门外已被数百军兵围得水泄不通。
大奎早有预料。已在衙门布置了五百甲兵。严令沒有自己的命令及吴王令谕。任何人不得出入刑部衙门。如此才有了门外的热闹。
俱兵士來报。來者却是一名小小的兵部员外郎。大奎知道这人不过是问路石。当下带了狗剩。石头。扫帚。簸箕。板凳五人出了衙门來到了门前。
负责值卫的五百军兵见到大奎出來各自闪身让出道路。岂料那带兵前來的员外郎趾高气昂的嚷道:“我奉兵部韩大人指派前來要人。”
大奎不禁心中暗笑:这兵部韩大人也不过是烟幕而已。当下开口问道:“不知员外郎大人此來却是索要何人。”
这员外郎抬头望天一副气定神闲:“留守司指挥使胡猛。”
留守司指挥使胡猛是三品朝官。其叔父却是缙云郡伯胡深。
胡深。字仲渊。号芸斋。龙泉东郊塔石南弄村人。其人甚有智略。通经史百家之学。元末兵乱。公元1359年冬归降朱元璋。被授为左司员外郎。守处州。公元1361年秋。出征江西等地。屡立战功。授为浙江东行省左右司郎中。后朱元璋称吴王。胡深为王府参军。仍守处州。公元1365年1月。胡深从朱亮祖伐福建陈友定。陷伏兵包围圈遇害。终年52岁。吴王念其功勋卓著。特追封为缙云郡伯。
胡深并无子嗣。唯一的侄儿便是胡猛。胡猛随其叔父当年一同经历了兵戈烽烟。时至今日做到了留守司指挥使。按说其人应该是个忠义果敢的汉子。岂料其与朋党为奸贪赃枉法。沦落今日之境地却也是自作孽不可活。
大奎深知胡猛的底细。其不光是战功彪炳更是王亲。胡猛的亲姐姐便是当今吴王的宠妃。此番兵部前來要人。想必是惊动了吴王后宫。
大奎此时却不再为难。当下冷声道:“胡猛身陷重罪。现已招供在押。你切回复兵部韩大人。就说张某恕难从命。”大奎说到这里转身回了衙门。
那员外郎碰了一鼻子灰。当即站在衙门外跳着脚的嚷道:“你便是不给韩大人面子。也要知道胡大人的身后是谁。你此等作为就不怕他日的报应。”
大奎站住身形冷声道:“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我心。”说罢不再理会门外的那个员外郎。径直进了衙门大堂。
大奎说的这句;“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我心。”却是与汤和闲聊时。汤和说及刘基刘伯温的时候提到过。话说刘伯温清廉自守从不居功自傲。其经常以这句话自勉。大奎喜爱这句话的言辞壮美。故此记在心里从不忘记。
隶属于刑部衙门的甲兵在众校尉的率领下奔赴应天各处。又是一天的抄家彻查。总计起获脏银六十八万两。细软珍玩不计其数。
大奎据实上呈奏表。吴王只批复了四个字‘酌情办理’。
大奎心中很明白。吴王不会明里批复的。但大奎此时却正好借此机会向江南各地下手。若是当先在应天开了杀戒。那么江南各地百官怕是要闻风而逃。到了那时。可算得上是一副乱摊子。再想收拾怕是难比登天。
刑部侍郎刘宗巨请示是否可以远赴各行省。大奎沒有犹豫便下了命令。
公元1367年六月初。应天刑部受吴王谕出动衙差及甲兵一千余名奔赴江南各地。大奎令其与各地暗探联络。只数月间便缉捕人犯八千四百余人。尚有少数几人潜逃。却在追捕的过程中死于兵祸。
下派的衙差及校尉皆是官升三级。以吴王钦差的身份行使缉捕职责。截止到十月除去潜逃被杀的犯官。余者尽皆拿获。包括湖广行省的参政王福。大奎本以为吴王当初不过是一时气话。岂料吴王随之一道王命发往各行省:‘严查余党。绝不姑息’。此王命一出。各州府县又是一片翻天覆地的波折。
截止年底。江南各处共查获贪官。元探及其党羽已至三万余人。吴王又是一道王命发出:“奉天承运。为惜民命。犯官吏贪赃满六十两者。一律处死。决不宽贷。。”吴王虽是发了王命。却不是发往江南各地。而是发往了刑部衙门。前來传达王命的通事宦官曾对大奎面授机宜。须以刑部的名义发布通文密令。
大奎知道这是吴王的意思。当刑部主簿拟好了通文密令之后便來找大奎盖官印。大奎知道这个印盖下去。便是三万多人头落地。但吴王密旨却不得不从。大奎一咬牙将官印盖在了通文之上。
(朱元璋出身贫苦。从小饱受元朝贪官污吏的敲诈勒索。他的父母及长兄就是死于残酷剥削和瘟疫。自己被逼迫从小出家当和尚。所以。在他参加起义队伍后就发誓:一旦自己当上皇帝。先杀尽天下贪官。 后來他登基皇位不食言。果然在全国掀起轰轰烈烈的“反贪官”运动。矛头直指中央到地方的各级贪官污吏。他的办法很特别: 首先。朱元璋对贪污六十两银子以上的官员格杀勿论。当他发现御史宇文桂身藏十余封拉关系拍马屁私托求进的信件后。立即派人对中央各部和地方官府进行调查。结果显示从上到下贪污腐败现象极其严重。他龙颜大怒。立即诏令天下:“奉天承运。为惜民命。犯官吏贪赃满六十两者。一律处死。决不宽贷。”并称:从地方县、府到中央六部和中书省。只要是贪污。不管涉及到谁。决不心慈手软。一查到底。 其次。朱元璋敢于从自己身边“高干”开刀。明初的中书省下属吏、户、礼、兵、刑、工六部。由于大量留用元朝的旧官吏。以及一些造反起家的功臣。他们有恃无恐贪赃枉法。朱元璋大胆对这些官员进行惩处。此为史料记载。绝非丰郎杜撰。不管做官怎么贪污。千万别遇到朱元璋这样的皇帝)
应天府虽是京城。却也不免一场浩劫。大奎奉吴王命。将刑部大牢在押的人犯一一从审。经再次被他们‘咬出’同党三百余人。由此六部官员大部分皆已裁撤。所起获的脏银系数充公。仅应天刑部大牢在押犯人已经超过了一千名。
经此一事。不光应天。便是整个江南都可谓官位空缺严重。有的府县的官衙里甚至只剩下主簿一人。说來也是。在大堂上负责抄录的主簿何人会行贿。
但许多州府却真的连主簿都沒剩下。但凡有人打官司必是上下打点。这里自然不能少了主簿。如今官位空缺。但一时之间却无人填补。往常的富豪世家子弟脑袋削尖了也要弄个官做。为什么。因为升官便是意味着发财。可如今非但不能发财。却是要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