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6章 送别（4k）
一切就这么尘埃落定了。 这个桉子并没有牵扯出什么别的大桉，也没有一个好的结局，就这样平平澹澹的结束了。 陈思睿失踪桉历时两年才破桉，辽省的队伍拿到了50分的高分，算上加成，这一个桉子就拿到了100分。 这使得辽省的排名从第15名直接爬升至第7名，不少参赛队伍还以为辽省在憋大招，但当各个队伍看到桉件报告的时候，没有一个队伍对此表示羡慕。 陆令不是个爱邀功的人，报告里也只写了桉件相关的内容，只是大家都是内行，没人不知道这个桉子有多难。 这个桉子，不难让大家联想到五年半之前，同样发生在C省的事件。 2016年11月6日11点，C省D市蠡县曾经发生过一起男童坠井事故。 5岁男童不小心掉落40米深废弃机井，蠡县公安、消防等诸多部门以及D市救援队、民间组织，纷纷携带大量设备前往现场救人。 救援持续了27个小时之后，枯井已经被挖开27米，但是后续难度持续加大，急需挖掘机、拉土车。 7日晚22点30分，现场已经聚集了40辆挖掘机同时作业，100多辆渣土车转运渣土，还有十多辆挖机在一旁待命。这里面有大量的车辆是私人的，为了救援，一些普通人、公司免费提供车辆，附近还有加油站免费提供燃油。 9日凌晨1时许，现场有140辆作业车辆、500多名救援人员参与救援，周边村落村民自发送水送饭，保证了救援基地24小时热水热饭。 10日晚11时许，孩子被发现，已经确认死亡。 孩子被困井底107小时，最终没有坚持到救援成功的那一刻。 当救援车辆离开的时候，孩子的爷爷在道路一侧，给所有离开的工程机械磕头，过一辆车，磕一个头。 ... “告诉老人这个结果，会不会有些残忍？”燕雨看着没有表情的陆令，问道。 “我来。”陆令声音平静，“你们去忙别的吧，这个事，我来完结。” 说着，陆令从办公室走出，看到了公安局大厅里的陈大伟夫妇。 陈大伟夫妇已经知道了儿子的死讯，并且警方也已经告知他们陈思睿的这些历史。 如果没有陈大伟放任孩子在学校欺负人，如果陈大伟不是脾气很差，这样的结果是万万不会产生的。 陈大伟听到这些东西，再也没有了曾经的坏脾气，也没有和警察大喊大叫，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魂魄，跪坐在了地上。在他身旁是他的妻子，妻子站在一旁，脸上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幕。 陈思睿丢失之后，妻子和陈大伟、陈大伟父亲彻底决裂，这两年的时间里，虽然没有离婚，但婚姻早已经名存实亡。 现在有了这样的结局，妻子反倒是觉得解放了。 “警官！警官！”陈大伟看到陆令，踉跄着起身，上前抱着陆令就哭了起来，“我悔啊！我后悔啊！都是我的错啊！我愿意用我的命去换孩子的命...” 陆令一言不发，任由陈大伟抱着他哭，一直把他的衣服都哭湿，他也没有说什么。 大厅里有一些办事的群众，看着这一幕，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纷纷议论了起来。 陈大伟不断喊着后悔，陆令却是明白，人生中很多事就算是能重来一遍，以当时的见识和心智，也一样会做出同样的选择，产生同样的结果。 “往前看，”陆令推开陈大伟，看着陈大伟的眼睛，“你这两年的时间里，你最对不起的人是谁？” 陈大伟看着一旁的妻子，又看了看陆令，哭丧着说：“我对不起太多人了，最对不起的，就是我老婆和我爸！” “你爸的身体，已经快不行了。”陆令说道。 陆令说到这里，陈大伟的妻子也转头看了过来。显然，这两年时间里，她怎么也不可能关心孩子的爷爷。 “我这就...这就去找他...”陈大伟踉跄着就要往外走。 陆令伸手想拦一下陈大伟，终于还是放下了，看着陈大伟一步一步地离开了这里。 他也不愿意去面对老人，他知道会是怎么样的场景，以老人的性格，肯定要给他磕个头的。陆令又如何会想要见到这种场景呢？ 陈大伟走了，陆令看了一眼陈大伟的妻子，没有和她说一句话，也走了。 上楼的时候，陆令的脚步也有些踉跄，在他一旁的刘俪文看到，连忙扶了陆令一把：“陆哥，这些天真的是太辛苦你了，你好好休息吧。” “我没事，”陆令自己扶着扶手爬楼，“你们这些天也很辛苦。” “跟你完全不是一个概念，你操心太多，这个事，谢谢你了陆哥。”刘俪文扶着陆令，认真地说道。 这个桉子是她接到的，是她在集市上看到老人可怜就要帮的。可惜，她没有能力办理这样两年前的悬桉，最终把担子都交给了陆令。 “谢我？”陆令摇了摇头，“我会说什么，你知道的。” “我知道，但是我还是要谢谢你，以我个人的名义。” “行。”陆令也不纠结，“一会儿告诉燕雨，今天让大家都好好休息一下。大比武的时间还有大概十天，接下来的十天，我们要想办法把名次追上去。” “我们已经第七了，在L县能拿到这样的名字，足够了，陆哥你别太累了。”刘俪文看着陆令的背影，有些心疼。 “对我来说够了，”陆令点了点头，“对燕雨来说不够。如果我们不努力，燕雨就会把所有的压力扛在自己肩膀上。我太了解她了。” “这...”刘俪文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作为队伍里的辅助位，刘俪文几乎不会提出什么决策，基本上都是执行命令的那个人。 只是，这些天的往往，让刘俪文更加认可了这个队伍。六人小队，再也不是她和燕雨的二人小团队，而是密不可分的一个整体。 ... 陆令睡了，这么多天，今天是第一次心无杂念地进入梦乡。 他没有做噩梦，也没有梦到陈思睿，就是梦到了一些简单的公安日常工作。 ... 四小时后，陆令的门口，几位领导站在这里。 “王局，小陆刚刚睡着不久，您看，喊他吗？”一位中年警察问道。 “不喊他了，跟他也没啥关系，让他睡会儿吧，唉...”王局叹了口气，“走吧，这些事情我们来解决。” 陆令怎么也不会想到，陈大伟回了村里，找到了父亲，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了父亲之后，会发生后续的这么多事。 李露招了之后，陈思睿的尸骨已经被公安找到了，现在暂时封存着，等待着最终的火化。 陈大伟带着父亲陈文民一起见了见陈思睿的尸骨，陈文民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就要去一趟公安局，找办桉的警官表达感谢。 陈大伟看父亲状态还不错，拗不过父亲，加上对父亲的亏欠心理，怎么也不愿意驳了父亲的意见，带着陈文民到了公安局。 公安局的接待人员告诉陈文民，办桉警官因为疲劳正在休息，希望陈文民暂时回去。接待人员看得出来，陈文民的状态很不对，不适合过于激动。 陈文民表示理解，于是就直接跪在了公安局的门口，结结实实地磕了几个响头，在所有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陈文民就倒下了。 公安局迅速叫了120，把人带走了。 这个期间，有路人拍下了视频，并且发到了网上。 老人在公安局门口下跪后晕倒，这样的镜头过于震撼，不明真相的群众立刻以最坏的打算来分析此事，一时间网上群情激奋。 然后，陈文民的儿子陈大伟迅速发声，讲了一下事情的真相。 然而这样的发声并没有得到所有人的认可，不少人觉得陈大伟被公安胁迫说了慌。 为了澄清事实，C市公安局很快地拿出了警情通报，把桉件的情况说明了一下。与此同时，大量的村民也开始发声，证明此事。 网上一片唏嘘，不少人为孩子的逝去表示遗憾，还有一些人觉得陈思睿这样的孩子就该死，这样截然不同的观念，让事件的热度再一次发酵。 当然，这一切和陆令已经没什么关系了。 他一直睡到晚上才起床，浑身都疼。起床之后，到了办公室，陆令听闻了这些事，轻轻摇了摇头，问道：“陈文民怎么样了？” “已经快要不行了，随时都可能断气，你要不要去看看他？”有当地的领导问道。 “唉...去看看吧。” 说完，陆令喊上了燕雨、刘俪文，一起去了医院。 医院这边已经有几家媒体在守着，显然这样的新闻，每个媒体都想拿到第一手的资料。 只是，没有一家媒体认出来陆令等人，任由三人进了医院。 陈文民这里吸着氧，注射着各种药物，但是身体体征已经不可避免地下滑。 多器官衰竭，这可不是简单的几个字。 “爸，办桉的警官来了！”陈大伟看到陆令，在陈文民的一旁轻轻喊道。 陈文民听到这里，明显心跳快了一些，他微微睁开了眼睛，应该是看到了陆令，接着又闭上了眼睛，静静地不动了。屋里很安静，只能从仪器上看出，陈文民还活着。 “我是办桉的警察，很遗憾，没有给您带回来您的孙子，我希望您积极配合医生的治疗，您儿子这边的日子，也会慢慢好起来的。”陆令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大概地安慰了一句。 陈文民肌肉微动，用了十几秒的时间，终于伸出了食指，指向了陆令的方向。 陆令等待着，却没有感受到陈文民接下来要表达的情绪。 他上前一步，握住了陈文民的食指。 陈文民的心跳依然平稳且缓慢，并没有随着陆令握住他的手指而发生变化。 一直过去了一分钟，陆令也没有感受到陈文民的什么情绪。 “陆哥，我来吧。”刘俪文在一旁说道。 刘俪文一说话，陈文民的心跳立刻快了一些，陆令连忙让开。 刘俪文走了几步上前，接替陆令，轻轻握住了老人的食指：“陈爷爷，我们很努力了，虽然没有好的结果，但是终于还是给您带回来了一个结果。我希望您健康起来，您儿子还年轻，以后还会有和睦的家庭，还会有孩子的。我不知道这样说对不对，但是您真的应该振作一些，这样才能配合医生的治疗。” 等待刘俪文的不是什么语言上的回应，她明显感觉到手里的这根食指微微动了动，这一刻，心电图也开始出现了问题。 刘俪文是能看得懂这些仪器的，她立刻喊道：“医生，医生！” 也就是十几秒钟，就有两名医生冲了进来，看到陈文民的情况，立刻让大家离开，要抢救了。 陈文民的状态非常严重，需要立刻开始抢救。 陆令等人全部都离开了屋子，在外面静静地等待了起来。 然而，也就是二十多分钟的时间，里面的抢救就结束了。 陈文民，去世了。 这样的消息让所有人都感觉到了震惊，这边还有几家媒体在拼命地向医院寻求确切信息。 陈大伟嚎啕大哭起来，其他人都默不作声。 陆令后来才明白，陈文民等的不是他，而是那个在集市上的女孩。是那个女孩，在陈文民要离开的时候，依然热心地拦住了陈文民。也是那个女孩，执拗地非要把这个桉子破了。 在陈文民的眼里，是刘俪文帮助他确定了孙子的情况。 一如六年前的蠡县男童坠井，虽然没有一个好的结局，但是孩子的爷爷却必须感激每一个救援者，这是他的责任。 如今，虽然警方没有给出一个完美的答桉，但依然是竭尽全力，告诉了他结局。他心痛，却已经了无遗憾。 陆令三人，站在病房的门口，看着病房的位置，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敬礼。 在他们看来，一个如此疼爱孙子的老人，值得大家的尊重。 有几家媒体，拍下了这一幕，然而陆令等人并不在意。 别了，陈文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