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章 紫陌红尘拂面来(1)
第66章 有赵中丞介绍周转, 前往柳河河畔,寻访蝴蝶居士。 不过这次并非?她一人前往, 而?与裴饮 一则,虽?做正经事,但毕竟? 事关风月场上,薛玉霄即便并不知道裴 ,但将?比?,她要?不声不响地单独来往,未必 让人有不放?的猜想。 竟真的?祝家娘子,还?“英台不?女儿?”?如???人其实?男子,而且 又?掌握欢场之人,有夫郎从旁陪侍, 双 柳河的花舫连接成片, 河水流腻着丢弃的香料与绣囊, 荡??一片淡淡 过节的时候 , 宴席接连不断, 这里 ,反倒变得更热闹了。 两人低调前往, 尽量避人耳目。薛玉霄从简朴马车上下来,伸手扶裴饮雪。 裴饮雪戴着一顶防风的斗笠, 垂下来的纱遮挡面容。在河畔清风吹拂之间, 薄纱微动,其中飘荡的一缕墨发擦过她的手背。薛玉霄垂眸看了一眼, 将?被吹??的发丝拢?轻纱之内,冰凉青丝顺着她的指尖掩入发鬓, 中间交杂着一根很不明显、很浅淡的银发。 ?未注??。薛玉霄却望见了,她沉默地轻轻摩挲了一下斗笠的轻纱边缘, 道:“好不容易休息几天,我还让你陪我出来。” 裴饮雪轻声道:“难道与师兄下棋有什么乐趣?有你在棋艺上教我,我已经能胜过师兄了。” 薛玉霄微笑道:“二哥还不知道?我教的?” 裴饮雪说:“我自然没有说,掩藏你看?受挫的坏?眼。” 薛玉霄挑眉道:“我只?背?指使,做出来的?你,怎么能算在我头上呢?” ??处道路狭窄,马车不能驶过。两人穿过窄巷,走到一处僻静院落前,薛玉霄道:“……我们要见的?这片柳河的主人,??人乃?痴情种子,虽然经营??里欢场,却一?落索,如?能从她这儿得到捷径,会方便我很??事。” 裴饮雪并不深问,只轻轻颔首。 院落里只有一个小男孩踩在木凳上晾衣服,光?看蝴蝶居士的居所,根本看不出祝氏一族泼天之富都在她的手中推演算计。小男孩从衣服间钻出来,问道:“可?明月主人到访?我家主人说今天有客远道而来,已在室内温了酒。” 薛玉霄温声谢?一句,跟着小男孩进入院中。房门一打开,里面扑面而来的满室熏热香气,这股暖香名贵馥郁,??分柔和,跟花舫上的劣质浓香全然不同。 主厅内有一架大屏风,另一侧?光华璀璨的红珊瑚树。珊瑚摆设下方遗散着各种书卷,几张插图,薛玉霄一眼看出那?谢不疑的所作的话本和插图,珊瑚主人的书有一半已经翻烂了,零散地坠在上面,有一半却被阅读者撕碎,零散的纸上残余着几个字—— 她看不出,裴饮雪扫过?,道:“?谢不疑批判你的那几首诗。” 这?《求芳记》问世之?,谢不疑一面写注释,一边又批判指责她的书中情节的时候。?写出来一??讽刺明月主人的诗,暗指她?了夺人眼球而将故事刻??编排的曲折世俗。这??诗当时倒也掀??来一??波澜,不过谢不疑已经很久不作关于她的诗了。 薛玉霄低声道:“你认得出?” 裴饮雪瞥她一眼,目光中??蕴极?复杂。好像有点埋怨她一点儿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薛玉霄只感觉?带着??撒娇之??,也不知道?不?她的滤镜。她轻咳一声,不问下?,牵着?的手绕过屏风,边走边道:“兰台虽然藏书甚??,可我看居士这里能抵得上小半个书院了,真?令人称奇啊。” 她停在内室,抬手行礼:“在下薛婵娟。”@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女子用自己的字来自称,?一种谦虚的表现。 裴饮雪没有开口,从旁随之行礼。 内室里的场景更加令人讶异。屏外已尽?书架古卷,里面更?书??到??处可放的境地。到处都?民间私撰的风俗小说、奇异志怪话本,还有其?兰台刊发印刷的文章、诗集、戏词……最中央?一个小榻,榻上放着矮矮的檀木案,案上放着一支墨迹锈干了的笔,一人、一蜡烛而已。 蜡烛在白日也点着,除??之外更??茶酒待客。 坐在其中的人闻言抬首。露出秀丽的女子面容——确?祝氏娘子??疑。她看见薛玉霄?,眼光突然迸放出一种类似“兴奋”的状态,没有过??寒暄,竟然径直???拉住她的袖子,将薛玉霄引入对案,道:“在下祝英台,字忘之。久仰大名。” 薛玉霄对这种过度热情有????所适从,抽?衣袖,说:“这位?我的夫郎,姓裴,出自河东裴氏,名饮雪二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裴饮雪摘下斗笠,垂首以礼相待。祝忘之却只?匆匆扫过,目光没有在?的?上过??停留。 裴郎生得清姿卓绝,最初还常常让薛玉霄都微微怔愣恍惚。对方的表现倒?令薛玉霄感觉到有??惊讶,她面上不表,听祝家娘子急问道:“不知明月何时再有新作??《求芳记》续作也??妨。我听闻你功成归朝,皇帝以礼相待,如今临近年节,终于有时候落笔作文了吧?” 薛玉霄一时语塞,难以应答,听她又道:“我一生之情尽已用?,如今唯有在书中灌注痴情,才可捕到一丝欣悦之??。我对你的书风极?喜爱,阅遍坊间所有,都不能寻到??分神似者。今日得见本尊,必然要催上一催了。” 薛玉霄被当面催写续作,??奈道:“??事怎能急迫?听闻娘子想要进入兰台书院,我特地代中丞大人前来结识,?你引荐。” 祝忘之道:“我进入书院,正?要搜集更??描绘世间之情的书籍。如今有缘与你当面一见,我腹中正有一个疑问想要问你——” “祝娘子但说??妨。” “望清辉?你什么人?”她目光炯炯,神色极?好奇。 薛玉霄思绪一顿,她没有立即?答,而?道:“?何如??问?” 裴饮雪镇静不变,坐在薛玉霄?畔静静旁听,眼中没有一丝波澜。 “??你写得注释情致动人,文采斐然,作文写诗都有你的神韵。坊间??的?份争论不休,有一??人说这?你另一个笔名,我却觉得你们落笔之间侧重不同,风格有异,于?与一位花舫上客人打了赌。”她道。 薛玉霄?中稍松,道:“并非?我。” 祝忘之笑道:“我就知道!那?一定与你??分亲厚,?不?那位军府的李清愁李伯主?她以化名伪之。” 薛玉霄含笑摇头,说:“你很欣赏?的注释吗?” 对方道:“注释倒还在其次。半年前?跟珊瑚主人以诗文斗法、相互争执讽刺,流落出来的几首七言尽?辛辣妙语。珊瑚主人刁钻古怪,望清辉则冷傲逼人,其中有几句我极喜欢,我给你找找……” 她说着??翻找出几篇诗笺。 薛玉霄:“……” 这?什么时候的事? 她的目光一点点偏移过?,看向裴饮雪。然而裴郎佯作不知,仿佛没??识到她的视线,一派端庄地陪坐而已。 薛玉霄垂在桌案下的手凑过?,戳了戳裴郎的手背。裴饮雪马上抽离挪开,矜持退避。她带着询问之??地又追逐过?,把?的手戳出一个红红的印儿,在?手背上以指腹写字,问:“何时与谢四吵架了……” 字迹没有完全写清。 裴饮雪均匀的呼吸停了停,蓦然转手攥住她的指节,抓得紧紧的不让薛玉霄抽出来。恰好这时祝娘子??,薛玉霄登时不敢再动,指尖被?微凉柔软的掌?扣住,??法轻易逃出。 ?的掌?攥得非常紧,逐渐地,手指像?靠着墙角延伸攀爬的梅枝,曲折缱绻地深入她的指缝。两只手切实地贴合在了一??——几乎能体味到彼??手腕上的跳动。 薛玉霄维持表面平静地接过诗笺,翻看珊瑚主人与望清辉互相刁难的讽刺诗。别说,两人虽然斗嘴,可也保持了一贯的水平,让人看着确实有许??趣味。 但她??刻??会不到这种趣味,只能感知到裴饮雪的指尖如一条极细极缓慢的游蛇,冰凉凉的,缠绕着她的指节,在她掌?写字?复:“常常吵。” 薛玉霄?中一跳。 “只有你不知。” ?指尖愈发地轻了下?,让她辨识字迹略有??困难。这种模糊的痒简直要从肌肤渗透到血管里、再沿着血脉流进?一样……薛玉霄的?都跟着微痒了一下,她立刻凝神敛思,不在祝忘之面前露出半分异样,开口道:“诗文极好。只?望清辉的?份,恕我还不能告诉你。” 她听了也不??分失望,像这种隐姓埋名的撰文者??着呢,珊瑚主人不就?一个例子? “今日前来,我也并非只有引荐一事,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想要委托祝娘子。” 祝忘之略感兴趣:“你说便?。以你的神通广大,还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薛玉霄道:“我与一个人有过节,如今探知她常常前往柳河寻.欢作乐,只?掩藏?份,不能搜寻,所以想委托娘子……能否透露??人在花舫常居的屋室、以及她平常前来的规律,我有要事须办。” 祝忘之没有问这个人?谁,先?道:“按照柳河的规矩,士族女郎暗中前来游玩,我们并不能深追她的?份,自然也不能告诉你——不过,你要?有过节,我可以帮你……”她沉吟了片刻,周?的气质忽然变得极?镇静平和,“让你再也见不到她。” 薛玉霄听出这话语背?的??思。 她道:“我还没有说这个人的名字。” 祝忘之道:“只要她欠了一笔风.流债,我便?小郎君讨之。” 薛玉霄眉峰微拢:“听??来……这不像?你第一次做这种事。” 祝忘之微笑道:“不过?欢场之中格外能引人忘情,而忘情者最易惹出祸事……所谓酒?穿肠毒药,色?刮骨钢刀。”她站???,从堆叠得满满当当的书架上抽出一本画集,随手翻开,里面居然?各种达官显贵的名讳和画像,旁边还记载着与她们相好的倌人?谁。 她道:“既然?你开口,我可以不从中取利。不过,她如?专一深情,从没有做过背恩绝情之举,我便不能违背我的良?和道?,那时就请你另觅?法吧。” 薛玉霄道:“那说明她虽然贪欢,却修有德行,命不该绝。我自然不会?难居士。” 祝忘之翻阅画像,留??着薛玉霄的眼神,见她见到一人时忽然抬眸,便停下手,在书案旁取出那支被墨痕锈干的笔,很勉强地蘸了蘸砚台余墨,把画像旁边的名字划?。 笔尖分裂成几个叉,墨迹也跟着粗糙杂乱,将名字斑驳得覆盖住了。 …… 从蝴蝶居士院中出来,?到马车上时,薛玉霄还在凝神细思,略微有??走神。 裴饮雪给她倒了一盏茶。 薛玉霄接过茶水,喝了一口,忽道:“她的反应并??表演伪装的痕迹,这?赵中丞引荐给我的人,应当不至于?袁氏报复的圈套。??人的性情有??离奇,凡事任情而?、率性而作,但我们的交情只在风月故事之间,把这事交托给她,风险?不???大了?” 裴饮雪道:“你看见她室内屏风上画着什么了吗?” 薛玉霄摇头。 “?《出游踏青图》,画上?一男子,在春日中捉到一只白蝴蝶的情景。”裴饮雪说,“旁边字?,记亡夫梁氏昔日在会稽郡中同窗共游,忆其被迫改嫁受世俗逼压而死,离恨久长,痛、痛、痛。” 三个痛字,在?口中的语气极平淡,但薛玉霄却立刻共情到一股翻腾不断的绞痛。她下??识摁了摁?口,望着裴饮雪的面容,缓缓吐出一口气,低声道:“你的??思?,她一生问情,??情痴者,不会被普通的功名利禄所收买?你细?到这个地步……我竟然没有发觉。” 裴饮雪说:“?你在留??那棵红珊瑚树。”?略微靠过来,盯着她的眼睛,两人贴得很近,“触景生情,你在想着谁呢……谢不疑吗?” 这道目光清寒通彻,带着一种别样的询问之??。薛玉霄蓦然想??两人手指相握的触感,那种细微的痒??,就像?一条白蛇的尾巴蜷上手腕,尾尖拍打出与脉搏??伏相谐的震颤。 她面对这种询问,态度极?诚恳、真挚,对?道:“我在想,咱们家的珊瑚树比那个更大。” 裴饮雪:“……” 薛玉霄继续道:“这种东西还?大的比较好。”这次换薛玉霄逼近?了,她唇边带上一点促狭的笑??,墨眸柔和,“大出一个手掌那么长,”薛玉霄的手指展开,贴上裴饮雪的指尖,向内截取距离,示??给?,“有——这么长——有没有?你记得吗?” 裴饮雪:“……我……” “你?不?不记得了?”薛玉霄笑眯眯地说下?,“没关系,我??给你量量,看到底大??少——越大越名贵,?不?有这样一个说法?” 裴饮雪忍耐不住,掌?酥痒一片,?马上抽?手,羞恼地说了一句:“轻佻。” 薛玉霄叹道:“你看,我只?说珊瑚树嘛。何以招得你恼了?” 她握住裴饮雪的手,在?手背上摩挲片刻,看??来很大度地笑道:“你要说——妻主,咱们家的摆件就?比较大,比较名贵,可以让我好好量一量,如?不这么说,怎么比得上你在祝家娘子面前还摸我的手、这样的放诞??礼呢?裴郎,明明?你先勾得我啊!” 裴饮雪安静半晌,任由她摩挲手背,将霜白的肌肤揉搓得轻微泛红。?面上不显,?中却默默想到:“那又如何……下次若还让我吃醋,我依旧会这么做。对妻主生出独占欲——这也?不能免俗的人之常情。” 两人???平园?,过了几天安稳休息的好日子。薛玉霄狠狠补足了??前缺失的睡眠,愈发精神奕奕。 ??外,崔明珠还真的搜集了一??密戏图给她看,藏着掖着地送到薛玉霄房中。不过薛玉霄那时正在补眠,崔明珠交过??,收了??物的侍奴便没有惊动她,只?悄悄放在了床底下,等过?再告诉裴郎君。 腊月二??八,大雪。 崔七在园中堆了一个雪人,冻得手都红了。?闲散自在,在园中没有拘束,加上薛司空??分疼爱?,过得比在自家还舒畅,堆完了手也冻僵了,就跑?屋里,见薛玉霄跟裴饮雪坐在一??讨论明年春日的播种,脚步一滞,目光在两人周?转了转。 暖炉在薛玉霄?畔。 ?要?跑?找——找三姐姐暖手,那裴哥哥一定会从袖子里抽出一把刀来,当场血溅三尺吧…… 崔锦章被脑海中的画面惊得浑?一哆嗦,挪了挪脚步,凑到裴饮雪?边,语气几乎有点讨好:“裴哥哥,我好冷,你倒杯茶给我暖暖。” ?的讨好一点儿也不扭捏谄媚,就像?小猫小狗在冬日里向路过的行人?上轻蹭,想要一个温暖的地方。 ?怕手冻僵了握不住茶盏,反而给摔了。 裴饮雪欣然颔首,给?倒了一杯热茶暖?,递进崔七的手里,道:“?炉子旁边待一会儿,光喝茶顶什么用?” 崔七看了看?的脸色,慢腾腾地挪过?,蹲在薛玉霄?畔的暖炉边,把手脚脸颊都烘得热热的。?正想把两人拉出?打雪仗……这行?毫不符合世家?子的规范,但?就?想这么做,人活着??了快乐的。 崔锦章正盘算,忽然韦统领从二门外匆匆而来,递过来一个没有署名的信件。 薛玉霄接过打开,见上面写着:“马上风,卒。”仅四字而已。旁边的裴饮雪猜到这?谁寄来的,轻声道:“……看来你有事可做了。” 薛玉霄点头,随?说:“皇宫很快就会严肃整备,陛下……陛下这会儿,应该在发雷霆之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