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8 章 事无两样人心别(1)
第78章 , 望着远处的天色。 药,军医说万幸没伤到骨头, 请将军休息。她没听,冒着 冷气在原地等,看到天边 ,泼洒在天际,照亮??飘雪覆盖的茫茫四野。 冬末春初, 直到传令官跑过??, 之色,连行礼的动作都 做得十分仓促, 胜,大破敌军!” 薛玉霄攥紧的手缓缓松开, 问:“可有擒住拓跋婴?” 传令官道:“胡人不计伤亡的拼死守护, 令其突围脱逃, 未能生擒贼首。” 薛玉霄闭目又睁, 吐?一口气, 道:“无妨。” 她??才站起?,向着烧好炭火的温暖室内走去。???, 传令官在她?后又道:“将军,李先锋官问您??边的情况, 特别是将军箭伤未愈, 应当格外保重。” 薛玉霄抬手随意挥了一下,步伐未停, 跟她道:“你跟李清愁说我伤得就剩一口气吊着了,让她在我闭眼之??攻破高平郡, 得胜回???我,要不然我死不瞑目啊。” “啊?”传令官一?怔愣, ?她?影???消失无踪,转头看向韦青燕。韦统领跟在薛玉霄?边久了,??学会了几分自家少主的脾性,便告诉她道:“你就??么说,??比别的催促鼓励都好用。” 传令官面色呆滞,缓慢点了点头。 此消息传递过后,大军的捷报频频发回,李清愁派人问薛玉霄的情况究竟如何,她依旧没回,每日?看战报、监督粮草,沉默处理后勤供应之事、并为徐州百姓重建家园。 徐州城内人人称颂薛侯之名,其勇毅、智谋,足以冠盖三军,兼又慈悲为怀、爱民如女,麾下之兵与民秋毫无犯。一?间民望甚隆,?了许多歌谣传唱。 民众对其爱戴非常,自发地排查奸细,将城内可疑人士报给薛氏军。在日复一日的清查之下,城内细作渐渐绝迹。??片土地终于算是彻底的、不需疑虑地,重新归入了大齐的版图。 薛玉霄养伤多日,除了办一些案头公文之外,?剩下监督操练之事了。??方捷报连连,她难得闲下??几日,再次收到了??自如意园的书信。 征战在外,且十六卫当中有贵族女郎,所以族中??信频频。薛玉霄收到的家书频率倒不算引人注目,她正回复完一些军机公文,接过信件,用案旁的一把玉刀裁信。 信纸展开,上面开头?写了“妻主”二字,后落笔道: “园中一切皆足,上下安稳,往??礼节尽备,切勿担忧。初春?至,万??萌发,待你归???,正可扫尽风雪寒气。神州离合山迢迢,关河路绝雪漫漫。知卿一?补天志,?怅恨,西窗月明、灯花落尽、?影徘徊。爱妻沙场千万事,自然音书难寄,不知回顾小儿郎。夫,裴饮雪。” 薛玉霄摩挲下颔,看了半天。她没有避人,信纸摊开在桌案上,一侧韦青燕好奇问:“少主,郎君??是什么意思?” 她虽然学了认字,但还不能看懂其中含义。 薛玉霄道:“他说了一筐盼我平安归??、贤良淑德的好??,最后才图穷匕?,说我?知道给……呃,不知道给他多写几句。” 韦青燕自然不懂??些“笔墨情趣”。 薛玉霄?信中所言,脑海中立即浮现?裴郎西窗独坐的?影。 虽有灯花落尽,??无棋?轻敲,虽有天上明月,??无?边明月,孤?徘徊、形影相吊。她想到??里,想起他柔软微凉的长发、他沐浴后随着窗下松风飘荡到掌心的发带,青丝拂过指间缝隙,如水般的触感……薛玉霄失神片刻,笔尖墨痕滴入信纸,落下一个浅浅的污迹。 她??不介意,??资紧张,没有换纸,落笔写下去。 “婵娟复裴郎书: 我闻徐州有名醋,糯米酿就,香润醇柔,鲜甜无比。恰逢徐州百姓送了我一车,我说不必如此,何以用得??么多?众人到底不从,推说可以赠裴君取用,于是腆颜收下。此番战胜归京,并无他??,没有佳礼赠予亲戚同僚,?为裴郎赠此车而?。” 她笔锋顿了顿,觉得玩笑太过,怕裴饮雪真的生气,便又描补一句。 “料想京兆桃花?发,我不能得?,??倒无憾。?可惜裴郎一片相思之情,我不能得?,确实深憾。另,”写到??个字,后面应当还有后??,但薛玉霄??不再续下去,?说,“笔墨纸满,千言不尽,归京再叙。” 随后搁笔。 墨痕干透,请驿卒送回之后。薛玉霄继续整理军务,但??次她倒?难看得进去了,有些神思不属,待徐州城迎??晚霞,一匹快马跑入城中,禀报说:“大军?下高平!”@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好。”薛玉霄?说了一个字。她知道供给不足,需要整顿后再图后续,正要开口,传信兵卒又道,“得胜后先锋官立即换马回城,?慢小的?后一步,大约马上就要到了。” 薛玉霄呼吸一滞,连忙起?将外衣脱下,道:“你不早说。快快——” 说着就要从议事厅进入内室,打算卧病在床,卖个可怜,让城中军医??打掩护。 可惜李清愁??得太快,迅捷如风,城中亲卫?是先锋官,都不敢阻拦。薛玉霄才刚准备好,她便推门进??,一?肃杀血气未消,周?寒意能将人逼退一丈,她三步并作两步跨上??,站在床畔,急迫问道:“伤哪儿了?如今怎么样了?什么叫卧床不能起居?倒是说句??啊,军医呢!” 军医支支吾吾道:“大人、大人,将军大人是因伤得了急症。” 李清愁质问:“什么急症?你们要是治不好她,我必然——” ??语未落,薛玉霄不想牵连医师,便起?跟李清愁道:“我听到你攻下高平郡,??伤一下?好多了。” 李清愁看了她一会儿,目光在她的脸上打转,忽然道:“别逞强。我连后事都给你准备了,你放心,别说是军中兵卒了,就是中军帐下的马??要为你披麻戴孝……” 薛玉霄额生冷汗,劝道:“不至于,不至于。” “怎么不至于,我们薛将军英武非常,敢??留下守城,在敌阵之??谈笑风生而面不改色,那拓跋婴部众但凡有几个不谨慎的狂妄之徒,你必?死无疑。”李清愁其实看?她没有重伤,但她故意配合,就是为了说教??位凯旋侯,“你爱惜百姓过甚,所谓爱民者,可烦??,此后会成为敌军对付你的软肋。日后再?征,连我??不敢让你守城了,更别提桓将军。你要是??么死了,我等要是不大放悲声,为你哭个三天三夜,岂不??天下指摘?” 薛玉霄知道她有些生气,轻咳一声,顾左右而言他:“你大胜归??,我应当为你庆贺。” “庆贺不必,要是没有你那句口信,还不会赢得??么快。”李清愁扔下佩剑,拉过一个胡椅坐在床畔,掸了掸快马加鞭沾惹上的风沙,“我抓了拓跋婴的部下一问,才知道你是把她们吓退的,大约没怎么受伤,但我怕你是受了内伤,外人不知道,所以依旧心急,中了你的阳谋。” 薛玉霄小声道:“我们生死之交,金兰姐妹,??怎么能算阳谋。” 李清愁瞥了她一眼,说:“你是天生的执棋之人,以天下为盘、苍生为棋,连自己都能入局,何况我哉?幸好没真的受重伤,不然我追击千里,??要将拓跋婴之首级斩下。” 她说着伸手拍了拍薛玉霄,一巴掌按在淤伤上。薛玉霄浑???住不动,然后徐徐倒下,闷声说:“别碰,再碰就死了。” 李清愁:“……真的有伤?!” 军医战战道:“将军确实负伤。” 李清愁收回手,大感愧疚,关切道:“怎么样?还好吗?让我看看伤口。” 薛玉霄一动不动道:“你别凶我,我脆弱得跟纸一样,一介文臣儒将,禁不起你的手劲儿。” 李清愁闻言摇头一笑。哪有??样阵??吓退千军万马的文臣?她知道??是薛婵娟的?好之言,便道:“算了,我不跟你计较。你那‘毒计’让鲜卑人惧怕暗恨,至今还说你阴险狡诈。以我们的交情,我自然不会真的怪你——” ??音才落,门外忽然有亲卫又道:“少主,李先锋官??了。” 李先锋官?李清愁扭头问:“我不是在??儿吗?”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亲卫答:“是另一位。” 两人顿?面色一变。薛玉霄还没反应,李清愁一把将???给她蒙上,在床畔抓着她的手,一脸忧虑伤怀之情,道:“婵娟娘,你安心养伤,一切事有我??办……” “她到底怎么了!” 李芙蓉跨过门槛,同样一?血腥气,未曾更衣濯洗。她进了室内,面色更冷几分,胸口中似有一股暗流涌动,透着她??不知道如何描述的滋味:“她欠我太多,我不曾追回颜面,凭什么就如此卧床重伤。我说要走,她非要不听,奇谋从??都是险计,薛玉霄,你真是个糊涂人!” 李清愁道:“你??做什么?她跟你至多不过同袍之情,何至于快马加鞭赶回徐州,你连战功都不要了?” 李芙蓉一???噎住,恨恨道:“我看她是怎么死的,好??取笑!”说罢上??掀开???。 两人四目相对。 李清愁阻拦未及,?到??个场面,忍不住抬手捂脸,后退了半步。 一阵沉寂之后。 李芙蓉上??攥住她的臂膀摇晃,盯着她阴恻恻地道:“三娘真想死,我送你一程,何故如此骗我,你又骗我,又骗我,生死之事焉敢为计?你??个、你??个……诡计多端的女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薛玉霄??晃得头晕,道:“……息怒、息怒。我没想到你??会着急,我不知道你??……” 李芙蓉高声打断:“我没着急!” “是是,你没急,你?是恰好?了点汗,恰好杀敌勇猛,恰好过??探望。”李清愁敷衍道,“她?上真有伤,小心弄疼了。” 李芙蓉动作顿住,扭头问:“真有?” 李清愁说:“我会骗你?难道我不可信?” 李芙蓉??才收回手,略微息怒。她抱臂道:“大军将会返回徐州整备,咱们取下高平之后,赵郡旧土??自然不战而归。此番犹有余力。” 她的想法其实?多人都有。齐军到目??为止连战连捷,没有太大伤亡。而且军供补给??一贯到位,众人自然有乘胜追击、扩大战果的想法。 薛玉霄??道:“不可。” 两人俱看向她。 薛玉霄起?披上外衣,边穿边走,道:“你们跟我??。” 两人随着她一路下楼,走到地底仓储的库房当中。徐州乃是粮草的囤积中转之地,守住??里,??线大军便可不愁补给。 仓储库房的粮食堆积如山,看起??足以供应大军。薛玉霄不言不语,从中取?一袋,抬手用刀刃割开袋?,上面是陈年的粗粮。 “有什么不对吗?”李芙蓉问。 薛玉霄将裂口扩大,撕裂下方。李清愁?惯贫苦,爱惜粮食,?她撕破袋?,当即下意识伸手去捂住缺口,以防粮食漏???沾到尘土,但入手的??非食??,而是草絮。 李清愁愣了愣,亲手将袋?撕开,发现除了上方的一层陈粮之外,下面??全部都是草絮、麦秆、以及混着的沙土增加重量。 她怔怔望了许久,扭头去看薛玉霄:“你早就知道。” 薛玉霄道:“守城的第二日,我就派人仔细检查粮食数目。那?芙蓉娘在外整肃军纪,并不知道此事。从第三拨运输??的粮草开始,就全部都?有上面??一层。” 她说着,跟着蹲了下??,抽?底层的草絮握在掌中,继续道:“我派人暗自将??些粮食重新统计造册,将可以食用的粮草重新装袋运输,数目堪堪足够打下高平郡,但要快、要迅猛。军粮不足会动摇军心,此事我不能说,?好?此下策,让你担忧了。” 李清愁闭眸又睁,叹道:“你……唉,??颗七窍玲珑心要是生在我胸口里,都要把我活活累死。” “所以,我们必须班师回京。”薛玉霄道,“你的速度比我料想的要快,供给还有余裕,倒是没?什么险峻之事。我猜想后勤总调度乃是大司农李静瑶大人,她的嫡女?表甥女都在此,必然不会??样做。司农卿大约不知道此事……??些粮食是从国库仓储中支取的,不知道是哪一年的陈粮……” 按亲戚辈分算,李清愁虽是旁支,但??算李静瑶拐了几道弯儿的表甥女。 李清愁道:“你的意思是,那位不想让我们打下去?但粮草之事岂可儿戏,若没有你隐藏计算,粮草不足的事情一旦??发现,士气涣散,人心思归,未必能攻下高平,恐怕会迫使大军休战回京。” 薛玉霄道:“她本?????想取回徐州……能取回高平郡与半个赵郡,则为意外之喜。不急,我们等几日” “等什么?” “等一道圣旨。” 两人俱是沉寂。 不?所料。在整备的??几日,圣旨下达至主将书案之上,内容是夏国???派遣使者议?,命令桓成凤立即班师回朝。 主将当着信使的面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将御赐的砚台砸得粉碎,其余将士??义愤填膺,恨失此良机。?有薛玉霄在心中略微一松——谢馥想要议?修整,增强国力,减少战事,思路可以理解,但方法太过极端……??些粮草上的问题在分发??容易??发现,数量把控得?微妙,其意是为了迫使大军回??,以免有“将在外,皇命有所不受”的情况。 如今众人不知粮草之事,打下高平郡。谢馥满腹疑虑,不敢试探,便立即下旨召回。 …… ??道旨意过凤阁?,王秀亲自入宫面?圣上。 谢馥等待?久,倒履相迎,态度极为尊重恭敬。王秀?状心知不妙,入席询问道:“??线捷报频传,纵然鲜卑夏部派遣使者议?,我等??可以让大军压阵逼迫,争取粮食土地、乃至归还人口等事,陛下何故先下圣旨?” 谢馥道:“军情调遣之事,朕一概不曾过问。如今战胜,在我意料之外,我等应当趁胜机取得成果,而非一味穷兵黩武。丞相难道不知国力如何?难道不知民生亟待休息整顿?世家敛财者众,??要让国库???力,朕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 王秀闻言皱眉,意识到她??中别有深意,问:“请陛下言明。” 谢馥便说:“??日紫微卫统领对我说,第三拨从京兆皇仓发?的军粮乃是陈年收缴上的粮米,虽然还能食用,但底层?????虫蛀空了。那些看守仓库的浊吏畏惧罪责,私自添上草木柳絮去搪塞,串通贿赂探查的粮官,???发往??线……??些蛀虫,朕?斩首问罪。” 王秀闻言半晌不语,她的手握住桌案上的茶杯,杯中之水晃动不??。 “丞相。”皇帝态度看起??似乎?诚恳,“此事朕全然不知,是最近才发觉,请诸卿立即盖凤阁之印,昭告天下,勒令桓将军归朝,免得?了大事。” 王秀依旧沉默。她收拢的指骨将杯?攥得太紧,反而因为掌心?汗而滑?去,在抬手?骤然落地,摔成碎片。 谢馥看向地面的瓷片,没有怪罪,反而关心道:“丞相可是?体不适?” 王秀抬首,静静地望着她,良久才开口:“陛下的皇命常常??凤阁阻拦搁置,权力脱手,有忌惮、恼恨、集权之心,此乃常理。臣虽是陛下之臣,可亦是天下之臣,我不能?为陛下之臣而弃天下,??是臣为陛下之臣、??不得不为的悖逆之处!然而、然而……陛下可以质疑凤阁之心、可以质疑老臣之心,可以厌恨世家之势,??不可在??线将士?上施展算计,为大齐抛头颅洒热血者,不可使之寒心,??是维护统治的道理,您怎么不知?!” 她俯下?,将瓷片捡起,然而碎片??割破了掌心,渗?血??。她犹然不觉,自顾自道:“陛下,为休养生息、与民休息,??些道理难道凤阁不明白?但??是千载难逢的良机,如若良机错失,下一胜还不知道要到什么?候。??线作战的桓将军、李氏两位先锋,薛小将军……战报虽短,可??险象环生、?生入死。陛下难道就没有一丝对忠臣良将的痛惜?还是您不肯抛掷私心,觉得世家之女立如此彪炳战功,非封王不可,于是担忧其功高震主。陛下、陛下!您对臣工,太疑了啊!” 说罢,她将碎片放在案上,起?欲行。?后谢馥忽然叫住她,道:“丞相留步。” 皇帝在她?后起?。 “??既是谢氏天下,为何凤阁之印、丞相私人之印,比玉玺还要重?为何军情急报先到丞相手中,??非朕的手中?既然是谢氏天下,我要世家供应??线粮草,众人为何埋首不语?群臣诸卿一味对朕施加要求,要朕付?,可??高门士族,才是天下之蛀虫,是百姓之蛀虫!一个个肚满肠肥、金银满仓,可都不肯交???、不肯为大齐着想。丞相为何?对朕指摘不满,频频生疑?” 王秀陡然停步,??没有回头。 “丞相。”谢馥慢慢走过??,“我还记得十几年??,你在重华宫教书、教导众皇女,你握着我的手说,殿下有周济天下之心,臣一力相从辅之。如今我仍有周济天下之心,丞相为何发怒?” 王秀声音渐低,道:“谢不悔,你的周济天下之心,???皇权侵蚀腐朽,将天下抛之脑后。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给自己扯一块幌?,实则欲壑难填、残酷多疑,唯恐臣属不能相残以供心安,操纵朝政、命令天下,在你眼中,竟然比任何东西都要重。” 她向??走去,发?一阵苦涩笑声。至大殿槛外?,?形忽然倒下。四周侍从上??搀扶,王秀??吐了一口血,甩开宫侍的手,依旧重新站了起??。 在她倒下?,谢馥面色一急,上??欲要搀扶,叫了声“丞相”,但她?快又站??,望着对方蹒跚的背影,忽然想到: “或许凤阁没有王秀,会变得更好操控。” 在??个思绪浮现之?,连谢馥自己??惊愕了半晌。她闭上眼,转头面对着空旷的大殿,无声想到:“朕???不需要士族??登基,???不需要丞相了……” 她一步步走上了阶梯,回到了那个冰冷的龙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