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黄老板兴致勃勃地跑来钓鱼,找了个河边的树荫一蹲。 蹲的腿都麻了，才钓上来小虾两三只，还没有脱了鞋下河捞快。实在是怨不了别人，河水尤为清澈,太阳一照,河底的白石子和带着花纹的鹅卵石都清晰可见,水中的游鱼数量一点也不少,停在水中不动时,就像浮在空气里一样。 黄老板回回空军,全是他水平有限。 应玲珑和桑宣宣躲在暗处观察他。应玲珑指点桑宣宣：“你看他的饵已经被吃掉四条了，心里一定很失望，这时候就需要道具组出动了。” 桑宣宣点头：“看我的。” 她脚下漫出极细的根须来，探进河水里,在粼粼的波光下几乎无法发现。一条巴掌大的鱼被根须缠成的笼子束缚住，慢慢被带着向黄老板的方向游去。 浮漂上下摆动了几下,中鱼了！黄老板瞬间打起精神，小心翼翼的收杆。 是鱼！终于钓到鱼了！ 看清楚钓上来的鱼,黄老板更加兴奋，这竟然是一条溪石斑！ 溪石斑对水质的要求很高,现在已经越来越少见了。最好吃的溪石斑生长在深山的溪水里，水冷冽清透，水质极佳,在这里长成的溪石斑个头不会很大，但滋味绝对是一等一的鲜美。 左右环顾一圈，没找到分享喜悦的人。黄老板第一次发现这个农家乐客人少的遗憾。 就在这时，应玲珑和桑宣宣“恰好”出现了，黄老板立刻笑的合不拢嘴,提起鱼篓向他们展示自己刚钓上来的溪石斑。 应玲珑：“好厉害啊！这鱼特别鲜，就是个头小了点。黄老板，你多钓几条，不管是红烧还是烤着吃都好吃。” 黄老板大受鼓舞，忙不迭的点头：“看我不钓上个十条八条的。” 桑宣宣给他搬来一把轻巧的木质躺椅：“刚才忘了让你带上椅子了。” 黄老板确实蹲的有些累了，他摩挲着这把创意奇特的躺椅，啧啧称奇：“这椅子就像是一整棵树直接长成这个形状似的，还带着一股树的香味呢。”树根是支撑的椅子腿，曲折的树干是椅身，交错的树枝组成了靠背。 桑宣宣在心里默默点头，可不是吗，确实是刚长出来的椅子。 黄老板又下了一杆，才想起来问桑宣宣农家乐里的游客怎么这么少。 “我们也是第一次开农家乐，最近一段时间都是试营业，还没有开始宣传。”桑宣宣假装苦恼，“要是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黄先生一定要提出来，我们马上改。” 黄老板哪有什么不满意：“好极了！我太满意了，像这种自然环境还没被破坏的山水真是太少了，光是什么也不做我就能在这里躺一天。你什么时候正式营业了，一定要告诉我一声，我向朋友们好好推荐一下。” 宣山尤其适合一家人过来玩。现在的孩子整天接触电子设备，眼睛也坏了，人也变得不爱运动，体弱多病，不像他们这一辈在农村奔跑着长大，身体倍棒。 带着 孩子出门玩，能去的地方也不多，游乐园、动物园、各种公园，风景说不上多好，人也多，和宣山比起来，瞬间就被秒成了渣。 就是不知道黄柏豪玩的开不开心，黄老板想着。 余光里，一个肉乎乎的影子好像从对面的山上直直坠了下来。那是什么？黄老板张望着，怎么像是只没长毛的鸟？ ———— “给、给你草莓吃，” 黄柏豪蹲下身子，颤巍巍的把一个嫣红的草莓递到大白鹅嘴边，“吃了、你可千万别咬我……” 大白鹅一甩脖子，快如闪电的把草莓从黄柏豪手里夺了下来，红色的汁水从它的两瓣黄色的嘴巴边溅出来，长脖子动了动，一个草莓就下了肚。 姜惠丽惊喜道：“它吃了！看来它也知道草莓是好东西。” 姜惠丽蹲着往前蹭了几步，那只鹅用黑亮的豆豆眼看她，看起来没有攻击她的意思。 她大着胆子慢慢伸出手去，紧张的看着大白鹅，手心顺利的搭到了大白鹅有力的翅膀根部，热乎乎的，软绵绵的。 “真乖！”姜惠丽赶紧示意黄柏豪再拿个草莓过来。 黄柏豪看着一门心思要和鹅打成一片的老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谁知道你来我往的喂了几次草莓，姜惠丽还真和这只大白鹅熟悉了起来，一会儿捋捋它细长的脖子，一会摸摸胸脯那里柔软的细小绒羽，还拍了一张十分威风的合照，姜惠丽笑容灿烂，大白鹅昂首挺胸，英姿飒爽。 “中午想吃这只鹅吗？它吃果子长大的，味道一定很好。” 桑宣宣从另一边的小路走了过来。宣山上的家禽都是她随便养的，原本只种了果树和一些苗圃，后来觉得实在是太安静了，就投了一批鸡苗鸭苗过来，桑宣宣也不怎么管它们，这些家禽平日里翻泥土里的虫子吃，也吃树上掉下来的果子，还时不时下水给自己捉些小鱼加餐，放养到了这么大，好些都开始下蛋了。 手底下的大鹅猛地抖了抖，姜惠丽摸着大白鹅顺滑的羽毛，哪还舍得吃它。 “没有别的东西可吃吗？这么漂亮又通人性的鹅，杀了怪可惜的。” 桑宣宣一听这话，特意看了一眼大白鹅，这也没成精啊？又看它嘴边的草莓汁，恍然大悟，通的那点人性，全都用来骗草莓吃了。 “黄先生钓了不少鱼，可以吃鱼。要想吃别的肉菜，那就得去抓鸡鸭现杀了。” “老黄还能钓上来鱼？我还以为他只能钓上来拖鞋和摩托车头盔。”姜惠丽犀利地点评。 她叫上黄柏豪：“走，我们也去看看你爸是不是真的钓上鱼了。” 他们走后，桑宣宣看着这只除了白净一点，平平无奇的大白鹅，拍了拍它的脑袋：“你如果能哄游客高兴，就不用上桌了。要是这点用都没有，哼！” 大白鹅没了刚才的神气，耷拉着翅膀，瑟瑟发抖。 ———— 应玲珑搬了个躺椅躺在葡萄架下，葱茏的叶片把洒下来的阳光剪的支离破碎 斑斑驳驳。风一吹，那些细碎的阳光一晃，像一场稍纵即逝的梦。 她伸手一摘，从身旁的架子上勾下来一串紫红色的葡萄。有桑宣宣在，宣山上的植物从来不用打农药，一个比一个生长的茁壮健康。 葡萄果肉轻轻一挤就调皮的溜了出来，果肉厚实，汁水充足，清甜可口，吃了一颗还想吃下一颗。 这么悠闲的日子可不多，好像从下山以来，她就忙得像个陀螺似的。现在债务问题解决了，手头也阔绰了起来，应玲珑有了一个想法。 一周有七天那么多，为什么不能营业四天，休息三天呢？ 如果山海食堂的客人知道应玲珑的这个想法，一定会大惊失色，恨不得摇晃着她的肩膀让她清醒一点。快起来赚钱！你有本事用那么多美食诱惑我们，你有本事开门啊！ 应玲珑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构思着要用什么样的语句将这个通知表达得尽量委婉一点。 不过就算赚到了钱，应玲珑也没升起过回天梧宗的想法。人间多好玩啊！ 在黎丘山上，只有她自己整日琢磨菜谱配方，师父几乎不着家，师叔像个仙人似的餐风饮露。应玲珑每每有了一个新点子，制作出味道更上一层楼的佳肴，都没人和她分享喜悦。 妖怪虽然听起来很厉害，但应玲珑一点也不羡慕他们。她庆幸自己是个人，能尝遍山的味道、雨的味道、时间的味道，还有人间烟火的味道。 话说回来，她都下山这么久了，师叔怎么也不来看看她？ 身侧玄色的衣袂翻飞，应玲珑一偏头，看见了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金乌。 “你的羽毛看起来都长齐了。”她观察着金乌羽毛化作的装束评价道。 金乌不太想提起这个话题。“如果我们中有一只鸟是秃的，那只能是重明。” 应玲珑突然说起来：“我有了一个好主意，以后每周休息三天怎么样？” 金乌警惕起来：“是你休息，还是我们都休息？” 应玲珑诧异道：“我不在店里，你们两个应付的过来吗？” 金乌缓慢的眨了眨眼睛：“哦，我还以为你那三天准备把我们送到宣山来打工。” 他已经知道应玲珑入股农家乐的事了。 应玲珑沉思起来：“唔……你这个建议很有意思。” 她一向很愿意听取员工们的建议，黄柏豪就曾经提议山海食堂每天都出售嗦螺，如今嗦螺已经是菜单上的常驻菜品了。 金乌怒目而视。 应玲珑笑笑：“我开玩笑啦！” ———— 姜惠丽和黄柏豪找到河边垂钓的黄老板，惊讶的发现他的鱼篓里收获满满。 黄老板自信道：“中午我给你们烤鱼吃！我烤鱼的手艺那是没的说。” 姜惠丽表示怀疑：“三个人吃应该也不够吧……” “一会儿下河看能不能抓到河蟹，田螺也有的是，捞一盆上来吃。” 黄柏豪立刻跳开： “不要让我看见田螺！” 三个人挽起裤腿，拿着捞网在清澈见底的溪水里玩了起来。翻开一块大石头，底下藏着的小鱼小虾纷纷跑了出来。 “这螃蟹太小了，不要。” 黄柏豪把刚刚兜住的小螃蟹从捞网里丢了出去。 姜惠丽在水草附近捞河虾，浅灰色的虾子个头不大，在水里跟透明的似的。亏的她眼神如炬，几次出手，随身带的小水篓就装满了桶底。 桑宣宣和应玲珑也过来了，黄老板想在河边吃烧烤，他们拿来了临时抱佛脚买来的小型烤架，各种调味料、折叠桌椅这些东西，怕黄老板的烧烤水平不过关，还带过来一个小铁锅。 “我在这边下了蟹笼子。”桑宣宣走到一处河道的拐角，三下五除二就把沉重的蟹笼子提了起来，里头足足有七八只巴掌大小的河蟹。 眼看着收获的渔获越来越丰富，黄老板挽留应玲珑和桑宣宣：“二位要不留下来和我们一起吃吧，这么多河鲜我们三个人也吃不完。” 桑宣宣摆手：“我吃过了。” 应玲珑顺势留了下来，主要是她拿不准黄老板是不是真的会烧烤，万一搞砸了，她在这里还能补救，不至于让大家都吃不饱饭。 就在他们支起烧烤架的时候，一队鸭子和大鹅组成的队伍浩浩荡荡的从身后的果园出发，声势浩大的向着河边前进。 为首的那只正是姜惠丽刚才一起合照过的大白鹅。 “那是不是大白！”姜惠丽激动到，“这些鹅里它是最白的。它好像看过来了是不是！” 大白鹅见到姜惠丽，竟然一扭身朝着这边过来了。其他的鸭鹅一下子乱了阵型，一只半大的小黄鸭被身侧的大鸭子挤了下，脚一歪，一头栽进了河里。 黄柏豪举着手机本来是想拍大白，正巧记录下了这一幕，他把小鸭子狼狈的照片裁剪下来，做成一张“哎鸭”的表情包。 大白鹅凑上前来，姜惠丽挑了几条自己捞上来的河虾丢给它。小小的河虾在空中奋力弹跳，荡起一道弧度，想要挣脱，最终却逃不过被大白鹅精准咬住的命运。 长脖子轻轻一摆，小河虾就下了肚。 吃过了河虾，大白鹅悠悠地下了河，没一会儿就回来了，还给姜惠丽带回来小鱼一条，姜惠丽喜笑颜开，直夸它懂事。大白鹅好像受了鼓舞似的，又接连下水，衔来两三个小巧精致的白色贝壳和圆润可爱的鹅卵石。 “谢谢你啊，大白。”姜惠丽把这些贝壳和鹅卵石都仔细的收起来，要带回家。 另一边，黄老板烧烤摊已经开张了。他也知道自己上回烤鱼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了，先烤了河虾和小鱼练手。 河虾个头小，稍微腌了一小会就能入味儿，用竹签子串起来，没烤多久就开始散发香气。撒的调料是孜然和椒盐，眼看着河虾颜色变红，表皮也干巴起来。 黄老板先捏了一个尝尝，嗯！酥酥脆脆的，连壳一起嘎吱嘎吱的嚼起来，虾肉的鲜甜也慢慢渗出来，越嚼越香。小鱼烤成了鱼干，没 多少肉，胜在肉质紧实，一点都没有土腥味。 应玲珑特意带来的铁锅也派上了用场，架上个铁架子用来蒸河蟹。新鲜的河蟹光是清蒸就鲜美极了，每个都是满满的蟹黄。 河蚬用锡纸包起来，也放在烤架上烤，等开了口就能撒酱料了，蒜蓉、香辣、椒盐，甚至什么也不加都好吃。 溪石斑还是没舍得拿来烤，应玲珑给简单的红烧了一下。放点油把鱼的两面稍稍一煎，加点姜丝、酱油、蒜瓣，还有在宣山上随手采的薄荷叶和青红椒，几分钟就可以出锅。 做好了以后每个人都分到一条，黄老板夹住鱼尾放进嘴里，用嘴唇在鱼身上轻轻一抿，细嫩的鱼肉就全掉在嘴里，舌尖碾过蒜瓣似的鱼肉，鲜得他眉毛都要掉了，忍不住感叹道：“不愧是溪石斑！我敢保证，没有比它再好吃的河鱼了。” 黄柏豪三两下就把还没有巴掌大的小鱼嗦得干干净净，连鱼骨头上的碎肉都不放过。 他充满期待的看向黄老板：“爸，下午还钓吗？真的太好吃了！” 嘴巴很硬，心里却对自己的钓鱼水平相当有数的黄老板微微一笑，把鱼竿拿过来塞到儿子手里。 “河里的鱼都认识你爸了，见了我就跑。你有新手保护期，下午换你来，爸相信你！” 溪石斑那么难钓，上午八成走了狗屎运，人生在世，要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 黄柏豪看着被硬塞到手里的鱼竿：…… 别人家孩子都是坑爹，怎么只有他总是被爹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