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观剑，观人，也观我们的本心
那还是一张任务书。 只是这张任务书崭新，明显是最近下发。 “你念给他听。”罗田冲着韩牧野一点下巴。 韩牧野走上前，拿起那张任务书。 “九玄剑门内门弟子罗田完成猎妖任务，斩杀烈妖谷逃逸狐妖一头，奖励功勋三十。” 韩牧野将任务书上的文字念出来。 罗田冷哼一声道：“这次时间不会有问题吧？这是上个月才完成的任务。” 黄老六坐在那，面上神色不好看。 剑阁观剑人这差事，人家敬你，你就是师兄，伸手奉上孝敬。 人家看不起你，你就是宗门中杂役都不如的存在。 面前这位，就看不起观剑人。 韩牧野拿着那任务书，淡淡道：“烈妖谷当年逃散的妖兽？” “这任务，可不好完成啊。” 中午吃饭时候鲁高和黄老六说起烈妖谷那一战之事。 烈妖谷在九玄剑门以南八万里，中有大妖盘踞。 这地方已经离着九玄剑门山门很远，又是与太玄剑派接壤之处，剑门的管束之力几乎不存在。 那里，算是个两不管地带。 数百年来，那些个修行成气候的妖族都是聚集在烈妖谷，掀起不小阵仗。 这其中，也有当初还是四大剑派第三的太灵剑派背后支持。 直到十几年前，烈妖谷残杀九玄剑门弟子，惹来九玄剑门酷烈报复。 一战平了烈妖谷，重伤其结成妖丹的大长老，堵住存身烈妖谷的太灵剑派弟子，斩杀太灵剑派精英长老。 这一战九玄剑门占了人族大义，又撕了太灵剑派的面皮，让其声威大降，被九玄剑门反超。 只是这样一战，九玄剑门付出自然也大。 而且之后余患十年未消。 烈妖谷方圆万里之地，逃散的妖族各种跳反，很是让剑门疲于征剿。 太远，鞭长莫及。 大军出动，杀鸡用牛刀。 少量弟子去，那些妖族仗着天赋与地形熟悉，说不定能反吃一波。 不得已，九玄剑门发下猎妖任务书，只要是治下宗门或者门下弟子，斩杀妖兽，都能得到功勋奖励。 就如最近下发的追杀秦元河任务一样。 猎妖任务是长期的，又颇为凶险，这些年愿意接的人不多，能完成的也不多。 这个罗田虽然是内门弟子，也不是说能完成就完成的。 一头妖狐，修为战力可不差。 “哼，任务书上时间没错吧？”罗田不耐的转头看向那一排排木架，目中闪过一丝异色。 “若是无错，我可要去选佩剑了。” 韩牧野将任务书捏住，点点头道：“无错，你去选吧。” 黄老六沉着脸不说话。 观剑人能刁难领剑弟子，但人家有备而来，他也没辙。 “你小子比这老东西识相多了。” 罗田冷笑一声，将黄老六面前那任务书抓回，然后大步往木架那边走去。 他没有在身边木架停留。 目光都没有落在任何一柄剑上。 黄老六眉头皱起，站起身来。 韩牧野摇摇头。 不过片刻，罗田手中握着一柄剑，走回长案前。 “就这柄剑，我拿走了。” 看他手上剑器，黄老六面色古怪，沉吟一下，咧嘴道：“好，好，这剑你领去吧。” 罗田转身要走，韩牧野忽然出声。 “等一下，领剑程序还没有走完。” 他走到长案前，翻开书册，然后伸手道：“将剑拿来。” 还有程序没有走完？ 罗田眉头皱起，满脸不耐的将长剑递给韩牧野。 韩牧野握住长剑，一手压在长案上，一手翻开书册道：“内门弟子罗田，要领取这柄长剑做随身佩剑，对吧？” 罗田点点头。 韩牧野将书册摊开，抬头道：“那你之前的佩剑呢？” “除非外出任务领剑，否则，内门弟子领剑，需上缴之前所领佩剑，这规矩，你听说过吧？” 罗田面上一僵。 这规矩，他听过。 只是这规矩，没多少人真守。 一柄寻常剑器价值一般，但也能换个十几二十灵石。 内门弟子随身的佩剑，那可就不便宜了，特别是其中掺杂了灵材的，每一件都要上千乃至数千灵石。 很多人一旦有机会领取新佩剑，第一时间都会将自己之前的佩剑处理掉。 这事情，宗门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敢这么干的，都是有恃无恐的。 可现在韩牧野较真，他没辙。 “我佩剑未带来，这样，我明日将剑送来，如何？”看向韩牧野，罗田脸上挤出一丝笑意，手中递出一块功勋凭证。 这都能刮下油水来！ 黄老六转头看着韩牧野。 这小子真是人才，谁来领剑都吃的死死的！ 门口处伸着头的鲁高双眼中全是敬佩之色。 今日算是见识韩师兄手段了。 这样的人，想不发财都难。 韩牧野转头给黄老六使个眼色。 黄老六不客气的伸手将那块功勋凭证收了。 韩牧野微微一笑，压在长剑上的手缓缓抬起。 罗田舒一口气，伸手去抓剑。 “啪！” 韩牧野的手忽然拍下，压住长剑，面色冷厉的看着罗田。 “内门弟子罗田无故损毁剑器一柄，三年内不得踏入剑阁，三年后领取剑器功勋翻倍。” “这事，我剑阁可是有记录的。” “上次来帮你换剑的人，没跟你说清楚？” 韩牧野眼睛盯着罗田，目中透出淡淡的凌然。 “无领剑资格，擅闯剑阁，你自己去执法堂领责罚。” 剑阁门前，鲁高长大嘴巴。 黄老六手上捏着功勋凭证，一脸茫然。 刚才嚣张的罗田，直接从领剑人变成了擅闯剑阁。 这瞬息变化，全在韩牧野一人掌握。 翻云覆雨！ 罗田面色红白变幻，眼角不断抽动。 他目光从韩牧野手中按着的长剑上挪开，然后双目中透出阴冷杀意，盯着韩牧野的眼睛。 “好，好，你很好。” 他咬着牙，伸手去拿那张猎杀狐妖的任务书。 韩牧野伸手一把压下，淡淡道：“等去了执法堂，领了责罚，再取此物吧。” 罗田的手紧紧攥紧，咬着牙，一步步退后，退出剑阁，然后转身，大步离开。 直到此时，门口处的鲁高方才长长吸一口气。 这，就是观剑人？ 黄老六看着韩牧野，目光投向他手中压着的长剑，然后嘀咕道：“其实吧，这剑让他领去就是了，反正这剑，用不了多久就会跑回来。” 这柄剑，正是之前外门第八，纪元的佩剑。 也是被内门弟子苏扬领去的那柄。 更是才被朱广胜送回的那柄。 还是当初差点杀了韩牧野的那一柄。 罗田领了这剑，十之八九要送命。 韩牧野站起身，摇摇头，将长剑和任务书都拿了，转身往剑阁楼梯处走去。 “我去见长老。” 说到这，他顿了顿道：“罗田嚣张，但不一定该死。” “他便是该死，也不该死在这柄剑手上。” “何况我们既知此剑邪异，更不该让他将这剑领走。” “我们是观剑人，这是我们的职责。” “观剑，观人，也观我们的本心。” 说完，他抬步走上楼梯。 看着他上楼，黄老六面上神色复杂，终是低叹道：“怪不得长老会传你养剑诀。” “你，才是有资格执掌剑阁的观剑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