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9 因为喜欢心无苛求
冯云瑾看到她这个样子,迟疑一下,这才慢慢开口说道:「我今天试探了一下,宋婕妤压根就没搭话,我看着想要让她在御前举荐是没可能的。」 陆知雪听到这话抬头看着她,「你看出来的?」 冯云瑾点点头,「我提到了你家里,将关系隐晦地摆明了,如果宋婕妤想要搭上你们家,就应该闻弦歌知雅意,但是她什么都没说。」 「那她也太自大了,眼下她独宠不过是陛下新鲜罢了,难道她能一直独宠不成?」陆知雪眉心皱得紧紧的,「当初在知春宫的时候,我就知道她不是个好打交道的人,但是没想到这么难缠。」 冯云瑾看着陆知雪气得脸都黑了,心中微微摇头,口中却劝道:「眼下宋婕妤圣恩正浓,你还是避着些好。既然宋婕妤无意联手,此事就作罢。」 「难道就没别的办法了?」 「七夕宴上,那舞姬不过是与她肖似,就能让她大发脾气,不仅落了婉妃的脸,还甩袖而去,可是你看看陛下怎么做的?」 陆知雪想起那日的事情面色一僵,「她这性子如此霸道,总有一日会跌个跟头。」 「那也是以后的事情,眼下既然不能联手但是也不能得罪她。」冯云瑾缓声说道,「你看韩小仪与她关系那么好,可是几个月过去了,她也未曾在陛荐,可见她十分厌恶别人分宠。」 以冯云瑾的意思,这件事情不用急,缓上几个月,等陛下的新鲜劲儿过去看看形势再做打算。 但是眼下宫里因为七夕宴的事情,对宋婕妤心生忌惮,如今提起她都恨不能退避三舍,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在宫里这种地方,孤立无援又有什么好下场。 宋婕妤只图一时的开心,以后的日子未必就好过。 「谁知道韩锦仪在想什么,整日捧着宋云昭的臭脚,别人不把她当回事,她还高兴得跟傻子似的。」 听到陆知雪这话,冯云瑾这回没有再劝什么,她轻声说道:「事已至此,我也已经尽力了,今日天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陆知雪起身送她,看着冯云瑾说道:「不管如何,谢谢你今日替我走一趟。」 冯云瑾笑了笑,「不是什么大事,不过经过这一回,下次我是不会再去忘忧宫替你说项了。」 再一再二不再三,她再去,怕是宋婕妤要把她打出来。 陆知雪点头,宋云昭这条路走不通,也只能另想法子了。 冯云瑾出了颐华宫顺着宫道慢慢走着,晚霞透过树梢落下来,抬头望去半天都映红了。 艾菊看着主子脸色不太好,轻声说道:「主子,既然已经与陆嫔说清楚了,您怎么还不开心?」 冯云瑾凝视着落霞,好半晌才说道:「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熬出头,别人都说宋婕妤早晚要失宠,从云端跌落泥潭。」 「花无百日红,主子,会有那天的。」艾菊忙说道,之前主子在颐华宫不也是这么跟陆嫔说的吗? 冯云瑾抬脚继续前行,她隐隐有种感觉,宋婕妤似乎并不怕失宠,或者说宋婕妤不会认为自己会失宠。 若是怕失宠,宋婕妤应该如陆嫔所想与人联手,在皇上面前举荐新的美人,但是她想起今日宋婕妤的神色,心头微微发沉。 宋婕妤对皇宠独占的心思压根就不掩饰,要么就是对自己很有信心,要么就是……陛下对她们这些人无意。 不管是哪一样,对她来说都不是好消息。 冯云瑾知道自己在秀女中容貌不是最出众的,才学不是最深厚的,她的性子也没特别吸引人的地方,想要从后宫里脱颖而出太难了。 所以她才想着与人联手,但是陆知雪进宫之后与进宫前像是换了个人,冲动易怒,遇上宋云昭就容易失智,吃了亏之后如今瞧着也没多大长进。 三妃她是哪一个也不会选的,皇上对三妃家族早有不满,她父亲说了她是武将之家的女儿,与相府出身的嫔妃要保持距离。 原本打算是极好的,但是万万没想到皇上居然独宠宋云昭。 「云谨?你怎么从东边来?」 冯云瑾听到声音收回思绪,抬起头看向走来的人,上前一步见礼,「见过贵嫔。」 秦溪月把人扶起来,笑着说道:「你我之间哪需要这么客套,我刚去探望了安芳仪,没想到出来就遇到了你。」 冯云瑾闻言笑着说道:「闲着无事我就出来逛逛,走着走着就走远了,路过忘忧宫去拜见了宋婕妤,回来时经过颐华宫又去看了陆嫔,没想到现在又遇到了贵嫔。」 秦溪月一愣,「你去忘忧宫了?」 冯云瑾面带无奈,「当时只顾着赏景,没想到就走到了忘忧宫那边正好遇到了忘忧宫的宫人,也不好就这么走了,就去请了个安,也免得落个失礼的名头。」 秦溪月笑了笑,「这话有道理,七夕宴之后,满宫里如今谁敢轻慢宋婕妤。那日之后,宋婕妤再没露面,如今可还好?」 「我今日见到婕妤瞧着气色不错,不过只说了几句话我就告辞出来了。」冯云瑾看着秦溪月道,「好在婕妤也并未为难我。」 秦溪月轻轻笑了,「宋婕妤是个舒朗的性子,也不会无缘无故为难人,云谨你也不用担心。」 「我跟婕妤没怎么打过交道,上回求见还是为了陆嫔,但是也没能办成,说起来十分惭愧。」 「你也不用自责,宋婕妤的性子一向如此,当初在知春宫时对上宋清菡这个姐姐也是从不肯退让的。好在知雪的事情后来真相大白,不枉你替她走了一趟。」 冯云瑾摇摇头,「我岂敢居功,那日的事情是祝才人被宋婕妤揪出来,哪里是我的功劳。贵嫔千万不要这样说,我真是惭愧。」 走着走着就到了衍庆宫,冯云瑾看着秦溪月,「贵嫔要不要去我那里喝盏清茶?」 秦溪月微微摇头,「今日太晚了,我就不扰你休息了,改日再来拜访。」 冯云瑾笑着应了。 秦溪月与她辞别离开,走了十几步回头,就看到衍庆宫的宫门已经关上了。 她转回身继续前行,她可不认为冯云瑾只是路过忘忧宫就去请安,这里头肯定有她不知道的事情,她又去了颐华宫,想来应该跟陆知雪有些关系。 想到这里,秦溪月微微皱眉,上回的事情后,陆知雪与她就不怎么往来了,也是她太过小心,早知道如此,上次她应该见一见人才是。 「嫔妾见过秦贵嫔。」 秦溪月路过西花园看到正在摘花的陈贵姬,她定定神笑着应了一声,「贵姬正在摘花吗?」 「是,嫔妾闲着也是无事,就想着摘些花去插花,没想到会遇到贵嫔。」陈贵姬笑道,「再过些日子就到了中秋,我想学着多插几瓶花,也好跟其他姐妹共赏。」 插花,共赏? 「这倒是个好主意,瞧着怪有趣的,那过几日陈贵姬插花时,我也来凑个热闹可好?」秦溪月一脸开心的问道。 陈贵姬立刻笑着说道:「贵嫔能来,是嫔妾的福气。」 秦溪月与她约好,这才开心的走了。 陈贵姬也惊喜不已,没想到摘了几朵花倒是跟秦贵嫔搭上了线,满心喜悦的抱着花回了倾云宫。 此时,宋云昭刚把皇帝迎进了忘忧宫。 封奕进 了殿中,对着宋云昭说道:「大理寺卿送回来折子,赈灾事宜虽有些波折,好在还算顺利,不过因为灾民多,回京要等中秋之后了。」 宋云昭大喜,「真的?那我就安心了,只要爹爹一切顺利就好,这可是皇上第一次给他派差使,可不能办砸了。」 封奕瞧着宋云昭口是心非的样子,明明担心她父亲的安危,却还要说的这么义正辞严,她也真行。 「今日都在忙什么?」 宋云昭闻言看了皇帝一眼,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这才漫不经心的说道:「倒也没做什么大事,就是有人想要让我帮着给皇上引荐美人罢了。」 封奕:…… 这阴阳怪气的,他笑着她问,「你怎么回的?」 宋云昭「哼」了一声,「皇上希望臣妾怎么回?」 封奕笑了笑没有说话,宋云昭也没追根究底,转开话题说起另一件事情,「明安县主跟左相家的公子定了亲事,我与县主关系也还不错,想让人送封信道喜。」 说起这个俩人就有共同话题了,毕竟当初贺兰韵追着季云廷跑,有两回都被他们撞上了,这才导致了云昭与她们吵架的事情。 封奕闻言看着云昭,「你很高兴?」 宋云昭摸不清楚皇帝的想法,但是自己的立场是一定要表达的,顺便旁敲侧击一下皇帝记重点,「高兴不高兴,又不是我嫁过去。」 封奕:…… 这话也没错。 宋云昭一脸认真地看着皇帝,「若是我的话,我肯定不会跟季云廷定亲的。」Z.br> 「为何?季云廷学识出众,一表人才,性子也不错,是少有的才俊,不知道多少人家的姑娘都想要嫁给他。」封奕是真的觉得季云廷还不错,左相对这个儿子倾心培养,没有白费功夫。 若不是左相太过执拗,他是想用季云廷的,但是现在也只能往后放放再说。 「季公子是众人眼中有才华的才俊,出身名门的公子,可是我觉得未必就会成为一个好丈夫。」 季云廷有钱有颜有势,这样的人就算是在后世那也是金龟婿。 「好丈夫?」封奕轻笑一声,「在你眼中如何才是好丈夫?」 宋云昭决定暗搓搓的给女主上点眼药,这几次公里的事情都有秦溪月的影子,但是她没有证据,可不代表她什么都不能做。 尤其是那舞姬的事情,她跟婉妃确实关系一般,可也还没到用这种手段恶心她的地步,肯定是有人传递过什么讯息给她。 能这么了解自己的人,在这宫里当真是屈指可数。 「皇上,你可还记得在宫外与我相遇时的情形?」 封奕听着宋云昭这话还真的认真想了想,就点点头,「自然是记得。」 「那时季公子对明安县主分明是无意,后来我听县主说她与季云廷算得上是青梅竹马,能用得上青梅竹马四个字,皇上应该知道情分肯定是不同的。可是,明安县主与别人发生冲突的时候,季公子从来都是呵斥她护着别人的。我实在是不知道什么情分还能比青梅竹马更值得信赖。」 封奕微微蹙眉,「明安县主那性子确实也有过于霸道。」 「皇上,外头都说臣妾的性子不好相处,处事霸道,得理不饶人,总之我这个人从头到脚就没一处好的,在您看来臣妾也是这样的人吗?」 封奕一梗,那还真不是。 「明安县主给我的印象一开始也是很不好的,后来一起到宫中参选,与她相处久了才慢慢了解县主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我后来仔细一想,当初县主发火闹事,未尝不是被人故意激怒,还有季公子分不清楚界限的缘故。」 「此话何意?」 「季公子乃是一个大才子,岂能看不出县主对他有意?若是他对县主无意,就应该与县主说清楚,断了县主的念想,而不是含含糊糊不清不楚。他既不说清楚,县主自然误会他对她也有意,所以看到他与别的女子亲近岂能不生气?」 「事情既然出了,季公子若是当场解释清楚也可,但是他却护着别的女子斥责县主,换成是谁能不生气发火?」 「你也会?」封奕看着宋云昭问道。 宋云昭抬起头对上皇帝探究的神色,笑的特别的善良,「不,我与县主是不一样的,县主是认为别的女人不自爱勾搭季公子,所以她对着别的女子发火撒气闹事。可在我看来,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若不是季云廷举止失仪言语不当,让别的姑娘误会,怎么会闹出这种事?他既没有拒绝县主,也没有与别的女子保持恰当的距离,做人做事如此没有分寸,换做是我,肯定把他打个狗头然后一拍两散。」 封奕:…… 「你这话未免有些失了公正。」 「那换个角度来讲,假如季云廷喜欢县主,县主心知肚明却不拒绝不挑明,转过头与别家公子说笑谈天,季云廷若是失了理智闹事,县主还护着别的男人,陛下以为如何?」 封奕的脸色一僵。 「喜欢一个人,在乎一个人,不会舍得让她伤心难过,你会不由自主的关注她,关心她,想要靠近她,呵护她。因为喜欢,所以心无苛求。皇上,您看看季云廷哪一点做到了?所以,我并不看好这门亲事,也是县主用情太深,我真怕她以后会后悔伤心。」 封奕听了宋云昭的话心头一跳,宋云昭说喜欢一个人,在乎一个人,不会舍得让她伤心难过,你会不由自主的关注她,关心她,想要靠近她,呵护她。 他最近好像就特别关注宋云昭。 宋云昭眼尾扫过皇帝的神色,瞧着他眉眼间带着几分凝重,心里哼了一声,小样,你不看我的话本子,我也一样能让你知道我的态度。 「我这人性子就这么烈,所以那日婉妃想要用一名舞姬来羞辱我,想要分我得宠,想要把皇上从我身边抢走,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封奕听着这话,再回想当日宋云昭的一举一动,又想起宋云昭曾提起过,当初在宫外时,她就曾打过自己的主意,一眼看中他,想要嫁给他。 他一直以为她是为了讨他欢心说笑的,但是现在却有些不确定了。 封奕想到这里,看着宋云昭就道:「宋云昭,朕有不少后宫佳丽以后还会更多。」 宋云昭心里骂大猪蹄子,嘴上却说道:「臣妾知道啊,想让我把皇上让出去那是不可能的,有本事她们来抢,能抢走是我技不如人,甘愿认输。」 封奕:…… 这是把他当什么? 正这么想着,就听着宋云昭接着说道:「我跟她们可不一样,她们进宫是为了家人前程为了权势地位,想要的太多了,我就想要皇上的人,她们怎么跟我比?」 封奕:? 他的人? 「皇上不信?」宋云昭对上皇帝狐疑的神色立刻开口问道。 封奕心里想着这要如何回答,反正他是不信的,这世上怎么会有无缘无故的好? 于是他沉默了。 宋云昭心里直叹气,不愧是多疑的皇帝,今晚已经走了九十九步,不差这最后一步,她看着皇帝笑的特别的真诚,「皇上不信也没关系,地久天长见人心,你总会知道今日我的话是真是假。真心与假意,就如珍珠与沙砾,潮水褪去,便能一窥真相。」 封奕望着宋云昭,她的面上带着舒缓柔和的笑容,唇角微微扬起,她 的眼睛里他看不到任何的杂念与欲望,只有满满的执着与自信。 封奕微微垂眸,半晌才说道:「那朕倒是拭目以待。」 宋云昭:…… 她还能怎么办,为了好好的活下去,荣耀地活着,只能自己给自己加油了。 进了后宫她还能离婚不成? 除了跟皇帝死磕,没有第二条路走。 皇帝让人摆上了棋盘,宋云昭立刻就懂了,今晚是个清心寡欲的皇帝。 俩人下棋,宋云昭是挺认真下的,但是不知为什么这棋艺就是升不上去。 封奕瞧着她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心里顿时舒坦了。 让她说话没个轻重,就该这么治她。 下了两盘棋,宋云昭头重脚轻的进了帐子里,满脑子里都是棋子,不一会的功夫就睡着了,跟周公约会都比下棋强。 封奕哭笑不得,伸手落了帐子,挡住了一室光辉,侧头看着睡的正香的宋云昭,伸手在她的面颊上轻轻扫过。 还想要他的人,也就是他今晚心情好不跟她计较,传出去有她好受的。 封奕躺在云昭身边,一时间却没有睡意,脑子里都是宋云昭之前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话。 喜欢? 这世上哪有干干净净纯粹无暇的喜欢。 封奕侧过身,身边的人依旧睡的香甜,不由想起自从认识宋云昭之后的事情。 进宫前她确实打探自己的来历,据她说想要嫁给他。 进宫后想起宋云昭上回在御花园当着众人的面抱着自己的脖子哭,又想起在七夕宴上与婉妃大闹。 而且,在自己身边这么久,封奕确实从没从她口中听到她举荐任何一个嫔妃侍寝,以前三妃有时还会为他举荐宫嫔。 而她,一次也没有。 封奕的心情有些微妙起来。 难不成她还真的看上了自己这张脸? 这么一想封奕整个人都觉得不太对劲了,立刻闭上眼睛,不能想,不能想了。 只是闭上眼睛想的却更多了,这后宫如此多的人,可他还真的就喜欢来忘忧宫。 在忘忧宫他可以很轻松,与宋云昭说话不用去顾忌太多东西,而且她的性子直爽,一张脸上就能看出喜怒哀乐,不用费心去猜对方的想法,这让他很是放松。 所以,这就是宋云昭说的那句,因为喜欢,心无苛求吗? 正因为对他没有任何的索求,所以她与自己相处的时候两个人都会很轻松。 封奕辗转反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宋云昭听到身边的人有了动静,就跟着一起起来了。 封奕披上外裳出了帐子,回头对她说道:「你跟着起来做什么?」 「臣妾总要装个样子。」 封奕嘴角抽了抽,伸手把人摁回去,「也没外人在,你也不用装了。」 宋云昭顺势倒回去,「这可是皇上说的,不许说我懒惰失礼。」 封奕笑着瞥她一眼。 宋云昭将锦被盖住大半张脸,只留下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转。 封奕:…… 孟九昌在外候着,听到宋婕妤话,他现在已经无力吐槽了。 这个宋婕妤是真的什么都敢说,就没见过这样的嫔妃。 如此口无遮拦,偏皇上喜欢,你说奇怪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