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8 章 循环零
小猫不记得自己妈妈的样子。 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家,被说话叽里咕噜的人带到了人类的城市。 铁笼子一直摇摇晃晃，他因为害怕一直在叫，妈妈说这样有可能把坏蛋吓退。 声音让其余笼子里的动物躁动了起来,小猫被犬科动物的声音吓得叫的更加大神,光是听这样的声音就觉得一片混乱。 那个人弯下腰，露出一张胡子拉碴的大脸。 男人大声叫骂，他一个一个掀开笼子的布，随后冰冷的针头穿过了铁笼子，针扎在了他的身上。 小猫的神志模糊了，小猫用很不舒服的只是趴在了笼子的底端，黑色的帘布放下,世界变得一片黑暗。 他想，妈妈,我好害怕。 大概是内心的祈愿有了回应，再醒来的时候,小猫发现笼子门开了。 那个男人喝了酒，想把这些来路不明、偷渡来的动物拿出来玩，结果自己脚下打滑没抓稳栏杆,一个不留神磕到了打开的笼子一角。 脑袋上破了一个大洞。 笼子门大敞开着,小猫从里面跑了出来，他跑过隐蔽的小道，在想要从墙边的小洞钻出去的时候看见了一些人。 他们穿着一致的红色制服,有人在后面给一只骨瘦如柴的小狗喂食,其余人打着手电搜寻着什么。 他听妈妈说过,这好像叫什么…救助团队？不过这里的位置太过于隐蔽，似乎没有人注意到这边。 他们搜寻无果，似乎动身想走。 小猫到仓库里的那些动物,大声喵喵叫了两声。在引起了那些人类的注意以后，他飞快地从墙角的洞里面钻了出去。 现在，他要回去找妈妈了。 ……可是，怎么才能找到妈妈呢？ 站在人类的钢铁森林里，小猫有些迷茫，他身上脏兮兮的，原本毛的颜色已经完全看不出来了。 于是猫开始在人类的世界里流浪。 他离开妈妈身边的时间太早，她还没有教他那些在野外生存狩猎的技巧。小猫懵懵懂懂的，在城市里却没有生存的能力，需要面对的同类和人类的双重恶意。 他很快受了很重的伤，嬉笑着的小男孩将他扔在了马路边。 一辆车飞驰而过，擦着他的后背过去。 小猫蜷成一团，断掉的前肢一直都在痛，身上的跳蚤是在吮吸他的血液，好像今天就要死掉了。 妈妈，我好害怕。 这是他第二次许愿。 在等待死亡来临的时候，小猫隐隐约约看见了一个人。她弯下腰，将他从地面上抱了起来。 这是个完全不同的怀抱。 干净的、温暖的、带着点好闻的肥皂香。 他身上脏兮兮的，还有那些被人类小孩砸出来的伤口。 将它从车辆呼啸而过的路边抱起的人有一双宝石色泽的眼睛，黑发在脑后扎成一个小团子的形状，看上去青春洋溢。 可能还会有跳蚤跳到她的身上——但她完全不在意， 温暖的手抚摸着他的头， 像是在告诉他不要害怕。 妈妈，是你在保佑我吗？ 他被送到了最近的宠物医院。 醒来的时候，前面断掉的手臂上打了绷带，一直在咬他的跳蚤也被挑掉了，猫条递到面前，他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小猫听见医生和救了他的人说：“你这只小猫以后会很漂亮哦。” 这个女孩子笑了起来，脸颊上的小小的梨涡比天上的太阳还要耀眼，她用这里人的语言说：“谢谢，但我觉得他现在就已经很可爱了。” 小猫觉得自己被击中了。 妈妈，我遇见了一个好人。 只不过这个好人好像没怎么和小动物接触过，她把他抱起来的动作有点狼狈。 少女的视线和小猫保持在同一水平面。 “他们说你有森林猫的血统，”她的声音很好听，悦耳的像是树林间的溪流，“那就直接叫你西森吧？” 西森。好简单的名字。 不过小猫也很满意，毕竟这是他第一次有自己的名字，不论是喵喵还是咪咪都太大众，没办法分辨出究竟是在喊他、还是是喊更漂亮更干净的猫咪。 有了名字，就好像他正式和纪惜时签订了契约。 她说：“我叫纪惜时，很高兴认识你。” 纪惜时似乎在旅行，她穿着色系简单的冲锋衣，却为了受伤的小猫停下了自己的脚步。 她在市中心租了一间房子，并且熟练地开始布置这个临时的家，西森就在一边安安静静地看着她，不吵也不闹。 他们像是在这里常驻的居民，融入了这个城市的生活。 纪惜时有时候会对着他说中文，西森是一只学习能力很强的小猫，慢慢的也听懂了她说的话的意思。 不出门的时候，纪惜时喜欢坐在窗户边。她撑着脸向外看，阳光或是月光洒落在她的侧脸上，渡上一层很浅的金光。 西森觉得纪惜时有一双很漂亮很漂亮的眼睛，比天上的星星还耀眼。 但那双眼中偶尔会有些落寞，就好像是……感觉很孤独？ 每到这种时候，西森就会慢慢地挪过去，凑在纪惜时的脚边，用头轻轻蹭她的脚踝。 看着光亮重新回到纪惜时的眼中，西森才满意地拖着很难行走的腿往纪惜时脚边趴下，纪惜时就会弯下腰把他抱起来。 不过这种类型的情绪往往很少见。 只有在一个人的时候，那种孤独感才会涌出来，她会拿出一张照片，照片上有一个很美丽的女人，她说那是她的母亲。 ——西森懂得！ 就是在思念妈妈嘛，他也会这样。 有他这样的伙伴在身边，就不会觉得孤单啦！ 后来的西森觉得一切或许都有迹可循，但这时候的他还只是一只想法简单、觉得吃喝玩乐就是世界上最大的事情的小猫咪。 纪惜时总是对新事物有种强烈的好奇心，她的注意力很容易被带走，西森有时候觉得她其实很像是之前见到的、同样流浪的小狗。 哎呀，这么一想，他们还有点像同类哦？ 她在这个城市停留的半年里，添置了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小怪兽猫咪屋，胡萝卜形状的食碗，每天晚上七点钟会像是音乐喷泉一样运作的水碗…… 西森想说以后带不走怎么办，第二天就看见纪惜时将他不愿意去睡的猫屋送给了隔壁的邻居太太。 纪惜时说自己来的时候一身轻，走的时候也要一样。 这样的日子一天天过去，猫断掉的腿一点一点地长好了，纪惜时开始训练他狩猎，因为家里有时候会有老鼠。 这个城市什么都好，就是老鼠太多了。 在这样的锻炼和丰盛饮食的疗养下，西森慢慢好起来。 好动的猫咪完全耐不住寂寞，他要到处跑到处跳。 追着鸽子从阳台到广场，再从广场蹿上高台，因为卡住了爪子发出凄惨的喵喵叫声。 纪惜时被邻居太太喊去救猫。 在这里，纪惜时和西森遇见了宋时遇。 青年有张和纪惜时一样来自东方的面容，他看见爬上雕像的纪惜时，仰着头问她是否需要帮助，上挑的眼眸中满是笑意。 西森被纪惜时抓住，听见后者扬声说了句：“那帮我接一下，谢谢！” 随后自己就被从自己跳下来也能安全落地的高处抛了下去——和下面那个男人撞了满怀。 而纪惜时自己则是轻巧地从上面跳了下来，落地后颇为帅气地拍了拍手。 她伸手将西森从陌生的帅气男人手中抱了回来，勾起一抹灿烂的笑：“谢谢你啦。” 空气中有些水汽。 旁边的水池里有肥胖的金鱼，慢慢悠悠地晃动着身子，西森原本想要注意这个笑起来很好看、有点勾人的男人，转瞬就被吸走了注意。 在从宋时遇手中到纪惜时手中的小小距离里，他猛地跳进了旁边的水池里，溅起的水花直接弄湿了两个人类的衣服。 西森被拎着后颈回了家。 那个青年入住的酒店距离这里有一个小时的车程，他站在家门口，纪惜时很抱歉地让他来家里先擦一下。 西森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但人类和人类之间的相处向来都需要一些助攻。 ——他觉得这个人长得还挺帅的，可以让纪惜时考虑一下新的朋友。 而且他们还是老乡哦！ 猫猫原本还有些心虚，想完之后理所当然地想着自己没错。 小猫看见纪惜时拿吹风机让青年先吹干了衣服，而纪惜时换了身衣服出来的时候看见他坐在懒人沙发上摆弄自己的相机。 他仰头看她，问：“你叫什么名字？” 纪惜时说了自己的名字。 这个青年眉一挑，像是有些惊喜：“好巧，我叫宋时遇。” 他们来自同一个城市，说着同样的语言。纪惜时和他交换了联系方式。 西森听见纪惜时小心翼翼的声音：“抱歉，西森他比较顽皮…你今天的损失我会赔偿的。” 宋时遇笑起来：“没关系，再买一个就是了。” 他好像很喜欢笑，轻而易举地缓解了纪惜时的紧张情绪。 只是青年有些可惜：“不过坏掉的话，我刚才拍的照片就没办法给你了。” 纪惜时瞬间不好意思起来，她紧张的问照片能找回吗？赔偿是一回事，里面的照片要是遗失可就糟糕了。 那对于旅人来说可是无价之宝。 宋时遇安慰她：“别紧张，我一般都会备份，不会遗失多少。” 西森抬起头，看见纪惜时谴责的目光，他要是会说话的话，纪惜时现在一定会让他过来向这个男人道歉。 小猫心里摇摇头。 猫猫有什么错呢？不过是想抓鱼吃罢了！ 或许是为了表达歉意，他们的交集逐渐多了起来。 西森经常会在出门玩回来之后看见宋时遇，青年在一段时间后成为了这个家中的一份子。 西森还听到邻居太太问纪惜时，宋时遇是不是她的爱人，她说男人看心爱之人的目光和平常是完全不同的。 那天纪惜时的耳朵很红很红，她回来之后趴在床上，用手拍拍自己的脸，试图用这样的方法让自己脸上的温度降下去。 然后她在床上滚了一圈，险些掉下来压到西森。 西森吓得直接从地上蹦开。 反常的不仅仅是纪惜时，还有宋时遇。 西森知道他常常会在看着手中的相机发呆，西森有一次从后方跳上沙发偷偷看相机里的照片。 他垂眸看着一张纪惜时的照片看了很久很久，注意到西森的目光后还抬起手让他看。 他说：“是不是很好看？” 西森喵了一声应答，宋时遇抬手摸摸他的脑袋，忽然伸手将他抱到怀中：“西森，你是很有品味的小猫。” 人类真是奇怪，西森想。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西森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他长成了一只强壮的小猫，可以轻松担任抓老鼠的重任。 在这个城市停留的时间已经够长了，纪惜时前几天就在打算离开，只是被一些事情绊住了脚步。 她因为西森停下脚步，现在似乎又因为新的人而有些犹豫。 不过再怎么说，纪惜时也不会停下的。 客厅里的人类在用中文对话，西森看起来在睡觉，耳朵却偷偷往后听着。 他听见纪惜时和宋时遇说话，发现他们两个都在环游世界，这是纪惜时经过的第二个国家——巧合的是，他们旅行的路径竟有微妙的重合。 好像一切都水到渠成。 西森跳上冰箱头，他看见平时游刃有余的宋时遇背在身后的手因为有些紧张而颤抖，这个和纪惜时在爱好和行为上都有着重合的青年开口。 “你愿意和我一起去旅行吗？”宋时遇问，“我、你、还有西森。” “我们一起去看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