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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守自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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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

这是晏主打的第五个哈欠。

昨晚熬了个大夜,今日又不用上朝,晏主本想睡个懒觉,奈何南离王女那伽莲早早来拜访,让她不得不尽一点东道主的责任。

她从前好奇南离,也是听闻那里是女子执政,只是如今端坐在她对面的王女一副怯怯的模样,让她好奇心减了大半。

“女皇陛下,昨天晚上,那伽莲……唐突了。”她似乎还不是很熟悉兖华的官话,思索了好一会,才想出“唐突”这个词语。

那伽莲是她的名字,晏主听着拗口,张了张嘴也不知该如何称呼,只是挂着一副挑不出毛病的笑容,和煦地关怀道:“王女千里来访,是北昱招待不周了。昨夜的舞蹈很是美丽,只是王女为何会出现在宫里呢?”

那伽莲长长的睫毛扑闪着,很努力地理解着晏主的话。

见她一副困惑的样子,晏主只好换了套说辞:“你的舞蹈很好,你怎么在这里?”

闻言,那伽莲稍稍松了口气,用手比划着,一字一顿道:“路上有人追,有个商人,带我进来的……”

商人?

晏主暗自皱眉,先前元殷说要带几个伶人进宫,还是通过鹿耳馆找来的,这王女是被鹿耳馆的人救了?跟着她的人又是谁?

“那个人是不是昨天坐在朕旁边的那个?”晏主也跟着比划了一下,“大概这么高,穿的蓝色衣服。”

那伽莲连连点头,她揉着卷曲的金发,发丝在她指尖像是揉乱的绸缎,“对不起,女皇陛下,您的男人和别的女人见面,很不好,要不要杀了?”

“?”晏主一时没反应过来,“杀什么?”

那伽莲脸上满是歉意,“男人,我会送您一个干净的男人。”

说起这时,那伽莲抬起头,眯起的金色眼眸比黄金还璀璨,但说出的话却令人不敢靠近,“他,不干净了,该杀。”

晏主的哈欠咽进了肚子,她睁着眼睛,虽然愣在原地,却也没忘摇头。

那伽莲又回到那怯怯的模样,兀自低头,“好吧,女皇是个大度的人。”

这样的话语让晏主略感不适,她并非什么大度的人,只是即便在兖华这个男子当家的地方,女子也是能与外男接触的,更何况元殷算是这位王女的恩人。若宽容此举就算是大度,南离的现状又是怎么样的?

那伽莲似乎完全没注意到晏主的坏心情,自顾自地说:“那天我看见有个女子要当兵,将军、是很大的官职吗?能不能也给那伽莲一个?”

晏主没好气地反问:“你不打算回南离了?”

那伽莲一顿,眉头不自觉皱起:“两个姐姐不喜欢那伽莲,母皇、让那伽莲走。”

晏主微微颔首,说起南离,她以前听过不少传闻,南离女皇风流成性,前两个王女都不是什么高贵出身,南离没有高门贵族一说,两个王女也具是出众之辈,夺权异常激烈。而眼前这个三王女,据说是女皇与挚爱之人所生,宠爱至极,以至于女皇此后便再无所出。

一个备受宠爱的王女,是怎么养成这幅胆怯的样子的?

思及此,晏主决定试探一下她微微倾身,低声道:“王女,在这里做官哪里比得上做南离的女皇,你怎么不与两个姐姐争一下呢?”

听完这话,那伽莲先是想了想她话里的意思,而后脸上露出恐惧,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姐姐很凶,打不过。”

晏主挑眉,见她害怕的模样不似作假,继续说道:“你是女皇最为疼爱的女儿,如果你想,她会帮你的。”

那伽莲陷入踌躇,支支吾吾道:“母皇说,做女皇很累,那伽莲不适合。”

“唔……”晏主端坐回来,手指一点一点地敲在桌案上,虽然那伽莲又害怕又抗拒这个问题,但并没有说自己不愿意做女皇呢。

“陛下!西督贺大人与北司宓大人求见!”

这两人赶巧了,晏主收回思绪,对那伽莲笑道:“王女,朕还有事忙,你若觉得无聊,便出宫去瞧一瞧吧。”

说完,也不等那伽莲回答,招手让两个侍女过来,“绿巧,你让礼部的人把她弄出去,看住她,别让她溜进宫。红绣随朕来。”

二人异口同声:“是。”

晏主抵达北宸殿时,只看见贺正卿一人,他半跪在大殿中央,低着头,看起来谦卑又恭敬。

他听到背后的声响,将头埋得更低了,一张玉色的脸庞因充血而泛着红。

“贺大人这是怎么了,朕记得借来的暗卫都已经悉数回到西督了吧?”晏主热情地将他扶起来,猝不及防被他冰冷的手冻得打了个冷颤。

“多谢陛下。”贺正卿微微撤步,嗓音嘶哑,泛红的脸即便起身了也未消退,他垂着眸子并不敢直视帝王,“那日陛下要人之后臣有些在意,便留意了暗卫们的动向,望陛下恕罪。”

晏主松开手,盯着他含着羞愧的脸看了一会,一声不吭地走到主位坐下。方才还在身边眼含笑意的人忽然就变成了那刚刚在上的帝王,贺正卿抿了抿唇,作势又要跪下。

“爱卿落座吧,坐近点,朕近来嗓子不大舒服。”晏主出言制止了他的动作,命人将暖炉点上,自己的手放在袖子里搓了搓。

真是冻死人了。

贺正卿依言坐到了最近的位置,挨着暖炉回了回手上的血色,保持着沉默。

“怎么没见着宓指挥使?”见他半天不说话,晏主忍不住出声提醒了一下。

贺正卿这才抬了抬眼眸,一双潋滟含情的眼眸让晏主不耐烦的情绪瞬间烟消云散。说来矛盾,这贺正卿气质如玉,却长了一双含情眼,让人忍不住想靠近又不敢亵玩。这样的美人,磨叽一点就磨叽一点吧。

晏主好整以暇,只听得贺正卿慢吞吞地说道:“宓指挥使……看见臣在此处,就离开了。”

她微微挑眉,歪着头,有些诧异地询问道:“贺爱卿你,在此处等了多久了?”

他一顿,诚实道:“辰时便在此处。”

辰时是平日上朝的时辰,只是今日她辰时才起床,还是被拉去会见南离王女,如今估摸着已经卯时了,他便在此处跪了一个时辰?

“若不是宓指挥使遣人来报,爱卿你打算跪到何时呢?难得休沐,西督大人何苦如此呢?”

贺正卿垂下头,闭了眼,眉宇间流露痛苦之色,“臣有罪。”

他这般煞有介事,倒叫晏主不知说什么好,只能等待他的下文。

“臣跟着暗卫们的行踪,发现旻亲王与太妃会见,却隐瞒着陛下。”

“……”就这事?

“臣那时吃惊,陛下忙于宴会之时,臣不敢叨扰,也不敢将污水泼到太妃身上。”

“……”倒也不是污水。

“臣还在旻亲王处,发现了这个……”

贺正卿起身,从袖口拿出一个小竹筒,弯腰双手奉上,“陛下将晏玉书此人送去明月楼后,一只鸽子把这东西带去了他原来的住处。”

红绣将小竹筒呈上,晏主轻轻拿起,鼻子微微皱起,上下打量着,向他看去,问:“里面装了什么?”

他答:“臣并未打开。”

“……”晏主默然垂下眼眸,思量片刻,抬眼瞥向红绣,使了个眼色,让她退下。

等众人都退下,晏主才霍然站起身,走到贺正卿跟前,质问道:“你为何没有先将这东西给阁首?”

贺正卿一愣,猝然抬头,对上帝王怀疑的神色,一时僵住,“这……”

“这里面装的,是萳香。”晏主笃定地说道,竹筒密封地很好,但异香的味道还是掩盖不住,晏主闻过这种味道,她记忆犹新。

贺正卿双膝跪跪地,匍匐在她脚下,温润的脸上有了慌乱,“臣不知,这里面会是这东西。”

晏主却不相信,“你应当知道啊,爱卿,你若不知,最先就会把这东西交给阁首了。但是阁首见到这东西,不管哪里来的,都会先销毁吧……”她将竹筒放到桌上,审视着脚边跪着的人。

暖炉烘烤着他的脸庞,让他感到一阵焦躁。

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姑娘,倒是比一般人敏锐果决得多了。他闭了闭眼,无奈道:“瞒不过陛下。”

晏主笑了一声,方才压迫的气势顿时烟消云散。

“贺大人起来吧,你跪了许久了,再跪膝盖就要废了。阁首不会用一个废人吧?”

话中似乎含着深意,贺正卿不敢细想,只听话地站起来,“臣确实知道这是萳香,也如陛下所说,这东西交给阁首,那便会立即销毁。不论这背后还有什么隐情,都会不见天日了。”

“那你来告诉朕,又是想做什么呢?”

“那日陛下问臣,萳香是否归西督管理。西督从未接触过萳香,但曾经黑市萳香泛滥,臣亦有所接触。宫中出现了萳香,不论是有东曜奸细流入,还是国内有人种植,都是十分糟糕的境况。”他犹豫半晌,眼神略过四周,看起来很是不放心。

晏主身边有暗卫,或者说是眼线,她的一举一动都是被监视着的,被刘命长看着的,贺正卿所犹豫的,那便是关于刘命长的了。

看来天策内部比她想象的还不团结呢,刘命长到底是怎么用人的?

贺正卿沉默下去,晏主只好不指名道姓地反问:“你怀疑有人监守自盗?”

他皱着眉,缓缓点头。晏主了然了,敢情是怀疑刘命长在背后操纵,让萳香重新出现,所以觉得愤懑不平来告状了?可是他以前也跟着刘命长杀人放火的,不至于因为这个反目吧?何况她一个傀儡皇帝,告诉她有用吗?还指望她用刘命长制定的律法处罚刘命长?

“朕知道了,爱卿回去好好养着嗓子吧,有事朕会召见你的。”晏主稳稳回答着,听着令人莫名安心。

贺正卿欲言又止,终究顾忌着周围的眼线,暂且告退了。

等他走后没一会,宓乐安便来了。看样子是守在门外,就等贺正卿出来的。

她劲瘦的身姿就像只雌豹,脚下生风,遥遥一拜后站起身,一向冷硬的脸上露出些愉悦。

“臣找了多日,在城外抓住了陛下所说那人!”

晏主一头雾水,“什么人?”

宓乐安抬眼,“金发金瞳,是陛下所说的鬼鬼祟祟的异域人。”

晏主一呆,南离三王女不都在皇宫了吗?还有什么异域人鬼鬼祟祟?

宓乐安一招手,两个侍卫扭着一个一声邋遢的瘦小身影上来了。金色卷曲的头发沾上脏污,散乱地铺在脸上,那小身影挣扎着,口中含着蹩脚的兖华话,抬眸瞪向晏主,一双金灿灿的眼睛里迸发着野性的光。

比那伽莲那张精致柔美的脸多了些英气,眉眼更加锋利,像在沙漠中熊熊燃烧的篝火。

晏主摸了摸下巴,这少年,一看就是那伽莲的弟弟吧?不是说南离女皇自三王女之后再无所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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