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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何亏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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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如何处置意图行刺的晏明朔,晏主还未有定夺。只是回京的马车里多了个人,车夫变成了刘命长,晏主同晏明朔面面相觑。

她们左手上都缠着厚厚的纱布,一个灰头土脸,一个蓬头垢面,完全没有帝王与长公主的风范。

“你不打算问点什么吗?”晏主开口了。

“哼!”晏明朔扭过头,“有什么好问的,成王败寇,要杀要剐都悉听尊便。”

晏主摊开手,无辜道:“朕都还未定你罪,长公主何必自认有罪?”

晏明朔皮笑肉不笑,道:“难不成,你还会大发慈悲放了我?”

“谈什么放不放的,你兄长他舍得你死吗?”

闻言,她眸光微微闪烁,又像只小豹子似的对晏主呲牙咧嘴,“你想用我威胁他?”

晏主拿出一封信,放在桌案上,调侃道:“明明是他在威胁朕。”

晏明朔带着疑惑的目光看向桌上的信纸——

[陛下圣安,臣明曜谨奏。圣恩浩荡,曜一介代罪之身,得陛下之宽恕,越临御史大夫一职,诚惶诚恐。圣心期许,莫敢辜负,遍阅前御史大夫之奏事,堆积隐瞒之处甚多……]

满满当当七八页,都是述职与感谢的需话,晏明朔皱着翻到最后一页:[炎玉年幼,亦被蛊惑,臣忧思难解。炎玉若罪无可赦,为兄长自该替罪。]

江山落位也好,在毒瘴之地待了十余年也好,被人设计背叛也好,哪怕是最直接的身体之痛,晏明朔都不曾落泪,如今看完这寥寥几句话,她的几滴眼泪却悬于眼眶。

“小心点别晕花了!”晏主紧张得一把夺过,瞧着信纸只是因用力微微有些皱了,并未破损,才安心下来。

一抬头,晏明朔两行清泪就顺着脸颊流下了。

“……”晏主仔细收好信纸,有些抱怨:“你哭什么,这时候不是该笑吗?”

“都是你们……”她低着头捂着脸大哭起来,控诉着:“都是你们害的,如果不是你们,现在就该是皇兄做皇帝,如果不是那个狗——唔!!”

晏主扑过去一把捂住她的嘴,神情紧绷,被压在下面的晏明朔还在不断挣扎,对她怒目而视。

马车内的摇晃与声音,刘命长自然也是听见了,只是依旧闲适地架赶着马车。

晏主用缠着纱布的手指着晏明朔,警告道:“你注意言辞,一会要是他怒而杀人,朕都救不了你。”

“呜呜!”

“要是你死了,你兄长要是发疯,朕可就不得不杀他了。”

底下的人安静了,晏主这才慢慢松开她,晏明朔却突然拉着她的右手咬了一口,疼得晏主“嘶”了一声,还未来得及质问,车帘忽地就被掀开。

晏明朔已然松了口,刘命长的视线直直落到晏主原本完好的右手上,现在那上面有一排清晰的牙印。

晏明朔愤愤道:“这是你欠我们的!”

“看来你另一只手也不想要了……”刘命长缓缓将手伸向袖口。

晏主忙拉住他的动作,顺便把手上的口水蹭了蹭,“没事没事,除了有点恶心,不是什么大事。”

马车悠然停了下来,刘命长冷冷瞥向晏明朔,道:“你的仇人是我,有什么想报复的,大可来杀我,只要你有这本事。”

晏明朔咬牙切齿,但并不敢动手。

晏主见她也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场面僵持着也不行,干脆挡在二人中间,讪笑道:“虽然我觉得我也没欠什么,但咬也咬了,总不能让我咬回去嘛……至于你,气也撒了,能好好交流了吗?”

晏明朔定定看了看在场这个年龄最小的人,无言扭过头。

晏主看向刘命长,他的怒色还未消退,看晏主还像个没事人一样冲他眨眼,抿着唇,掏出一块手帕,拉着她的手开始仔细擦拭,低头道:“下一次,我会把你的牙齿一颗一颗拔掉。”

晏明朔:“……”

晏主默默咽了一下喉咙,他说的话,从来不是玩笑,见着气氛又紧张起来,她干脆扯过手帕,推了推刘命长的肩膀,催促道:“阁首,你快些赶路吧,朕还真怕赶不上春闱。”

刘命长盯着她:“……”

晏主缩了缩肩:“……真的。”

刘命长用力放下了帘子。

晏主摸了摸鼻子,转身坐到了晏明朔旁边,非常纳闷地问:“朕欠你们什么了?冤有头债有主,我的仇人都是刘命长诶!”

晏明朔:“你说这么大声没问题吗?”

晏主摆摆手:“都是心知肚明的。”

晏明朔:“你娘设计我。”

晏主:“她把我抛弃了。”

“……”晏明朔:“……对、对不起。”

晏主拍拍她的肩,宽宏大量地说:“没事,我知道你有委屈,有怒火,迁怒到我身上,我可以接受。”

晏明朔沉默良久,不知为何,她有一种良心被故意谴责鞭挞的感觉,但她看着晏主一副知她懂她的模样,又觉得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如何,你写一封信给崇安吧?”

晏明朔抬起头,目光闪烁,看着晏主极富有欺骗性的明媚笑容,陷入的强烈的挣扎。

马车微动,刘命长微微侧脸,瞥见晏主小心翼翼坐到了他身侧。

“阁首,你的帕子。”

“扔了吧。”

晏主挑眉,“你嫌弃朕!”

刘命长抿唇,嘴角还是微微上扬了一点,“陛下往内臣身上擦口水的时候,内臣躲了吗?”

晏主哼哼两声,将帕子扬在空中,指尖一松,帕子便被抛在马车后了。

仰头间,晨光、微风、竹影,一一掠过脸颊,安静又祥和。这般难得,若平常赶路,时不时就会遇到来打劫的劫匪。晏主这般想着,忽地开口问:“阁首,现在各州郡应该都知道黜陟使出访一事了吧?白缨也知道吗?”

刘命长侧目看见她仰头微微出神的模样,温声道:“你还记得遇到他时的情形吗?”

“嗯……”她想得起来,那时微雨泥泞,他的马车被困在乡间。

“陛下只顾着看城内风光,大约没听见乡间对他评议。”刘命长说着,语气里竟也有少许的赞许意味:“尚郡太守,常出没田间乡野,各地探访民情,与民同吃同住。他所表露的,在我看来,算的上真诚。”

晏主不免露出微笑,“是我了解的太浅薄。”

“这与陛下的出访是同样的,帝子居阁中,所听所见,都是臣子上奏,受人蒙蔽亦是常态。”

晏主接话道:“即便出游,也是声势浩大,等御驾亲临,所见也是祥和富乐。流民被赶到看不见的地方,家家户户的粮仓底都是沙砾。”

刘命长微垂眼眸,似是想起了久远的往事,“从前,我奉成帝之命,带军前往北地时,军帐之中,美酒佳肴,载歌载舞,元帅坐于高位,跟天子亦无差别。”

晏主看向他,问:“所以这之后,才有天策使领监军一职的吗?”

“呵。”他的笑意十分荒凉,“不,是我杀了十余来个统领,先斩后奏,直接控制了军队,成帝大约是怕我借此造反,将监军之权授予我,用来安抚。”

晏主尴尬地笑了笑,站在她这个帝王角度看,她要是成帝,也怕的要死。

但思及东方策、陆川等一派武将的态度,又生出了担忧,“阁首手段太过雷厉风行,这样积怨积仇,若是一朝显露弱势,是很危险的……”

这样的话她从前也说过,树大招风,风起萍末,但彼时他满不在乎,不知道他是没把她的话放心上,还是没把那些仇敌放心上。

只是此时此刻,刘命长却难得没有否认,半晌,才缓缓看向她,露出一个宽慰般的笑:“那陛下可要努力一点,赶在他们之前动手,知道吗?”

晏主定定看了一瞬,忽然用力锤了他胸口一拳,斩钉截铁道:“以阁首的功过来看,朕有自己的打算。”

她用力的一拳没有撼动他半分,只是话里的意思,倒叫刘命长也有些迷茫了。

二人各怀心思,将话引到了别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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