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不守舍
汤泉温热,流水绕身。
清清浅浅的喘息声仿若微风在耳畔环绕,晏主被拉进温水中,玫色的花瓣环绕在周身,身前人穿着红色的衣裳,晏主却分不清这是官服还是纱衣。
雾气将眼前人的脸遮掩,晏主努力凑近去看,却依旧看不真切。无意识的贴近后,呼吸的交缠越发密切,她仿佛知道自己在渴求什么,却又只是手足无措地望着他。
直到腰肢被揽住,指缝被填满,亲密地挨近彼此之后,晏主仰头,视线划过他沾着水珠的下巴,落到他脸上两颗红痣上,心头不可遏制地跳动起来。
有什么不对,但又妄图牵扯地更深。
她终于攀附上他的背,贪恋地伏在他颈侧,一深一浅地触碰着。既满足,又羞怯,还纠缠着无措的愉悦。
她想要挨得更近,莽撞地向着对方的微张的薄唇而去,却在咫尺时扑了个空。
他步步后退,晏主便伸着手去追,却一脚踩进更深的水里。
呼吸被瞬间掠夺,咕咚的水生钻进耳朵里。她觉得自己仿若无根的浮萍,被波涛打落,又在沉入无边深渊之前,被人拉住。
眼前人的脸清晰了,晏主却闭上了眼不敢看,心从未跳动如此之快。
“陛下……”
暧昧的呢喃就在耳畔,晏主微微睁眼,只见那熟悉的脸凑到了眼前,肖想的唇已然贴近——
“!!!”
晏主猛然惊醒,外头天已微亮。
“陛下、陛下?该上朝了……”
“上……朝?”晏主充楞地看着房梁,难以置信地摇头,“我疯了吗?”
“陛下?您这是怎么了?可要再休息一会?”
绿巧也上前来,手中拿着拧得半干的帕子,擦领着她头上的虚汗。
“陛下是不是做噩梦了?”
“噩梦?”晏主无意识地附和着,“啊,是噩梦?一定是噩梦……”
绿巧与红绣对视一眼,皆有些迷惑。
……
“陛下,陛下……陛下!”
“啊?”
晏主回过神,谢鸿雪朝她使眼色,晏主把视线移到正在大殿中站着的人。
“陛下,殿试题目可想好了?”江正初还埋着头,但其余臣子皆在若有若无的打量着高位的人。
晏主脑子一片浆糊,两眼无神地穿透整座大殿。
“陛下这是怎么了?”
“听说昨日陛下大发雷霆,把元梅君禁足了……”
窃窃私语之声传入耳朵,晏主却仿若未闻。元太傅忍不住咳了几声,她也没回过神来。
“我是疯了吧……”
她喃喃自语的声音只有一旁侍候着的御前宦官听得清,一般来讲,他会负责传达陛下旨意,只是陛下这话,好像不太方便传达……
江正初似乎也听见了,抬起头问:“陛下,题目是五方来拜?陛下的意思是,如何让五方皆来朝拜我朝?”
“啊。”晏主眼神缓慢聚焦,迟钝地思考了一下江正初话里的含义,焦灼地皱起了眉,“暂定吧,有事启奏无事退朝,朕今日乏了。”
“是。”
晏明曜从上朝起就在瞪着高位上的人,但晏主始终魂不守舍,以至于他干瞪眼没分到一丝视线,最后眼睁睁又看着女帝走了。
“陛下今日是怎么了?”
“说起来,好像阁首今日真的没来上朝诶。”
“阁首是不是拿药把陛下控制住了?”
晏明曜瞥了一眼叽叽喳喳聚在一起讨论的文臣们,清高地哼了一声,对这些八卦不屑一顾。
“我还听说,后宫里又女子每夜都哭,还叫哥哥……也不知是为何。”
“不会是陛下有什么不为人知的……”
晏明曜停下的脚步,缓慢挪了挪,“诸位同僚,请问……”
一见他靠近,几个文臣连忙躬身打招呼,打完招呼便借口家中有时,走得飞快。
晏明曜:“……”
他转身,遥遥瞥见一抹红影,顿时瞳孔一缩,抬步追了上去。
“你!站住!”
刘命长回头,看见气喘吁吁跑来的少年,退了一步,神色倨傲,眼神淡淡。
“崇安王,久违。”
晏明曜克制着冲上去揍人的冲动,面上挂起温润君子的笑容,“刘中官,久违。”
“何事?”
“陛下既然已将炎玉带回,为何迟迟不放她离宫?”
“呵。”刘命长扫视眼前这掩盖自己莽撞样子的年轻亲王,毫不客气地讽刺道:“陛下格外爱惜手足,留长公主在宫中陪伴,崇安王是男子,享受不了这一份厚待。”
晏明曜鼻子皱了皱,亦是冷哼一声,“是,本王是男子,不可久留宫中,不像刘中官你,不仅长居宫中,亦可随意出入后宫。”
刘命长挑起抹笑,抱臂随意调侃道:“崇安王若想常伴圣体,亦可如内臣一般。”
晏明曜沉重地深呼吸几口,他可真是想不通,兖华男子是何等在乎尊严,原先以为,刘命长将公主扶为皇帝,是宣泄他变态的想法,颠倒北昱的阴阳纲常。却没想成,如今坐在皇位上那个人,是稳稳当当合格的君主。
刘命长对这种挑衅为何毫不在意?
见他似乎没什么可说了,刘命长便打算离开了。
“你等等!”晏明曜拦住他的去路,“炎玉之事暂且放一边,今日陛下状态很不对劲,你是不是对她做了什么?”
刘命长反问:“若我做了什么,你不是更好乘虚而入吗?”
晏明曜道:“我和她,是晏氏皇族之间的争斗,而你,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刘命长鲜少听到这么好笑的话了,看着面前这个一脸认真的人,甚至懒得同他多说。
“你杀了我父皇,也杀了她父皇,晏氏是不会放过你的!”
“殿下,你也知我是仇人。”他脚步不停,向着璇玑殿而去,晏明曜试图拦住他,却只是螳臂当车,只听的他说:“既知你如今敌不过我,就不该在我面前碍眼才是。”
“……你有本事就杀了我!”他似乎被激起了什么反骨,一向伪装得深刻的温润全然不见。刘命长只是冷冷刮了他一眼,不屑与他交谈,兀自迈进后宫。
“后宫之地,无召不得进!”
禁卫将他拦下,晏明曜只能看着他越走越远。
“可恶!”
晏主重重将手拍在桌子上,两个侍女皆是一抖,看着异常狂躁的女帝,不敢上前。
“昨天那个人呢?!”晏主看向绿巧。
绿巧哆哆嗦嗦上前,“他已经连夜送出兖京了。”
红绣默然看了一眼害怕的绿巧,站了出来,“陛下,需要将那人捉回来吗?若是能泄愤,也是好的。”
晏主一顿,觉得自己犹豫的这一瞬自己都感到害怕。她沉默片刻,问:“姚英呢?”
“这个时辰,姚大人应在巡视内廷。”
“她倒是还能安心做事?把朕的心情搅得一塌糊涂!”
“陛下为何事烦心?”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入,晏主后背一抖,脸上随即开始发热,抬腿就往后殿跑。
“跑什么跑?”声音近在咫尺。
明明隔着老远的距离,晏主抬腿跑刚开跑时,后领就被钩住了,她低下头捂着脸根本不敢转头。
绿巧眼睁睁看着她整颗头都红了,讶然看向红绣,红绣面无表情,拉着她就往外走。
“绣姐儿,虽然昨天的事对陛下可能刺激了一点,但为什么陛下见到阁首会脸红啊?”
“你脸盲吗?”
“……有点。”
“那你别多问了。”
绿巧呆傻地看着红绣神色如常地将寝殿大门合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