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尤其是沈氏,她慌忙起身到于公公面前:“公公,是不是搞错了?”
唐娆绞弄手指,贝齿咬着下唇,多少有点紧张,心中暗念,对,一定是搞错了。
那于公公不紧不慢的收起圣旨,勾唇道:“夫人,这可是陛下亲自下的圣旨,怎会出错,况且太傅和唐二姑娘也见过,这二人郎才女貌,天造地设,陛下也觉得般配,赐婚于你们,便是天大的恩赐了。”
沈氏得到这个答案,当下面如死灰,脚下踉跄不稳向后倒,还是张嚒嚒眼疾手快地扶住她。
唐娆惊呼:“母亲。”
于公公愣是没想到成安侯府的人接个圣旨反应这般大,不过,若是反应不大,那才有鬼。
这陛下赐婚的对象是大邺太傅,手段极其狠辣,换了谁家姑娘嫁去,不得哭,不得闹。
他手中的圣旨迟迟无人接,于公公冷不丁防地扫了一眼面前低着头的唐娆,他笑容消散:“二姑娘,接旨吧!”
沈氏已昏过去,侯府上下全在等唐娆接旨。
圣旨接了便是极好,若是不接便是抗旨,是死罪,纵使唐家没犯事,全家还是会被连累。
唐娆想不通,陛下为何下这道赐婚懿旨,许的还是连徵。
外间日头盛浓,跪在地上的众人衣服都被汗水打湿,都在等唐娆的动作。
唐娆侧望身后跪倒的一片,最终抖着手接了那圣旨,目送了于公公离开。
至于这圣旨,她不接也得接,为了唐家,为了日后,嫁给那个人人畏惧的太傅,起码还能寻个靠山庇护。
毕竟前世那人权倾朝野,逼得众臣立新帝,掌朝政。
兴许唐家不会落到前世那样的下场,也是件好事罢。
*
唐娆和连徵被赐婚的消息传遍京都,各家贵女都暗自侥幸,庆幸不是她们嫁给那可怖的太傅,往后唐家那二姑娘有的苦头吃。
唐娆又何愁不是这样想。
起初以为接旨了就安心待嫁,可离陛下颁布的婚期还有十日,她这心就愈发慌乱了。
她还是没做好嫁过去的准备。
甚至过于惧怕那人。
万一她嫁过去,那人不似那日那般温和,要掐死她该如何?
想着想着她就感到委屈,望着凉亭外头的蔷薇,上面沾了少许清露,花瓣都让露水打湿了,显得那般单薄憔悴,如同她的处境。
心中不免一片悲凉。
沈氏自那日接旨后昏睡了两日,好不容易醒来,整个人越发焦急得像失了分寸一样,急着要给远在绍州的侯爷唐英之修书一封,还给雁城驻边的唐逸去了一封书信。
内容可想而知,就是盼着他们早些归来,为唐娆这门婚事出点主意。
她现在像失了主心骨一般,做什么都怕错。
张嚒嚒跟在沈氏身边伺候了十几年,头一回见她六神无主成这样。
也对,要嫁的是自己的亲女儿,若那人是良人便好,可惜嫁的却非良人。
任她如何劝解沈氏,也无法安沈氏的心。
唐娆思绪回归,这会看到百合端着山楂糕过来。
“姑娘,夫人让奴婢送来的,你快尝尝。”百合垂眸,不由将头埋得很低。
唐娆没心情吃,揉了揉眉宇;“先放那,对了,母亲情绪如何?”
百合深想了一下今早张嚒嚒的神情,看着不大好呀!
“夫人挺好的,若不然怎会吩咐奴婢送来这山楂糕给你吃。”百合想不到更好的说辞,只得隐瞒沈氏状况,免得让唐娆担心。
这山楂糕本就不是沈氏准备的,是她和莲心拿攒的私房钱去买的,也是想宽一宽姑娘的心,不要过于忧虑。
虽说连徵被外界传言的那般坏,杀人如麻,手里沾染了不少人的血,可百合始终记得他那日是如何救她家姑娘的,定然不会害姑娘。
她觉得这样的人,应当坏不到哪里去,因是外人的误解罢了。
唐娆目光落在那盘山楂糕上,不好拂了沈氏的心意,拿起一块小口咬着,酸甜的味道漫在她舌间,心情好像变好了点。
又多吃了几块。
百合见状,面露欣喜,不枉费她和莲心的银子啊!
*
唐娆窝在房中,想了良久,自我安慰了一番,对于嫁给连徵的事不再那么惧怕。
倒是想清楚了,嫁就嫁,她是陛下御赐给他的妻子,他就算再坏,也不敢拿她如何。
这不,刚想开,唐娆就去寻沈氏。
她不应该要母亲跟着担忧,这事儿她自己本就应该处理好。
谁知唐娆刚到沈氏房门口,便听见里面传来的谈话声。
是外祖母的声音。
“你糊涂啊!你怎能去信给逸儿让他私自回京,若叫有心人知晓定会参侯府谋反罪证,届时唐家上下都难逃一死。”
“母亲,我这不是没法子了嘛!眼下侯爷尚未归,我的杳杳就被陛下赐婚给了那等魔头,我心疼啊!”
沈氏语气里含着哽咽,不难听出她话里的惆然。
“那你也不该让逸儿回京,杳杳的事情咱们可以想想别的办法。”沈老夫人看不得沈氏哭泣,她心疼地拿出手绢替她擦了擦泪水。
沈氏也是病急乱投医,只顾着去信让唐逸回来,却忘了这茬。
实属不该。
唐娆站在门外,听得百般不是滋味。
母亲和外祖母为她的事劳心劳力,她还蒙在鼓里什么也不知道。
就连母亲去信给兄长这事儿,都是为了她,冒险一搏。
不,决不能这样,她怎能赌上唐家的安危不顾。
唐娆没忍住推开房门,看到外祖母和沈氏面带愕然,她又十分轻快的跑她们身边,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同她们聊天。
“母亲,外祖母,你们不要为我担心。既然陛下有意赐婚我与太傅,就说明陛下是看重我们唐家的,再者兄长远在雁城几载未归,自是不敢贸然进京,母亲应当再去信一封叫兄长宽心。我可以嫁给太傅的,只因太傅救过我,我也算是为了还他一份恩情吧!”唐娆眉眼带笑的说,两手却抱着沈氏和沈老夫人。
沈氏听后哭得更厉害:“杳杳,你莫要胡闹了。”
沈老夫人没说话,眼眸落向孙女含着心疼。
唐娆擦了擦沈氏的泪痕:“母亲,我这次没有胡闹,是认真的。”
沈氏为唐娆如此懂事的一面感到震惊。
她的杳杳真的长大了,不再是从前那个只在她怀里哭鼻子闹着要哄的杳杳了。
一旁的沈老夫人摸了摸唐娆的头,和蔼慈祥道:“好了,阿茹,杳杳心中已有了决定,你我再劝说也无用。既然是为报恩情,那也算是说得过去的,太傅再如何,也不敢对杳杳怎样,这门婚事是御赐的,陛下还在看着,咱们也不能太揪着不放。”
“母亲说的是,女儿大意了。”沈氏连忙认错。
......
从沈氏房门出来,唐娆就迎面撞上了神色匆匆的百合。
“姑娘,可要奴婢好找。”百合摸了一把额头的汗。
唐娆疑惑的问:“发生何事了?”
百合说:“四殿下和胡二姑娘来咱府里了。”
就这?
唐娆倒是低估了胡萤枝的厚脸皮。
先前在宫中那样说与她听了,竟还像个狗尾草一样甩都甩不掉
还拉上顾乘安一起,真会找准时间过来。
偏偏她卧床的那几日不来,被赐婚后却默契得很。
“他们现在何处?”
“姑娘,奴婢请他们在四季凉亭那等着了。”百合指了指方向,又看自家姑娘的神情似乎很冷淡。
“你不许跟来,我一人去便可。”
话音一落,唐娆顺着凉亭方向而去。
百合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总觉得气氛怪怪的。
片刻,唐娆到了假山旁,远远瞧见顾乘安搂着胡萤枝低语。
这两人前世就是这么搞在一起的?
还瞒了她这么久。
唐娆越想越气愤,气的是这两人还敢来她唐家调情。
气归气,她也想看看这二人过来究竟想演什么戏。
唐娆故作刚到的模样,葱白的指尖悄然指向凉亭的二人,她问:“姐姐和殿下这是?”
她其实想骂的是,狗男女,天生绝配。
她的话惊扰了亭子里搂抱的男女。
胡萤枝率先反应过来,轻推开顾乘安,她忍着膝盖那端的隐痛走向唐娆:“杳杳,你别误会,我和四殿下什么事都没发生,刚刚我没站稳,幸亏四殿下扶了我一把。”
唐娆可不信。
她在假山处看得仔细,这两个人搂得那样紧,生怕别人看不出他们之间的关系。
如今还想把她当傻子样的耍来耍去,绝无可能。
顾乘安不理睬胡萤枝的话,反倒举步至唐娆跟前,伸手扶她双肩,问道:“杳杳,我听说父皇赐婚你与太傅了,可是真的?”
唐娆心中无语,恨不得给他一个白眼,他问这话不多余吗?
圣旨早早就下了,满城的人都知道,他还好意思问是不是真的。
“是啊!杳杳,太傅那人毒辣可怕,你要是嫁给他了,恐怕日子不好过。”胡萤枝神色担忧又透着几分关切。
唐娆在心中暗忖他们虚伪,说的好像她可以不嫁似的。
“这是陛下的旨意,我也没办法,如果抗旨,那我唐家要如何?况且太傅救过我命,赐婚一事就当我对他的报答吧!”唐娆面露难色,却还要当着他们的面强笑。
闻言,顾乘安扶着她双肩的手略松,脸色阴沉,眼中一片冷然,不过仅一瞬,又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