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唐娆急的下床穿鞋,眼神却转向莲心、百合二人,“你们为何不早叫醒我?太傅现在在何处?”
莲心拿来衣衫,随即答道:“太傅吩咐人备好了车轿,这会在轿中等您。”
唐娆讶然,连徵竟有耐心等她。
不过,她也不能马虎。
百合和莲心赶忙给她换上备好的衣裙,再推她坐在妆奁台前,依次给她梳洗打扮。
良久,主仆三人才出现在府门前。
唐娆指尖捏着衣角,深呼吸一口气,再望了一眼距她不远的车轿,车夫和两个侍卫面无表情的守在轿前,里头却没有动静。
她心底忐忑不已,还是走了过去。
车夫见唐娆过来,恭敬地唤了她一声夫人。
随后弯下腰,唐娆踩着他背上了轿。
莲心和百合候在轿子另一边。
唐娆一进轿,便偷偷打量起坐里头的人。
连徵坐于中间,坐姿端正笔直,一袭水蓝圆袍,腰间别着一块精致剔透的碧玉,上面缀了穗子,俊美的脸无半分神色,眉眼间尽显清冷。
唐娆看得出神,注意到他眼下多了些乌青,想来他昨夜确实是公务繁忙。
连徵未看唐娆一眼,却察觉她眼神一直往他这边看。不知何故,他背靠在车墙,不由轻咳了一声,最终打破了车厢的安静。
唐娆听他这一声,自知她唐突了,不太好意思的往边上坐了坐。
她刚挪了位置,就听见他问:“夫人,一直看我作甚?可是担心进宫的事?还是昨夜的事?”
他的语气不似平常的问候。
唐娆被他这一问,倒是有些不知所措,心中还在想她该回答哪一个问题。
昨夜他们没有圆房,不知这事儿他如何想的。
想起元帕,唐娆有点别扭,再者女子清白兹事体大,连徵说过他会解决,可他至今也没告知她要如何解决。
想起这个,她就头疼。
连徵的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令她有种如芒在刺的感觉。
当即唐娆对上他目光,出声道:“夫君,昨夜可是没休息好?我瞧您眼底乌青泛重,还是应当休养好,今日就非得进宫吗?”
唐娆壮着胆子,转移了话题,眼睛时不时的瞥向他。
连徵顿了顿,似是没料到她问这个,他道:“无妨。你我本是陛下赐婚,理当进宫谢恩,况且莲贵妃也邀请了你我,万不可谢绝。”
唐娆听他解释后,长哦了一声,没再搭话。
提及这莲贵妃,她又觉得后怕。
从前她常去宫中找顾乘安,对于莲贵妃这人多少知道一点。
她是昔日平昌侯的妹妹,也是连徵的亲姑母,她进宫后深得陛下宠爱,育有一子,便是三殿下顾乘宣。
然莲贵妃性情骄纵泼辣,对身边的宫人非打即骂,冷宫里多少被贬妃嫔都是她所害。
饶是如此,陛下仍宠她,罚她过错之事顶多是禁足。
就连三殿下顾乘宣,性情也同其母一样。
唐娆没见过莲贵妃,却在前世撞见过顾乘宣是如何折磨顾乘安的,活生生的人被他强行压在荷池里,迫他采莲子。
在冷宫墙角,逼着顾乘安和其他内侍从他□□而过,如此羞辱人的事情,顾乘宣做得够多。
光是想到这些,她浑身汗毛竖起。
一旁的连徵不知她的心思,他眼底乍现幽冷,探向被风吹过的一角帘布。
车轿行至宫门。
车夫急忙打开轿门,唤了一声连徵和唐娆。
连徵没起身,倒是看着唐娆有点畏畏缩缩的,坐在一小块的位置,头埋得低低的。
她这是怕了?
他瞧见她这模样,忽然记起当日去成安侯府迎亲时,唐英之说的那番话。
唐娆果真是胆儿小的女娘。
连徵清了清嗓,手搭在她肩上,宽慰道:“你是我夫人,万事都有我在,不必怕。”
唐娆闻声,缓缓抬起头,杏眸微诧,他神色冷然,说出的话,却格外让她有底气。
是呀!她如今是人人惧怕的太傅的夫人,就算宫中有人为难,又能拿她如何?
思及此,唐娆笑着点头,“夫君,我不怕。”
*
唐娆没让百合和莲心跟来,让她们随车夫一起原地等候。
连徵身边的侍卫亦如此。
从进宫门唐娆就跟在连徵后边。
他身形颀长高大,暖风轻吹他衣角,散发着一股子清淡檀香萦绕在她鼻端,让她心没那么慌,从而感到踏实多了。
他们一路穿过御花园的小径后,有两三个宫人上前领路。
连徵和唐娆跟着他们来了莲贵妃的景邑宫。
殿门前站了三个宫婢纷纷对连徵和唐娆福身,做了一个请的动作,邀他们进殿。
连徵默然,正欲同唐娆一道过去,身后传来尖锐且焦急的声音。
“太傅,等等。”
连徵和唐娆循声望去,见是陛下身边的于公公,他急步而至他们跟前。
“于公公,何事?”连徵问道。
于公公从衣襟掏出一张白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汗,才道:“陛下知晓您来拜见莲贵妃,有些要事寻您过去相议。”
唐娆听到这话后,心中不免埋怨起陛下,总叫她陷于尴尬的境地。
眼下他们一同来见莲贵妃的,若是连徵中途走了,这莲贵妃又喜怒无常的,会不会.....
唐娆不敢往下想。
只将目光移向连徵这块,希望他能别去。
连徵站在原地,等了好一会,应了一声:“劳烦于公公先行,本官同夫人有些话说。”
唐娆的想法随着连徵的答话而落空,她耸了耸肩,苦恼的玩起手指。
于公公离开后,连徵眼神才飘向唐娆,她今日一袭榴花色襦裙,衬得她玉貌花容、肤若凝脂,精致的锁骨若隐若现,再往下,是她纤细柔软的腰肢,叫人看了很想一揽。
他凝视一番后,意犹未尽,走到她跟前,摸了摸她肩,算是给人一点安抚:“夫人,你先进去拜见贵妃,我已让人备了薄礼,一会便送到。至于贵妃那儿,你不必紧张,等我忙完就来接你回府。”
唐娆知他要撇下自己去见陛下,心下难免失落。
何况他连礼物都备好了,这般细心谨慎,应是看出她怕莲贵妃了,想用这些安她的心。
唐娆努力挤出一丝得体笑容:“既如此,那夫君便快些去,莫让陛下等急了。”
话落,连徵才离开。
唐娆跟着婢女进了殿。
不想,满室富丽堂皇,尽显奢华。
金雕鼎炉正燃着沁人心扉的茉莉香。
唐娆站在原处不动。
直至珠帘被拨开,珠子那端发出些清脆声音夹杂着轻微的步子声响,唐娆才缓缓转身望去。
顾乘宣搀着华贵美妇走出来。
那妇人头戴金銮凤钗,身着华丽锦裳,眉眼尽显不耐。
“你就是陛下赐婚给连徵的妻子唐娆?怎么成安侯没给你请教规矩的嚒嚒?教你如何行礼?如何敬重长辈吗?”妇人的语气微微带了点不屑,目光又不紧不慢地打量着唐娆。
姿色上乘,就是不知礼数,见到她不仅不行礼,眼睛随意乱瞄,这就是成安侯府教出来的姑娘?
唐娆听她这话,登时惶恐,解释道:“娘娘,妾身自小反应要比寻常人迟钝些,若冲撞了娘娘,还望娘娘莫怪。”
莲贵妃嗤笑了声,好一个反应迟钝。
顾乘宣向唐娆投了一个别有深意的目光。
唐娆被他们盯得后背发凉,腿跟着软了,险些站不稳,却顾忌眼前的两人,她又不得不逼着自己面对。
她朝莲贵妃和顾乘宣福身,“妾身拜见娘娘,拜见三殿下。”
莲贵妃被顾乘宣扶到榻桌坐下,随后命人泡了新茶端进来。
始终没给唐娆一个好脸色。
唐娆福身的动作僵住,一时摸不清这母子二人对她的态度。
她俯身过久,手臂和双腿渐渐酸麻。
若是顾乘宣纠着她往日帮顾乘安痛骂他的事不放,那很可能她今日这处境不甚好。
半盏茶后,莲贵妃揉了揉眉心,向唐娆望去:“行了,快些落座罢!”
唐娆应声,但腿是麻的,走路稍有不适,还是寻椅落坐了。
顾乘宣看出莲贵妃心绪不佳,估计是没见到连徵。
尤其在看到连徵新娶进门的夫人唐娆这般无礼,心里多少有点不满。
由此想想,他和唐娆往日有些个私怨,都是因顾乘安那个杂种而起,心中有气,现下也不好发作。
“今日就你过来,连徵呢?为何不来见本宫?”莲贵妃端起一杯茶,细细抿着。
唐娆两手平放双膝,心里恐慌,面上波澜不惊:“适才妾身与夫君一道来的,途中碰上于公公,说是陛下有要紧事宣,夫君实在走不开,便先行去了陛下那里。”
“看来陛下是离不得他了。”莲贵妃阴阳怪气地扫了一眼唐娆,握杯的手紧了紧。
唐娆看出莲贵妃不满,只当她是没见着连徵而不高兴。
她起身又解释:“娘娘,夫君虽没到您这里,可也准备了礼物献于您。”
莲贵妃听到这话,倏而笑出声:“他还会给本宫送礼,倒是稀奇。”
唐娆没懂她话里意思。
不等她多想,一个宫婢进来,附耳凑向莲贵妃说了些什么。
莲贵妃神色无虞,连忙摆手屏退了婢女。
顾乘宣眼眸带着探究落在那走出的婢女身上,又将目光转向莲贵妃。
他心下疑虑,这婢女究竟和母妃说了些什么?
莲贵妃揉着额角,阖上眼睛,倦倦道:“好了,本宫乏了,连夫人你先回罢!见着连徵,就说本宫多谢他送来的厚礼。”
厚礼?
唐娆以为自己听错了,贵妃语气有些不稳。
方才那婢女定是来通报旁的事,许是太傅府的礼到了。
莲贵妃悻悻然将歇,只留下顾乘宣一人。
*
唐娆出了景邑宫,不敢随意走动,便等在刚来的那处花园中,想着连徵办完事,定会经过此处。
她左等右等,迟迟不见连徵过来。
直到,有道不轻不重的步子声响起。
唐娆勾唇,以为是连徵来了,她猛地回头望去。
只一瞬,她看到来人,脸上的笑意敛去。
怎会是顾乘安,他来做什么?
顾乘安也没想到她看见自己,连笑都不愿意留给他。
他们之间不该是这样的。
明明之前,他们还一起谈笑风生,对彼此的将来憧憬盼多。
想到此,顾乘安快步走向唐娆,温声唤她:“杳杳。”
唐娆瞧他离自己越近,她眼底浮现厌恶,忆起前世他对自己做过的事,伤害唐家,她就无法原谅他,更不想让他再靠近一分。
“四殿下,你怎么在这?”她往后退了几步,神色淡淡的避开他目光。
唐娆对他来这的事一点不感兴趣,本不想过问,但他出现的实在过于蹊跷。
前世他就常被顾乘宣欺压,更甚的是莲贵妃的寝宫他根本不敢来。
如今这般凑巧,他定是提前得了消息,特意过来找她的。
顾乘安听不得她一口一个四殿下的叫自己,再看她一副距他于千里之外的模样,他眉头紧皱,眸光晃了晃。
下一刻,他上前抱住唐娆,唇凑向她柔软的耳垂,灼热的呼吸贴在她耳尖。
唐娆吓得花容失色,前世那种恐惧感随着他贴近而逐渐滋生。
“你放开我,放开!”唐娆晃着头,想要挣脱他。
“杳杳,别离开我好吗?你知我是心悦你的。”